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也鬧劇入也鬧劇:衛獻公不禮大臣逃亡十二年,回國一年又殺功臣

公元前659年的一天,衛獻公與孫文子、甯惠子兩位卿士約好一塊吃飯。到了約定時間,兩位大臣都盛裝前來,準備赴宴。可孫文子、甯惠子兩人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還沒能等到開席通知。肚子餓得咕咕亂叫的兩人問了衛獻公身邊侍從,才知道此時他正在園囿中射大雁。孫文子與甯惠子沒辦法,只得到園囿中,去見衛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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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們兩人,衛獻公直接就打了個招呼,卻連皮帽子都沒有脫下。與人交談時要脫帽,是周時禮節。衛獻公如此無禮,這讓孫文子和甯惠子很是生氣。

孫文子與甯惠子,家族數代都是衛國卿士。特別是寧氏,當年寧俞為了衛成公能順利回國,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倒是孫文子,一度與衛定公關係惡化,被驅逐出衛國。後來在晉景公強硬推動之下,孫文子才得以回到衛國,繼續作衛卿。但至此後,孫氏家族倒也沒有再與衛國公室產生過更大矛盾。

見衛獻公如此無禮,孫文子一氣之下,就直接回到了封地戚邑。

後來,孫文子兒子孫蒯入朝請見,衛獻公請他喝酒。但宴席進行之時,衛獻公卻讓太師唱《詩經·小雅·巧言》。“巧言”中,有“彼何人斯,居河之糜;無拳無勇,職為亂階”之句,衛獻公藉此來諷刺孫文子想作亂。太師是衛國樂官之長,知道這一唱必定惹來大麻煩,便拒絕演唱。這時,一位曾經被衛獻公鞭打過的樂師卻主動站了出來,請求獻唱。衛獻公大喜,就同意讓他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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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位樂師卻只是抑揚頓挫地將這首詩誦讀了一遍!

這是典型的鬧事不怕事大!

孫蒯極為害怕,回去後就將此事告訴了父親。孫文子一聽,就說:“國君對我有忌憚之心了,如果不先動手,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孫文子家人,一部分居住在衛國都城帝丘(河南濮陽西南),一部分生活在戚邑(河南濮陽北)。既然決定要做大事,孫文子立刻讓家人全部到戚邑集合,然後就率領部屬攻入帝丘,準備去攻打衛獻公。

不巧,在半路上卻碰到了一位年輕人,蘧瑗。蘧瑗,字伯玉,這時還不出名。但在數十年後,卻因成為孔老夫子朋友而聞名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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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蘧瑗,孫文子就吆喝道:“國君的暴虐,您是知道的。很擔心社稷因此而傾覆,該怎麼辦?”蘧瑗一見這情形,就知道孫文子想幹什麼:“國君治國,臣子哪敢侵犯?就是更換了國君,又怎知新君會好過舊君?”說完,就從最近的邊關逃出了衛國。

見孫文子率兵來攻,衛獻公自覺不妙,趕忙將衛國群公子召來,想與孫文子和解。但孫文子毫不容情,將衛獻公召來的公子全都給殺了!

4月,見勢不妙的衛獻公逃亡至鄄(山東鄄城西北),衛獻公之弟公子展則先行逃到齊國,為他打前站。到達鄄邑後,衛獻公再次派出使者向孫文子求和,結果使者又被孫文子給殺了!衛獻公徹底沒轍了,只得逃向了齊國。孫文子見狀,派人緊追不捨,在河澤(山東陽穀東北)再次大敗衛獻公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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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獻公三番五次地怠慢兩位執政卿,原本以為他是一個王者,卻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麼一位不堪一擊的青銅!早知如此狼狽,當初何必那麼荒唐!

逃亡到邊境線上時,衛獻公讓祝官向祖宗禱告,還聲稱自己無罪。這時,衛獻公嫡母定姜卻不高興了:“如果沒有神靈,為什麼要禱告?如果有,那就不能撒謊!你既然有罪,為什麼要說沒有?捨棄重臣而與小臣商議國家大事,這是罪一;先君留有正卿,並讓他們擔任太師、太保,你卻蔑視他們,這是罪二;我以巾櫛侍奉先君,而你卻殘暴地對待我,這是罪三!報告逃亡就行了,別說無罪!”

定姜雖不是衛獻公生母,但卻是衛定公嫡夫人。此時來揭老底,看來她平時也是受了不少衛獻公的氣!


逃至齊國後,齊靈公將衛獻公暫時安頓在萊國舊地。衛人則在孫文子和寧殖主持下,立公孫剽為國君,繼續參與江湖事務。

這時,魯人派出大夫厚成叔前來,吊衛國之亂;衛人則派太叔儀接待了厚成叔。回到魯國後,厚成叔就堅定地對臧武仲說:“衛國國君一定能回國。太叔儀在國內,同母弟子鮮隨同他一起出亡;有人在國內安撫,有人在外為之周旋,他能不回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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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國對於衛國這一盟友極為關心,得知衛獻公居住在齊國郲地,便又派臧武仲去慰問衛獻公本人。

可是,當臧武仲見到衛獻公時,衛獻公言辭卻極為粗魯。臧武仲出來後,滿心厭惡感:“衛侯大概是回不去了,他的言辭如同糞土!現在逃亡在外還不知改變,憑什麼復國?”這時,跟隨衛獻公一起逃亡的子展與子鮮聽說此事,急忙找到了臧武仲,再次與他深入交談。此後,臧武仲才改變了看法:“衛國國君一定能回國!子展與子鮮二人,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推,就是他不想回國,能行嗎?”

作為“帶頭大哥”,晉悼公也在關注著衛國這場政變。他先問正在身邊的樂師師曠:“衛人將他們國君趕出衛國,是不是太過分了?”師曠卻答道:“或許是他們國君更加過分。……上天愛護百姓可以說是無微不至,難道會允許一個人騎在百姓頭上為所欲為?肯定不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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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曠討厭衛獻公,晉悼公又向正卿荀偃諮詢。荀偃答道:“不如順勢承認衛人的新國君。衛國已有國君,討伐他們未必可成功,反倒會勞煩諸侯。國君還是先安定衛國,以等待時機吧!”

連江湖霸主都放棄替他主持公道,衛獻公回國的希望,看來是愈發渺茫了!


然而,此後幾年孫文子與寧殖兩人的日子卻不太好過。

公元前556年,孫蒯在曹國隧邑打獵,順便在重丘(古國名,山東茌平縣西南)提水飲馬,卻不小心將汲水器給打碎了。重丘人關上了城門,大罵孫蒯:“你父親驅逐了國君,你父親這是在作惡!你不擔心這事,還有閒暇來打獵?”

這一罵,立刻激起了孫蒯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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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夏,石買與孫蒯就一起率軍討伐曹國,攻佔了重丘。曹國人為此氣憤不已,便到晉國那去告了衛國一狀。公元前555年夏,晉人為曹國主持公道,將石買拘禁在了長子(山西長子西郊),又把孫蒯拘禁在了純留(山西屯留南)。

在趕走衛獻公後,孫文子被人如此辱罵,寧殖心裡也不好受。

公元前553年,寧殖病重,臥床不起。臨終前,他囑託兒子寧喜:“我有罪於國君,現在後悔莫及。現在我的大名記在諸侯國史冊,說:‘孫林父、寧殖放逐其君。’國君回來,就能掩蓋其事。你如果能替我接回國君,就可作我的兒子;如果不能,假如有鬼神,我就是捱餓,也不吃你的祭品!”當年祖宗寧俞拼死保護國君衛成公,如今卻出了我這樣不忠的子孫,實在是難以見祖上之面。所以,寧殖在臨終前,才會囑咐兒子一定要接回衛獻公。

見父親如此鄭重其事,寧喜不得不在病榻前許下了承諾。可是,即便是寧喜在父親面前立下了諾言,但時機未到,衛獻公仍然無法回到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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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48年,形勢突然發生了變化。因為齊國支持欒盈為亂,晉國再次將矛頭對準了齊國。這年5月,齊國發生內亂,崔杼殺死了齊莊公。為此,晉平公在夷儀(河北邢臺西)組織諸侯會盟,準備伐齊。就在這次盟會上,晉平公突然派人接回了衛獻公,想把他送回衛國,再作國君。


衛獻公到達夷儀後,即刻派使者與寧喜聯繫。寧喜同意助衛獻公回國,但提出必須要由子鮮出面擔保,才肯主導其事。於是,衛獻公便讓子鮮作為他的代表,回去與寧喜談判。子鮮是衛獻公親弟弟,深知他不會受信用,便推辭了。可是,衛獻公卻讓母親出面,說服了子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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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子鮮帶著衛獻公的承諾回到了衛國,對寧喜說:“如果能回國為君,政事由寧氏作主,祭祀由寡人主持!”為了回國,衛獻公甘願放棄治國大權,這是何等荒唐之舉!

得到子鮮帶來的口信,寧喜大喜,便找來蘧瑗商議。蘧瑗直接來了句:“我既然不願聽到國君出奔,又怎敢聽到他返回?”說完,又逃出了衛國。寧喜沒辦法,只得找右宰谷商議。右宰谷先去求見了衛獻公,回來後又告誡寧喜,衛獻公仍然是十二年前舊模樣,絲毫沒有改變。但一則父親遺命在身,二則有子鮮作擔保,寧喜不顧警告,下定決心要將衛獻公接回衛國。

公元前547年2月,寧喜與右宰谷率兵突襲孫氏,卻未能取勝,只是讓孫文子的另一兒子孫襄受了重傷。不久,孫襄就重傷不治而亡。見出師不利,寧喜立刻搬出國都,準備逃亡。就在這時,衛人卻又將寧喜召回了國都。趁孫家在哭喪之時,寧喜再次率領國人攻打孫氏,終於取得了勝利。第二天,寧喜就殺死了國君剽及太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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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戚邑的孫林父得知國都突生大變,立刻奉著戚邑投靠了晉國,以求自保。

2月10日,寧喜就接回衛獻公,扶持他再度坐上了國君之位!

對寧喜來說,這既完成了父親遺願,又得到了榮華富貴,可謂是一舉多得!


可惜,寧喜高興得有點早。

才一年過去,衛獻公就後悔了:因為寧喜的專政,衛獻公經常向身邊人抱怨。

衛國大夫公孫免餘看出了衛獻公的怨恨,便建議殺了寧喜。衛獻公答道:“沒有寧喜,我就回不了國;我已經答應他專政了。要殺他還不知成敗如何,只會增加惡名,還是不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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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免餘知道衛獻公難處,就主動承擔了一切後果:“下臣去殺他,國君不要參與就行了!”公元前546年春夏兩季,公孫免餘發動了兩次攻擊,終於將寧喜和右宰谷都殺死了!

子鮮聽說寧喜被殺,大為悲憤:“驅逐我們的人逃出了衛國,接納我們的人卻死在衛國。賞罰毫無章法,怎麼來勉勵民眾?國君失信,國無刑法,治國不就困難了嗎?可恨的是,我還參與其間!”說完,子鮮就逃到晉國去了。

衛獻公兩次派人去阻止子鮮,但子鮮鐵了心就是要離開衛國。最終,子鮮逃至晉國木門(河北河間西北),終身不仕。在子鮮過世後,衛獻公深感對不起這位親弟弟,終身為他穿喪服。這也許是衛獻公這位荒唐國君,所做的唯一不荒唐之事!


衛獻公的出亡與回國,都是一場鬧劇。

以衛獻公本人而言,坐上國君之位就是因為投胎投得好。作為國君,他不能尊敬衛國卿士,還得罪了嫡母,被國人趕下臺,純粹是罪有應得。所以,衛獻公出亡,純粹就是不作不死的一場鬧劇。

在衛獻公出逃十二年後,寧喜卻又將他接回國內,重新立為國君,雖說是有父親遺命,但更多的還是想獨攬衛國大權。可他沒意識到,權力的第一法則,就是永遠不要蓋過上司的光芒。他天真地以為有了國君口頭承諾,就真可以獨攬大權、為所欲為,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因此,寧喜接衛獻公回國,也是一場自尋死路的鬧劇。

作為荒唐國君,衛獻公被趕出十二年後還能回國,證明衛國還有不少荒唐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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