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沒說對不起

十三歲沒說對不起

吃飯的時候母親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日子和我生日恰巧同一天。我心一抖,使勁扒飯來掩蓋內心的慌張。

“她給咱家寄了喜帖,太遠了沒法脫身,叫你二叔幫忙帶禮金去吧。”母親見我不做聲,又訓了我一句,“女孩子家吃飯斯文一點。”

我放下筷子,看到有淚滴到飯裡。

她大我五歲,認識有二十年了,從出生到現在。

小時候的我不太愛說話,平常只會跟在那群大孩子屁股後面跑。再大一點,我們都開始上學。除了我,大家都很喜歡學校的生活。不知道是得罪了年級上的幾個小混混還是其他原因,在放學路上遇見,他們會對著我吹口哨起鬨。我感到異常害怕,很抗拒上學。

這時她出現了,每天她都會在學校門口等著我一起回家。她年級高,小混混們不敢招惹。我們熟絡起來,關係越來越好,好到可以分享所有的秘密。

我開始變得話癆,總喜歡纏著她玩。她會帶我去栽滿紫玉蘭的山坡,說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我坐在樹下抬頭問她為什麼。她張開雙臂笑著念:“朝飲木蘭之墜露兮,以後我的婚禮就想在這裡舉辦。”我跟著哧哧地笑。

然後她很認真地問我,婚禮定在哪一天比較好。我隨口回答:“就我生日吧,初春花正開呢。”

三年一度的村委選舉召開了。我父親競選副主任落選,因為有人造謠他當委員時私自搞錢。被人指指點點,那段時間家裡一直都是低氣壓。後來聽人說是楊叔搞的鬼,因為他也要競選村副主任。我一時氣不過,楊叔是她父親,我們關係這麼好,為何她父親要汙衊我的父親?

於是我跑到她家,想問個清楚。十三歲的孩子很衝動,見四下無人,就把她家壩子裡曬的穀子全都掃了出來,混在了土地裡。那天晚上她被打得很慘,因為沒有照看好穀子。也是那天起,我們再沒有說過話。

後來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她從門縫塞進來的。信裡寫她要去外地打工了,可能很久不會回來。她解釋楊叔並沒有在背後說我父親的不是,希望下次回來的時候我們可以和好如初,但沒有提到那天的穀子。

我嚎啕大哭起來,聽到河邊渡船馬達發動的聲音,卻絲毫沒有跨出門檻去送她的勇氣。這一走,就是五年。

我還是用攢下的錢偷偷買了車票,想去見她一面。二十四個小時的火車讓我把這些年的事翻來覆去地回憶了一遍。下車時我有些恍惚,到了之後反覆比對這裡是不是喜帖上金箔印著的地方。

我看到了她,在酒店的門口,穿著潔白的婚紗,和那年在紫玉蘭花中的她一樣美。我有些鼻酸,從揹包裡拿出紙盒,裡面裝了一小扎紫玉蘭,打開卻發現已經枯萎了。

我沒有走進酒店的大門,這麼美好的日子,我不想讓她哭。

(作者馮小雨,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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