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瓜窝棚

散文:瓜窝棚

七月流火,太阳把田野烘烤得一片碧绿,连绵起伏的青纱帐,风吹绿浪起波涛。东北乡村这个季节温馨,浪漫,极具想象与激情。在这幅画卷中最富有诗情画意是那点缀其间的一片片瓜园,还有那个小小的瓜窝棚。

我小时候的农村,土地实行集体经营,种香瓜和西瓜都是生产队统一进行种植。每个生产队有一片单独的种瓜地,为分瓜时方便,社员们往家抗瓜不必走太远的路,瓜地都安排在离村不远的地块。选择种瓜的人,都是队长亲自把关,不但要选懂得种瓜技术农民,还必须思想境界有一定高度,厚道,认真,不爱小,上了岁数的人,一般都是由两个人负责从下种,田间管理,一直到瓜罢园。我们当时都把种瓜的人叫“老瓜头”。“老瓜头”为了看守瓜园,都在瓜地中间搭一个窝棚,这样,地两头都可以照顾,有比较大的地块或者垄较长的还要多搭建一个。

瓜窝棚都是“老瓜头”自己搭建的,就像盖自己家房子一样,既要美观,又要实用,他们一个季节都要生活在里面。如果瓜棚搭建不好,遇到阴雨天,棚外下大雨,棚内下小雨,就很难找到干燥的地方,睡觉住人都困难。当时,搭瓜棚都选择比较高岗的地方,下雨不能存水,还有利于瞭望。搭瓜窝棚,首先挖一个不太深的长方形的坑,大约能睡下两个人的地方,抄平,夯实。然后用木杆在坑的两边搭成人字型如黄瓜架一样架,用铁钉或者麻绳捆绑结实,架子的周围用割下来的茅草苫好。再从生产队的场院里弄一些“麦滑溜”铺在坑里面,上面放上几条破麻袋,放上一两套铺盖,门口挂一个用草或者破布做的门帘子,瓜窝棚就算搭成了,可避风,挡雨,可荫凉,是乡间独具特色的“别墅”,又是守卫瓜园的岗楼。

散文:瓜窝棚

瓜窝棚搭好以后,这里就是“老瓜头”的家。瓜秧爬腕,开花,花落坐瓜蛋,戴着草帽的“老瓜头”每天拿着锄头精心地整修着瓜苗,培土、打叉、掐尖,害怕天刮大风,刮落了花,结不了多少瓜。担心天旱了,怕瓜秧渴死,同时,还要注意“大眼贼”盗洞吃生瓜球。那个年月的人有点“傻”,非常诚信“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就是藤上瓜。”的教育,给生产队种瓜,谁都不偷懒,耍滑。一棵西瓜秧,一个香瓜苗就像是自己一个个可爱的孩子,看见它们一天天尽情的舒展的枝叶,开放一朵朵鹅黄娇艳的小花,看到一个个毛绒绒的瓜蛋,调皮地躺在地上,心里比吃到它们都甜。晚上,坐在瓜棚前,喝上二两烧酒,笑弯了眼毛,皱纹里都堆满了蜜,烟袋锅点燃了西天边的火烧云。

我们小时候,在夏天里,每天都情不自禁地看瓜窝棚几眼,扳着手指头算计着瓜熟的日子,一次又一次跑到瓜地边偷看,盼着瓜地早一点开园。

盼到玉米串红缨,瓜地终于开园了。队上开始分瓜,大人孩子,人人有份儿,第一茬瓜每人可以分三斤到五斤,想多买也不卖,瓜熟的数量有限。领瓜的时候,半大孩子跑在前头儿,大人远远地跟在后边,赶集一样热闹。瓜分回来,村里半大孩子过年一样高兴,玩泥炮的时候,腮帮子上都带着瓜籽。刚吃完这茬又惦记下一次分瓜,一直到瓜罢园。

瓜地里瓜刚要成熟或者开园期间,也是半大孩子“偷”瓜最欢的时候。偷瓜的孩子都不太多,一般都是三四个孩子,在偷之前的一两天要先“踩点”,选择瓜好吃,快熟了瓜园去偷,最好是“老瓜头”的年纪大一点,眼睛不太好使,腿脚不太利落的的瓜园去偷。分工很明确,有“打眼”的,有专偷的,还有专门负责转移“老瓜头”视线的。贼人胆虚,小孩子更是胆小,他们早早地钻进挨着瓜地的谷地或者糜子地潜伏起来,待到天黑下来开偷。偷瓜的孩子都是匍匐着身子,顺着瓜垅沟爬行,偷的时候没有时间挑挑拣拣,见大个的就薅,有时连瓜秧一起拽下来,然后倒退着爬出瓜地。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让“老瓜头”发现,便迫不及待地开吃,没有水洗瓜,就在衣服上蹭蹭一口咬下去:“你真不会偷,生瓜蛋你也偷,恶苦”。

一个孩子差一点大声骂出声,被另一个孩子捂住了嘴:“你尝尝你自己偷的?”

那个孩子咬了一口,吐出来,这个瓜比刚才的瓜还苦,摔在地上。

在远处“打眼”孩子看见这两个偷瓜的先啃瓜吃,占了便宜,心里痒痒,喊出了声:“你们俩玩懒,别都吃了,给我留一个”。

散文:瓜窝棚

“老瓜头”在瓜窝棚里听见了声音,知道有人来偷瓜,抄起柳条子叫嚷着追打,骂骂咧咧:“都他妈的有娘养没娘教的杂种……”,在“老瓜头”眼里,村里这些半大孩子,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土匪!

偷瓜的事我真没有干过,原因也简单,胆小,怕让“老瓜头”抓住打一顿,然后,找家去,父亲在重茬揍一顿。

我中学毕业以后,参加大队民值勤期间,经常顺路借口去瓜窝棚前坐坐。有的时候,把“老瓜头”撵回去回家看老伴,自己躺在窝棚外面,望着夜空。此时此刻,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苍穹,满天的星斗在头顶闪烁。各种不同的昆虫发出阵阵鸣叫声,四周原野的夜色,美丽而又静谧,耳边不时掠过阵阵凉风,瓜秧“倏倏”作响,十分的惬意,再呼吸混合着瓜秧清香空气,透心的舒服。有时候,同和叔伯们聚在这里谈天说地,听他们讲述着各种奇闻异事,东家长李家短,云里来雾里去的故事,当那烟袋锅的火星不再闪烁,乡下的人都呼噜呼噜进入了梦乡。

一晃儿,离开农村几十年了,我都超过了当年“老瓜头”的年纪了。时间虽然已经久远,瓜窝棚的记忆宛如一坛浓浓的醇酒,愈久愈香,回味无穷。那瓜地、那瓜棚、那夏夜、那童趣,久久地难以忘怀。

幸福很微妙,回忆,其实更是一种幸福。

散文:瓜窝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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