郑州街头那些爱音乐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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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琴的故事

下班走几步,就到了东风路上。再走几步,是东风渠。东风渠畔垂柳飘拂,渠内清水涟涟。前几年,渠水经常臭掉,这两年好多了。路与渠之间是绿化带,很宽,植有竹林、松柏、银杏、万年青,还有各种花,错落有致。徜徉其中,似可忘掉东风路上的滚滚车流了。绿化带中央是一段横贯南北的旧铁轨,环艺规划者巧用铁轨做足了文章。

比如有一组青铜群雕,再现了清末民初的郑州老火车站。郑州当年是个小城,机缘际会,多条重要铁路在此交汇,遂成交通枢纽,继而百业滋生,成为中原重镇。这组雕塑再现了当年的车站情景:有身穿礼服的外籍夫妻,有携包前行的中国苦力,有抱子哺乳的年轻女子,还有执灯远眺、身穿制服的车站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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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铁轨上有一对青年情侣的青铜雕像,他们牵手站在车轨上,神情甜美幸福,似要蹦跳前行。如果细心,你会发现情侣脚下的几块枕石上,都刻有与爱情相关的名言名句,如“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按照提示,情侣们可利用“爱情枕石”来预测自己的爱情状态。当然了,上边都是美丽的句子。

再走几步,就会看见铁轨上有一辆用不锈钢制成的,框架结构的,有着后现代意味的火车造型,与古老的青铜材质相映成趣。铁轨两旁,每隔一段都会置有石凳石椅,以便漫步者休息。

还有不少有趣的元素,这样的匠心我很喜欢。

夏日下班后我没事总来此处一走,享受一点草木渠水的荫凉。有一次,刚走到附近就听见一阵悦耳的电子琴声。循声过去,看见一个体形高大,面膛红润的老者正在弹奏,我能听出那曲子:

“一树红花照碧海,一团火焰出水来……风吹来,浪打来……”,《珊瑚颂》嘛,悠扬,还很有劲!

这个老者,他魁梧地像个矿长,手指粗大,按在琴键上也显笨拙。他表情严肃,似乎在享受音乐,又似乎在回忆某段往事。乐谱展开在电子琴上,风轻轻地翻动着。

他用一根长长的电线从附近的小卖部引过电来。一辆老式自行车停在一旁。电子琴的支架是折叠式的,想必所有物品都可在自行车上一起带走。

老者演奏的多是老曲子。有的节奏似乎不对,比如柔情的四三拍被他搞成了四四拍,甜言蜜语变成了进行曲。他时有察觉,调整节奏,但是最后,本来应该是恋人漫步在月光之下,变成了在月光下跑步……

我笑着想,如果要拍一段老者的MTV,镜头应该从远处的树林梢头俯冲过来,掠过无数的树梢和细小的碎花,一下推到琴键上老者跳跃的双手,然后他沧桑的脸庞开始在镜头中闪现,随即幻化为飘拂的柳枝和东风渠中潺潺的流水……

“他弹的可真好!”,一对路过的情侣说,他们笑着走过了;一只白色的小狗似乎听得入神,但它突然撒起尿来,然后离开了;一双美丽的蝴蝶也飞过来,又飞走了。他弹的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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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的故事

我每天步行回家,都路过东明路——我就住在这条路旁。东明路不是大路,但平时车流不少。这是一条普通的道路,两旁都是形形色色的店铺,平淡,无趣。

在众多的店铺里,有一个修车铺,很狭小,大概不到五平方米。自行车和电动车都能修,也承揽开锁的业务。从门口就能看到,墙壁上挂满了玲琅满目的零件。门前有为电动车快速充电的装置。

修车铺左边,是一个很大的足浴城。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客人来这里消费,再晚一点,他们会被各种小汽车接走。修车铺右边,是一个很大的休闲娱乐会所。每到傍晚,穿着暴露的漂亮姑娘们总会在门内站成两排,妖娆而诱惑。路过时,我会多看两眼。

修车铺的对面是一个小超市,售卖时令蔬菜和各种肉品。路过的时候,我会买点东西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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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车铺的主人是个中年人,五短身材,沧桑满脸,嗓门粗大,不知名姓。夏日傍晚,总会有一个小女孩趴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写作业,她应该是店主的女儿。

有一天,我路过修车铺的时候,突然听到小提琴的声音。于是,我就看见粗犷的店主站在门前拉小提琴,于是震惊了——这,这,这不搭调啊!可是,他虽然技术很差,稀稀拉拉的,倒还成曲成调。女儿趴在门前的小凳子上写写划划,头也不抬。

我当时就乐了。这大哥真有情调,估计是女儿报了小提琴班,然后他没事也跟着练两把。但在其后,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店主在拉小提琴。他的裤子上粘满油渍,衬衫却是雪白。小提琴有时候声音还好,有时候音调生硬的像是一块块石头。

但,我们的店主旁若无人的拉小提琴,似乎也没人围观。近旁的繁华和他没有关系,路上的喧嚣和他没有关系。他似乎很陶醉,他那么固执地坚持拉小提琴,于是,你会突然觉得那些曲子拉得还可以。

有一天晚上,细雨飘洒,路上行人很少。我步行回来,听见店主细密的提琴声透过雨丝传到远处。公路上湿漉漉的,附近的灯光幽明不定。拉的流畅的时候,那琴声是一种温和的存在;拉的不好的段落,就在雨夜创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

夏天过去了,街上仍然一如既往的喧闹。下班回来的时候,偶尔还会听到店主的琴声,他似乎不常拉了。当我认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某一天,他又站在门口拉小提琴了,咿呀咿呀地。他面无表情,又似乎是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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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的故事

晚宴需要几名乐手过来营造气氛,他便被介绍过来,带着萨克斯,还带着妻子和女儿。

他是个东北汉子,眼睛明澈,憨厚中带着一丝狂野。介绍人带过来打招呼,他满脸堆笑,还递烟过来。我拿着台本,正急的满头是汗,拒绝了他的烟,敷衍了几句,又逗了下四岁左右的小女儿,便匆匆离开了。

晚宴开始了,先是几个姑娘拉小提琴,她们穿着白色的衣裙,非常地投入。音响声音较大,调低了多次。我来到后台,看见他已经换了衣服,上身只穿了黑色的紧身汗衫,露出强健肌肉。见我来了,只远站着点头示意。小女儿跑过来好奇地看我,我一笑,又被吓回妈妈身后,只侧着脑袋偷窥。他的妻子很漂亮,站在一旁微微笑着,不说话。

介绍人贴过来,继续介绍他,说他其实是个歌手,唱歌很棒,他老婆也是歌手。“他还会很多绝活呢”介绍人眉飞色舞,“能一口气吹起一个汽车轮胎,肺活量大着呢,你看用不用让他表演一次?”我皱了皱眉头。“还有更绝的,他能把四根点燃的香烟倒含在嘴里,同时还能继续唱歌……”我吃了一吓,不由喉头发紧,冷冷地说这个场合不适合类似表演。介绍人嘿嘿笑着搓手,他站在一旁站定,有点期待地嘿然笑着;他的妻子,则有点紧张。

小提琴演奏完了,晚宴进入高潮,人声鼎沸。这时领导走过来说,下面就不要演奏了,大家边吃边聊天,要不然太吵。他好似听见,脸色顿时黯淡起来。我赔了笑,说乐手等了很久,音响关小点,应该不碍事。领导略一犹豫,有点不耐烦,说行吧,那就演奏两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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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持了萨克斯登台,扶了扶立麦,眼睛顿时放出光彩来。曲子甫一开头,就让人一惊。在觥筹交错的背景中,他轻轻扭动,萨克斯的声音顿挫而明丽,似湍急纯净的泉水。一时灯光都打过来,他陶醉般尽情吹奏,好似偌大宴会厅只他一人。渐渐地,那萨克斯的明快中,有时加入一勺忧伤,有时是一勺青春,有时是一勺爱情,有时是一勺这人间独有的酸甜苦辣。我站在后台,他的妻子抱起女儿站在一边,眼中慢慢地升腾起雾气,楚楚动人。小女儿望着父亲的壮硕的背影,似懂似不懂。

一时间好像只有这乐声,好似这乐声消弭了所有的杂音……。晚宴快要结束了,已经有人起身敬酒告辞。他略停了一下,乐声再起时赫然是那首萨克斯名曲《回家》。哦,回家,回家,回家……

活动结束了,我让人清理现场。宴会厅用彩球布置,有几个气球扎成的中国结非常漂亮,但被人硬扯下来,扔在地上。他带着妻子女儿走过来,特意向我告别。看见那个中国结,便捡起来,问我是否可以带走,岂料那中国结有一节被踩瘪了。我忙说墙上还有好的,让人摘下来你带走。他则连连摆手,非要带了那残破的中国结走,我便不再多言,只看他抱了女儿揽了妻子走出门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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