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县泗交,南茶北种的故事

每年的12月份,是山西省夏县泗交山里的茶农们除采茶季节外最忙碌的时节。天气越来越寒冷,他们得充分做好茶树的防寒防冻措施,确保茶树平安过冬。

唐代陆羽在《茶经》开篇讲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这说明,北方自古是不产茶的。特别是地处黄土高原的山西,更是茶叶种植的禁地。

然而,山西人对于茶叶的喜爱由来己久,像品醋一样,山西人品茶细致、认真、讲究。历史上,晋商曾率先在湘鄂培植和加工红茶,明清时期又通过国际茶叶贸易,把中国的茶文化传播到了海外。

上世纪50年代,国家为提高茶叶品质,推行了南茶北移农业科技工程。历时20多年,把茶叶产地由历史上的南方八大产区拓展到陕西、河南、山东等省,但依旧没有山西。这,怪不得别人———山西位于北纬34度至40度,气温低,干旱少雨,被认为不具备茶叶生长的条件,是茶叶生产的禁地。

那时的晋商或许想不到,山西能有一天可以产茶。一天,一位山东崂山的老人来到了山西。经过十多年的反复探索,在山西南部的夏县实现了南茶北种的山西突破。

他就是陈厚珉。

如今,“厚民茶场”是山西唯一取得SC证书的茶场,也是山西规模最大的茶场。厚民晋茶,正以厚积薄发之势,不断刷新着人们的口感和认知。今天,我们讲述的就是山西茶的故事。

夏县泗交,南茶北种的故事

高山茶田

虽然山西不是产茶之省,但茶叶生意却是晋商致富历久不涸的财源

说王家河的种茶故事之前,不妨先说说山西与茶的不解之缘。

如果说“汇通天下”票号是晋商在金融领域的一个顶峰的话,那么万里茶路正是开创了晋商在贸易领域的全盛时期。茶叶贸易所带来的贸易结算问题,甚至直接推动了晋商在金融领域的探索。

山西并非产茶之省,茶叶生意却是晋商发财致富历久不涸的财源。他们在从福建武夷山到俄罗斯口岸恰克图漫长的万里茶路上年复一年地往返奔波,以敏锐的商业嗅觉和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打通了欧亚贸易通道。

此后,山西茶商大户并起,跨省经营茶叶生意者不可胜数。最兴盛时,晋商曾拥有100多家茶叶专营商号,分为“榆次帮”“太谷帮”和“祁县帮”,其中至少50余家在恰克图常年驻守,赚取着丰厚的利润。

众多山西茶商中,经营俄、蒙茶叶贸易历史最长、规模最大的,是榆次的常家和祁县的渠家。他们深入南方产茶地区,在当地投资设厂经营大宗茶叶贸易。年复一年,晋商茶帮驼队绵延数里结队而行,在驼铃的叮当声中头顶烈日足履灼砂,行进在西北大漠之中。其经营智慧与勤奋,全世界也只有犹太商人可与之相提并论。晋商,是当时最成功的“国际商人”。

晋商还使红茶享誉欧洲特别是俄国,进而将中国的茶文化传播到海外,进一步促进了中俄经济和文化交流。姚贤镐在《中国近代对外贸易史资料》中谈到,“所有亚洲西部游牧民族均大量饮用砖茶,时常把砖茶当作交易的媒介。”这也正是西北大漠上的蒙族人为什么至今仍认可晋商老茶庄“川”字号商标的原因。

据史料记载,从清初至民国八年,是山西茶商在俄蒙地区生意的极盛时期。在输出茶叶上,最多一年达到2500万箱(每箱约30公斤)。那个时期,每年贸易额可达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从种玉米到种茶,从村民到种茶人

山西人与茶的不解之缘由来已久,形成了深厚的茶文化积淀。但一个尴尬的事实是,虽然山西人将茶叶生意做到了极致,但在之前山西数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上,却从没有产出过一片茶叶。或许,数百年前的那些茶商大佬们也未曾想过,山西的土地上还能产出茶。

隆冬时节,走进夏县泗交镇王家河村,这里的田间地头并没有像山西其他地方一样进入冬歇期。村民们正忙着给茶树进行防冻防寒的最后工序。如今,这些祖祖辈辈以种玉米为生的村民,已掌握了茶叶的生长习性,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自己的茶园,让原本生长在南方的高雅娇贵物种在北方的大山里安家落户。

王家河村党支部书记杨青山告诉记者,过去王家河村的群众主要靠种玉米为生,一亩地年收入不过300元。茶场来了之后,村民们以每亩地500元的价格把土地流转给“厚民茶场”。每到年初,他们就会准时得到土地流转的固定收入。采茶时,他们还可以到茶场打短工。如果是茶场的长期工,每月还能拿到固定工资。如今,王家河行政村大涧口自然村的村民几乎都成了茶场的茶农。

“村民们自家养的家禽和家畜,排泄的粪便也全部卖到茶场作为肥料施用,每车农家肥连工带料可以挣150元。”

随着茶场种植规模的扩大,村里还成立了茶叶种植专业合作社,社员以承包的形式把茶场的活按亩承包回来。这样一来,茶农提高了劳动积极性,茶场也节约了管理运营成本。“公司+合作社+农户”的模式,让大涧口村农民的钱袋子越来越鼓。

村民邢文学一家五口人在茶场务工。他和妻子两人管理着200多个茶棚,一年劳务费收入三四万元;父母包了100多个棚,收入近2万元;弟媳妇在茶场打长工,年收入2万元。算下来,邢文学一家人在茶场的年收入就有七八万元。而就近在茶场打工还能照护家里,接送孩子上下学,给家人做饭,这让村民们很舒心。

邢文学现在是茶场的“大管家”,什么时候锄草、浇水,都是他组织村民干。“自己零投资,干活就挣钱。”

经过近十年的发展,王家河茶叶种植面积已达500亩,大半数村民在茶叶种植的带动下,实现人均增收10000元以上。如今,王家河村已成为远近闻名的茶叶之乡。

夏县泗交,南茶北种的故事

厚民晋茶创始人———陈厚珉

“厚民晋茶”的问世,在山西实现了南茶北移的突破

如今,王家河村的村民们因茶叶而脱贫致富。他们感谢最多的是一位来自山东的老人,他叫陈厚珉。12月8日,这位被誉为“山西种茶第一人”的老人,为记者讲述了他“引茶入晋”的创业史。

一米八五的个头,体格魁梧而又面容慈祥。虽已七十有五,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他半生从政,却不甘体制内的碌碌无为,2000年毅然下海,离开惯看潮汐的沿海闹市,走进山西霍州七里峪搞旅游开发。他发现当地小气候很适合种植茶树,便开始搞起了试验。那年,他55岁。

“2002年冬,第一批试种茶苗全部被冻死。2003年,第二批试种茶苗依然全军覆没。严寒是摆在我面前的最大困难。2004年,在专家的指导下,我一方面加强防寒措施,另一方面选择抗寒茶种,终于有8%的茶苗挺过了寒冬。直到2005年,第四批30亩茶苗终于全部安然过冬。”

“试种的过程是艰苦的,但试种成功后的快乐却也是常人所无法体会的。从上世纪50年代国家提出南茶北移到今天,山西终于有了自己的茶,我突破了山西不能种殖茶叶的地理界限,打破了山西不能种南茶的权威论断。”自此,陈厚珉成为山西种茶第一人。他给自己亲手培植成功的茶叶取名“厚民晋茶”,寓意山西产的茶叶要造福三晋人民。

然而,如何让生产出来的茶叶品质高、销路好,真正造福一方百姓,是摆在陈厚珉面前一个更为艰巨的课题。恰在这时,夏县的执政官们了解到陈厚珉的心思,便把他带到泗交的大山考察。

泗交处于中条山脉中端,境内森林覆盖率超过65%,年降雨量比山下乡镇多出几成,形成一片得天独厚的温带季风性湿润气候,陈厚珉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好地方。

2009年,陈厚珉转战泗交深山。流转土地、精心试种、防寒保暖……如今,一座500余亩的高山绿茶农场在王家河村已然成型。

对于厚民晋茶的特点,陈厚珉这样描述:王家河远离现代工业侵袭,土壤植被丰富,不含铅汞,无历史化肥、农药残留污染;水源涵养充足,水质优良,天然无公害;山区空气湿度高,昼夜温差大,全年无霜期短,茶叶生长期长,一年一季茶,产量少而精;“厚民晋茶”是不经过发酵的茶,保持着生叶的鲜绿度和茶叶所含的全部营养,其主要营养成分比一般绿茶高出两倍以上……

远离各种环境污染,无霜期短,生长期长,因此具备品质高、营养全、叶片鲜等优点。农业部认证其为无公害农业产品,中国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委员会授予其“中国优秀绿色环保产品”称号,山西省名优产品开发中心授予其“山西特色农产品”称号……

夏县泗交,南茶北种的故事

夏县农妇采茶忙

他为什么要引茶入晋?答案是:茶以及其背后无可限量的价值

“厚民晋茶”的种植成功,填补了山西历史上南茶种植零的突破。谈及当时为什么要坚持“引茶入晋”时,陈厚珉是这样说的。

“首先,山西有着巨大的茶叶消费市场。我来了山西才知道,山西人对茶的喜爱程度与老陈醋有的一比。山西茶叶市场的年销售额在30亿元左右,消费能力每年都在以20%的速度增长,喝茶,已经成为很大一部分山西人的日常生活方式。山西人爱喝茶,也懂茶,他们像品醋一样,细致、认真、讲究。”

“其次,我来山西搞旅游开发,在三晋山水间创业,与山西的感情日益浓烈,早已把山西当作第二故乡。就觉得自己应该为勤劳厚道、心胸包容、好打交道的山西老乡做更多的事情。恰好有这么一个机遇,我便抱着尝试的心态做了起来,没想到竟然做成了。”

除了上述原因外,陈厚珉还看到了蕴藏在茶叶背后的旅游市场价值。

“如今全国各地有许多茶文化旅游区。如果我能在山西种植出一片茶田来,必然会引发强烈的轰动效应,吸引到一大批游客,茶文化的旅游价值必将会逐步放大,这也是我当初坚持引茶入晋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今,陈厚珉的构想正在逐步实现。茶场带动了旅游,王家河村村容村貌也跟着变了。小花园建起了,周边道路硬化了,环境更加优美了。走在村里,看到不少新盖的二层砖房,瓷砖闪亮、大门气派。

借助国家发展生态旅游的东风,陈厚珉决定将自己的茶叶种植基地建成集观光、品茶、休闲、娱乐于一体的山西茶文化基地。

记者在陈厚珉的规划上看到,一个集茶文化长廊,品茶社,茶文化博览园、茶知识展示区、茶叶采摘体验园等项目的茶文化旅游园区正在谋划中。

同时,夏县的执政官们也深刻认识到了茶叶背后蕴藏的价值。他们在开发泗交的旅游和其他产业时,已经把“厚民晋茶”“泗交绿”纳入其中。记者注意到,在泗交镇的旅游文化宣传光盘上,专门有一个章节是介绍“厚民晋茶”的。此外,泗交镇还投资200万余元硬化了茶场周边十几公里的道路。

“我们积极让村民融入茶场的规划建设中。”陈厚珉说,“希望这样能不断开阔村民的眼界,让淳朴的农民也具有现代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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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心挑选

山西茶的附加价值如何延伸?打造黄土高原的茶文化博览园

“厚民晋茶”实现了山西南茶种植零的突破,为山西人在茶叶市场上竖起了自己的品牌。那么,围绕“晋茶”这一品牌,我们又该如何最大程度地挖掘其品牌价值和附加值呢?

“首先,‘晋茶’就是一个响当当的招牌。”山西品牌策划专家庄志明认为,晋商在中国茶叶的推广和经营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印迹,如今,山西又有了自己的本土茶叶品牌。“我们完全可以依托历史传承,做‘晋茶’文章。循着当年山西茶商走过的足迹和依托他们留下的良好信誉度,重新开发‘晋茶’的文化商机。面对‘一路一带’倡议的提出与实施,‘厚民晋茶’一定要对焦定位,制定跟进策略,积极开展塑造品牌与文化、展开艺术交流活动,拓展与国内与国外的经贸往来,扩大对外合作,举办晋茶高级论坛,扩大晋茶影响力,做强山西茶品牌,宣传大美山西。”

“茶文化旅游是南方乡村旅游的一大主题,‘厚民晋茶’的出现,为山西这个茶叶种植‘禁地’,搭建了一个发展茶文化旅游的大好平台。”山西省社科院旅游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永宠认为,“厚民晋茶”不仅填补了山西茶叶种植的空白,更是一个难得的乡村旅游金字招牌。

“茶文化是一种大众文化,以茶叶产地的山水景观和人文景观、茶文化的历史积淀、茶道的地方特色、茶品的丰富多彩为内容的旅游,构成了茶文化旅游。这种观光养生体验的新型旅游方式,受到了越来越多旅游者的喜爱。‘厚民晋茶’产地王家河地处中条山深处,森林覆盖率很高,气候凉爽湿润,本身就是一个森林康养度假的理想之地,更兼有晋茶这一独特的优势产业,完全可以将此处打造为一个集康养、避暑、休闲和茶文化体验于一体的茶文化康养度假区。而晋茶这一地域性品牌,更容易激起一些对山西茶文化历史感兴趣的人的旅游兴趣,打造黄土高原的茶文化博览园,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发展方向。”

“晋茶的种植,不仅是夏县旅游行业的一个金字招牌,还是当地产业扶贫的典型项目。”山西旅游扶贫专家悦克伶通过调查得出结论:随着厚民茶场规模的不断扩大,厚民晋茶必将成为夏县老百姓脱贫致富的优势项目。

“目前,厚民茶场在王家河有500亩的种植面积,已经带动了王家河700多户农民脱贫,随着茶场规模的不断扩大和茶叶种植技术的不断成熟,相信晋茶的种植面积还将不断扩大,夏县甚至山西更多适合茶叶种植的地方的农民,将因晋茶而走上致富的道路。”

目前,厚民茶场的茶田面积已由当初的30亩发展到500亩,满负荷生产产量能达到3万余斤,产值能达到3000万元以上;产业用工辐射周围7个村,相当于给当地农民致富提供了一部造血机器;厚民晋茶也被越来越多的三晋父老接纳认可,甚至爱不释手;以河东才子为主的山西文人雅士为厚民晋茶写诗作赋,激扬文字,初步奠定了山西茶叶的文化底蕴。这些令人欣慰的结果来之不易,是陈厚珉先生带着他的团队,用十七个春秋换来的,正如山西省楹联艺术家协会理事崔玉龙先生在《晋茶赋》收尾时说的“国茗出新秀,茶史添华章。晋茶生,先生功;晋茶兴,山西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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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茶入晋

厚民先厚德,茶道即人道

“厚民晋茶”的诞生,每一步都凝结着陈厚珉的睿智和心血,体现着他的品德修养和经营理念。

“厚民先厚德”是陈厚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说,之所以把茶叶命名为“厚民晋茶”,就是为了回报热情的山西老乡,造福这一方水土。

“我们没有想到,夏县泗交是这么好一块地方。这里不仅山好、水好、气候好,特别适宜种茶,而且百姓好、干部好、发展环境好,很适合我们外地人扎根这里做事业。”陈厚珉的话中充满了真诚的谢意。

陈厚珉告诉记者,最开始种茶需要流转土地时,有些村民不理解。该村村委会经过科学论证、精心谋划,多次召开党员会、村民代表会、全体村民会,算大账、算细账,做通村民思想工作。

“这里待我如家人,我视这里为故乡。”陈厚珉说,经过多年发展,当初公司对村民的承诺基本兑现。但是,这离他们心中的“厚民”梦想还有很大距离。下一步,他们还要买专车,搞旅游,扩生产,更好地服务在茶场务工的群众。同时,要更广泛地调动群众的积极性,进一步扩大茶叶种植面积,把泗交镇适宜种茶的地方都种上优质厚民晋茶。

王家河党支部书记杨青山算过这么一笔账:每亩地大约年产干茶20公斤左右,每公斤一级茶2400元,每公斤精品茶5600元。如果泗交的大山都种上绿茶,其直接经济效益和旅游观光等间接经济效益无疑将十分可观。

“南茶北移”,对陈厚珉而言,要移的不只是生长在南方的名贵茶种,还有一整套茶叶生产产业链。更为重要的是,要把调整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现代理念移植到当地农民的心里。为回报这片土地,陈厚珉决定将茶生产的全套技术留给这里的村民,通过辅导来企业打工的农户,将茶叶种植技术、采摘技术甚至制茶工艺无偿传授,使广大农户可通过剩余土地扩大种植规模,真正做到惠及子孙后代。

“这份产业必然要留给当地村民,子孙沿用。”陈厚珉说,这是他内心深处的那份坚守,对晋茶的坚守,对厚民的坚守,对山西的坚守。或许,这才是他心中最终的“晋茶厚民梦”。

(本报记者 毕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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