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俯瞰科羅拉多河，你很容易被它“瘦削而柔弱”的外表所欺騙：在兩側雕塑般雄偉的“自然屏障”的掩飾下，它就像一條泥濘的小河在峽谷底部蜿蜒流淌。但就是這條“小河”在千百萬年的時間裡不斷切割侵蝕著地表，最終形成了一座座令人歎為觀止的奇峰異石和峭壁石柱。
雖然景色震撼人心，但如果從大峽谷的邊緣望去，你將全然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神秘力量幫助大自然創造出了這樣一幅傑作。其實，不光是你，即使是專家們也無法斷言它的成因。這些專家就包括來自美國新墨西哥州首府阿爾伯克基的新墨西哥大學地質學家卡爾·E·卡爾斯特羅姆。30 年來，卡爾斯特羅姆從未停止過對這個大峽谷的研究，他明白：無論是想眺望這個地區的地理風光，還是瞭解其地質奇觀的成因，你都不能僅在它的邊緣地帶徘徊。你必須敢於深入其中，前往峽谷中那些尚且不為人知的隱秘地帶，挖掘它憑鳥瞰永遠無法猜測的狂野一面。
在你必須去拜訪的科羅拉多狂野風光中，就包括Shinumo 峽谷。這個峽谷位於距河口75 英里、科羅拉多大峽谷觀景點“南緣（Southern Rim）”下方大約400 米處。
我們坐在橡皮艇上，好奇地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峽谷的谷壁在此緊緊地聚攏，一層層地向上堆積，褐色的是砂岩，灰綠色的是頁岩，褐紅色的是石灰岩，白色的是石英岩，它們疊在一起，最終佔據了視線左右兩側的天空，而我們的出現，則在這兩堵高高豎立的岩石巨壩間製造出了雷鳴般的回聲。我們的目標是漢斯險灘（Hance Rapids）。科羅拉多河的河床在這裡一次性下降了將近十米，原本舒緩的水流變得突然咆哮暴怒，毫無定式。卡爾斯特羅姆帶領我們將橡皮艇停在了險灘旁邊的岸上——為了防止陷入湍急的水流中，我們需要先到岸上仔細觀察水流的情況。
手工活：地質學家賈森·裡基茨收集了一塊火山灰堆積薄片。
六天以來，我們一直在美國西南部最長並且最為重要的科羅拉多河上漂流。在大峽谷北端，在所有道路盡頭的李氏渡口（Lees Ferry），我們將橡皮艇放進了水裡，開始了漂流之旅。同這條河流的首位航行者約翰·衛斯理·鮑威爾及其帶領的冒險團隊一樣，我們要沿著這段長約450 公里的河流穿過整個峽谷，勘探這裡獨一無二的地質環境。
“它就是一部宏大的百科全書。”卡爾斯特羅姆這樣描述這處峽谷。大峽谷的岩層中記錄著地球將近20 億年（地球的年齡大約為46 億年）的歷史。而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無法找到能夠讓你如此深入遊覽我們星球史前故事的地方了。卡爾斯特羅姆堅信，他將在大峽谷中發現很多有規律的現象，這些現象將為很多問題提供答案。
這其中既包括了像“這樣規模巨大的峽谷究竟是怎樣形成的”之類的具體問題，也包括一些帶有普遍性的現象，比如在大陸板塊的運動過程中，河流究竟是以怎樣的形式侵蝕岩石的？生命是在一種什麼樣的環境下最終從單細胞生物發展成了複雜的生物體？
為了發現這些現象並正確地解讀它們，卡爾斯特羅姆的大峽谷探索團隊彙集了全美最專業的幾位科學家，他們中既有學術精英，也有青年才俊，其研究範圍涵蓋了從地球化學到岩石斷代、沉積、地震、以及地球物理等領域。在三個橡皮艇上，裝滿了帳篷、工具、備用發動機、燃料以及在17 天漂流研究中所需的食物。如果沒有這些能承載大量岩石樣本的橡皮艇，這些懷著激動心情和豐富地質學猜想的“乘客們”將無法抵達峽谷深處。
因為，他們想要到達的目的地中，有很多隱藏在唯有涉水才能抵達的峽谷巖洞中，而另外一些，卡爾斯特羅姆認為，則是在冥冥之中等待著他們的發現。
湍流：為了通過熔岩瀑布（Lava Falls），每個橡皮艇的駕駛者都要有十分高超的技巧。
卡爾斯特羅姆和另外兩艘橡皮艇的船長一起登上了河右岸的小山丘，以便觀察漢斯險灘，讀懂河水的走向。河面看上去危機四伏：翻騰咆哮的河水中有許多被其他支流帶到科羅拉多河床上的巨石，其中，名為“鯨魚巖”和“橡膠磁鐵”的兩塊尤其危險。卡爾斯特羅姆認為：我們的橡皮艇雖然長達六米有餘，但如果接近這些岩石，將會很輕易地被岩石周圍的水流顛覆。
三位船長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權衡了究竟該如何順利通過佈滿漩渦的險灘，之後，我們再次回到河中。卡爾斯特羅姆想讓橡皮艇儘可能地在河道中央行駛，但卻沒能如願以償。橡皮艇猛烈地一抖，撞在了一塊岩石上，發出了金屬與岩石摩擦的嘎嘎聲，令橡皮艇的25 馬力發動機停止了工作。頭上，水花噼裡啪啦地向皮艇砸過來，身下，科羅拉多河推著我們旋轉著向山崖飄去。“大家抓牢了!”卡爾斯特羅姆在河水的轟鳴聲大聲喊道。
有那麼一瞬間，我們的橡皮艇幾乎要翻了，而我則努力剋制自己不去想科學家們前一晚講述的那些驚險故事：從鮑威爾探險隊算起，在科羅拉多急流中溺水而死、在僅有8oC 的河水中被凍死以及被力量強大的河水撞向岩石而死的人已有100 有餘。
幸運的是，一個大浪幫助橡皮艇調整了方向，帶著我們的橡皮艇遠離了“鯨魚巖”，將我們送到了一片平靜的巧克力色水域中。
平緩地漂出幾百米處後，我們開始檢查損失，並且發現三個橡皮艇的螺旋槳全部損壞了。直到此刻，我才開始理解，為什麼卡爾斯特羅姆在船上準備了20 多個備用發動機——在之後的漂流途中，還有不下100 個這樣的險灘在等著我們……
大峽谷日間的溫度經常高達40oC。對於55 歲的攝影師卡斯滕·彼得（Carsten Peter）和38 歲的GEO 編輯拉爾斯·愛博梅特（Lars Abromeit）來說，Clear Creek 瀑布所形成的“高壓淋浴”和“天然澡盆”不僅能為他們帶來令人心曠神怡的降溫效果，還可以疏通一下他們被各種地理學概念堵塞了的大腦。
“多喝點啤酒吧，船上放石頭的地方不夠了。”晚上一位科學家這樣說道。我們把橡皮艇停泊在了距河口大約130 公里的Vishnu 河灣沙灘。午間35oC 的炎熱氣溫現在終於有所緩解，夜晚的空氣很溫暖，以至於大部分人都沒有支起帳篷，而是直接在地上鋪開睡袋，仰望星空。雨季已經過去，微風令人愉悅。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選擇休憩地時務必遠離響尾蛇或蠍子的洞穴。
此時的我們已經精疲力竭：在戰勝了漢斯險灘之後，我們又在一片荒蕪的峽谷側壁上攀爬了相當一段時間，收集了許多岩石標本。卡爾斯特羅姆想要通過這些標本更加準確地還原美國西南部在17.5 億年前那次能量巨大的火山爆發過程中形成的真正過程。由於大部分與這段歷史相關的地質遺蹟早已被深深埋藏在無法觸及的地殼之中，這座大峽谷成了科學家們發掘歷史的最後機會。
此時，我們正疲憊地圍坐在“篝火”——一個被卡爾斯特羅姆用手電筒照亮的金黃色水罐——周圍，總結今天的成果。頭頂上，不計其數的星星在天空閃爍著，而在遠處，在高高的天際線上，有著一些零星的光亮。它們虛幻而遙不可及，令我們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快就脫離了那個熟悉的世界。
在大峽谷底部，手機沒有信號，手錶也變得毫無意義，你甚至找不到一片證明人類存在痕跡的紙屑。這就是發生在大峽谷中的矛盾：一方面，不同於美國其他任何一個國家公園，你無需進入它的領地便能置身於無邊的荒野之中。另一方面，大峽谷每年400 多萬遊客中的大部分在來到這裡後卻只滿足於淺嘗輒止的參觀，流連於紀念品商店和遊客中心的餐廳，他們在觀景臺親身感受這條地球大裂谷的平均時間只有17 分鐘。
也正因為如此，大峽谷始終保留著許多“偉大的未知”。140 多年前，鮑威爾在他的第一次科羅拉多漂流時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1869 年8 月，他在漢斯險灘上滿懷鬱悶地記下了這樣的日記：“我們不知道是否會有瀑布在等著考驗我們，不知道岩石會否阻塞我們的去路，也不知道巖壁到底有多麼高聳。對於所有這一切，我們只能依靠猜測。”
毒泉：從“春季金瓜”泉（Pumpkin Spring）中流淌出的溫熱但富含毒素砷的泉水。
在那個年代的人們看來，地球的地質歷史並不久遠，而大峽谷更是被視為人類世界的終結：他們相信，這是一條“無法渡過“的河流，而霍皮族印第安人更是將這裡視為聖地。歷史學家甚至推測，如果意識到他將要挑戰的是什麼樣的自然奇觀，鮑威爾絕不會踏足大峽谷一步。這個大鬍子軍官雖然滿懷勇氣和對地質學的興趣，卻只帶來了一隻胳膊划船——他的另一隻胳膊已經永遠留在了南北戰爭的戰場上。鮑威爾和他的另外九位夥伴一樣對於科羅拉多急流一無所知。他們毫無大型河流的漂流經驗，這也導致了他們十個月的糧食儲備到最後只剩下了咖啡粉。此外，由於他們所採用的木船自重過大，探險隊只能緩慢前行。而由於人們是背向前坐在船上划船，一行人總是很難從漩渦密佈的河道中選擇最佳路線。
在三個月的漂流即將成功完成前不久，團隊中的三個人選擇了退出，決定徒步走出大峽谷。在那之後，人們再沒見過他們。最終，餘下的人平安到達了大峽谷西南端。現在看來，他們的旅程完全有資格被冠以“最為傳奇的冒險”記入美國探險歷史之中。
但也恰恰是他們的成功使得人們低估了大峽谷的危險係數：在那之後，有680多人喪命於此。許多旅行者於盛夏時節啟程向峽谷深處走去，但卻由於錯誤地估計了距離或者因為嫌棄那些有著蝌蚪的水窪而最終乾渴而死。還有一部分人不顧強烈季風的警告，希望迅速地勘測出幾條未經發現的支流峽谷以引起轟動，但卻最終被雨水造成的山洪捲走。國家公園管理局長期以來都在努力通過豎立警示牌和規劃帶有標記的徒步路線來幫助遊客剋制他們的冒險衝動。同樣，沿著鮑威爾探險隊的考察足跡漂流科羅拉多大峽谷的行動也受到嚴格的管理和監督——為了在有生之年完成這一夢想，很多漂流的狂熱愛好者往往需要等上十多年才能獲得漂流的許可。
當然，還有卡爾斯特羅姆和他的同事們。這些科學家們正在繼續著鮑威爾的探索未知之旅。他們是新時代的發現者，總能在探險旅行中發現人類從未涉足的巖洞、谷間平臺或者深淵。他們敢於探索那些我們曾經聽說卻不甚瞭解的史前事件，而對於這些史前事件，我們的瞭解僅限於它們曾經發生過，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知。
比如，火山噴發流出的熔岩曾經一度堵塞了科羅拉多河，隨後，在科羅拉多河源源不斷的沖刷作用下，它們沉積下來，形成了峽谷中的火山岩。在這次探險旅行的最後幾天裡，我們在峽谷中攀爬著尋找著這些火山岩的痕跡，因為卡爾斯特羅姆希望和他的學生們一起通過地質測繪估算出這條河的水流究竟擁有怎樣神奇的力量，以及它又是用多久完成的這些奇蹟。
露營儀式：食物準備好後，廚師萊利用吹海螺號的方式呼喚探險隊隊員們前來就餐。
一窺大峽谷的究竟
大峽谷南緣的“美色”（Mather Point）是峽谷中最著名的觀景點，它位於拉斯維加斯和紀念碑谷（Monument Valley）之間。站在這個海拔2170 米高的地方，峽谷四分之一的景觀可盡收眼底。
交通：駕車從拉斯維加斯到大峽谷鎮（Grand Canyon Village）大約需要四個半小時。帕皮倫航空公司（Airline Papillon）提供沿峽谷環線飛行服務，飛機的起降機場均為大峽谷國家公園機場。
在遊客稀少的峽谷北緣（North Rim），人們可以在“岬之終”（Cape Final）觀測點（海拔2413 米）欣賞到大峽谷東部的270 度全景圖。
交通：想要駕車前往北緣遊客中心只需從雅各布湖（Jacob Lake）附近的亞利桑那州67 號高速公路（Arizona Highway 67）和來自弗裡多尼亞（Fredonia）方向的89 號高速公路（Highway 89）的岔路口繼續向前行駛64 公里 ，之後步行約1.2 公里便可到達該觀景點。該景點冬季不開放。
大峽谷天空漫步（Grand Canyon Skywalk）是一個裝有玻璃地板的馬蹄形觀景平臺。在這裡，人們可以看到腳下1100 米深的峽谷景觀。
在峽谷南緣的“時光小徑”（Trial of Time），你可以一覽大峽谷的地質歷史。在這裡， 你可以通過一層層的岩石讀懂地殼的結構，因為每一米的岩層就代表了地球100 萬年的歷史。
你還可以從大峽谷鎮騎騾子或者步行沿“光明天使小徑”（Bright Angel Trail）向下進入峽谷之中。通往谷底的山路全長約15.5 公里，全程路況良好，沿途設有飲水處和洗手間。騎騾子進入谷底大約需要五個半小時。
你也可以選擇在峽谷谷底的幻影牧場酒店（Phantom Ranch Lodge）過夜。
遼闊星空下的清澈夜晚令地質學家裡克. 阿斯特摘掉了帳篷的篷頂。
閱讀更多 GEO視界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