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多活兩集,底層女演員在高利貸下的掙扎與不甘


演員逯芊禾陸陸續續拍了3年多的戲,已經播出的有她出現的影視鏡頭時長,總共不超過30分鐘。她畢業於四川傳媒學院播音主持專業,據統計2018全國有206所高校開設了表演及相關專業。從大學決定做演員至今,她借過高利貸,拒絕過潛規則,至今仍輾轉於各個劇組間,扮演連名字都無法出現在演職人員表上的小角色。成名之路很難走,逯芊禾還在堅持。 孫曉晨/圖文

成都西北三環郫都區,逯芊禾在出租屋裡讀劇本,為即將開拍的新劇做準備。她已經厭倦了扮演遇害者、屍體這類角色,但這部新劇裡,她仍然要出演一個遇害女性。這樣的角色也需她全情投入的表演,才能拿下。

那是個很偶然的機會,經紀人叫逯芊禾客串個角色,凌晨3點電話通知,早上六點要就開始拍戲。工作經驗的積累逯芊禾爭取到了不少配角,雖然她一出場就是“死”在血泊中。為了這個鏡頭,她在地板上躺了3個小時,頭髮全部浸在由蜂蜜調成的“血漿”裡。冬天的成都沒有暖氣,拍完後,凍僵的她得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才能坐起來。那次演出的片酬到手只有2500塊,製片人記住了她的表演,這次又招呼她演新戲。


入行多年,逯芊禾得到的演出機會多是靠這樣的敬業和執著獲得,獲得第一個影視劇角色之前,她連續參加了十幾次沒有回應的試鏡。拍戲之餘,她不喜歡交際和應酬,情願呆在家裡。“人家幫助你也是有’條件’的,你懂的。”她一直記得一位導演的告誡:“這個圈子其實很小,口碑重要,如果你有不光彩的事情被別人知道,芝麻也會被說成西瓜,所以一定要靠自己。”

2013年,逯芊禾第一次接觸到影視行業。高中藝考結束,剛到北京的她誤打誤撞進了一個劇組,做了群演,那次經歷並不愉快:“去的第一天頂著大太陽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當人肉背景,中午休息時,一大群人就地躺下休息,沒有枕頭,抱著磚頭睡覺。”

逯芊禾堅持了下來。她的三年工作成果散落在多部網絡電視劇裡,總鏡頭時長不到三十分鐘,還有不少拍攝完成,但是沒有售出的影視劇不知道何時登上熒幕。編輯向她詢問有無劇照,她說沒有劇照,更沒有海報,因為攝影師不會專門拍到她。最後,她用微信傳回來了這張屏幕截圖。


除了演網劇,她也拍廣告,圖片中她正參與拍攝空調廣告。這幾年,她的經濟狀況一直很窘迫。大二開網店賣衣服,賠了8萬塊,不敢和家人說,借了高利貸堵窟窿。從前年到現在,她每個月還8300塊,陸續還了11萬。她的片酬最高不過1500塊一天,拍廣告800,有時給介紹人分成。收入不穩定,為了還錢,她只能拼命多接活,讓空檔期短一點。困難的時候用媽媽給她買空調過冬的錢還貸款。

大學畢業,父母曾希望她回家,幫她安排主持人的工作,生活穩定輕鬆,她拒絕了。除了不願意放棄演員夢想,高利貸的錢也根本不可能通過穩定上班的收入如期償還。家人為了支持她,只好幫她支付了成都郊外一套房子的首付。明年,她就可以搬出月租一千的合租房了。

近來影視行業的風波還沒波及到小成本製作的劇目,在成都,這種類型的拍攝仍然如期進行。為了爭取機會,最近兩月,逯芊禾不停向劇組投簡歷。在沒有籤經紀公司的情況下,演員的自我管理需要高度自覺。身高163,體重90斤的逯芊禾覺得自己上鏡顯胖,準備瘦到75斤。


逯芊禾認識的人不少做了主播,幸運者有才藝又有平臺支持,改善了收入,也有觸及規則被封號的,之後生活陷入迷茫。她過去也曾投入精力做直播,每次都有人刷禮物,刷了很多禮物的人一定會問她要私人聯絡方式。“人家給花錢刷了禮物,關係中就有一些很微妙的東西存在”,做了很短的時間,她就放棄投入太多精力。現在,她會把直播時間安排在早上,權當能督促她作息更規律的事。

逯芊禾這次在拍的是《來訪者2》 在四川石棉縣,這是第一部作品的延續,製作和故事情節要更加精良,拍攝環境也在景區裡。可是作為一個配角,在外拍戲的日子,其實過的有些苦悶。戲份不多,有難免有不順心的事,她會獨自出來透透氣,但又不敢離開太遠,怕有事趕不及回組。劇組的主創成員之間相處時間更長更熟悉,作為配角的她落了單。在一場戲的間隙,她蹲在地上拿著手機和朋友聊天,算是解悶。

逯芊禾最喜歡的演員有夢露、范冰冰、周迅、章子怡、徐崢,還有黃渤。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演上主角,和喜歡的演員搭戲的小夢想更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實現。在片場,她會很認真地觀察別人表演,也數次提起等經濟狀況改善後要進修的打算。


今年11月,新片拍攝現場,導演在給逯芊禾講戲,不太明確的地方她會提出疑問。去年拍某部戲的時候,逯芊禾感覺自己演得還行,但有個關係很硬的工作人員強行指導,讓她重來,導演在監視器後睡覺,醒來碰巧看到她的表演,接著一頓痛罵,最終還是按她之前的來。就算遇到這樣的事,配角演員作為外人,抱怨或抗議都沒有意義。

在劇組裡,戲份少的演員會度過漫長的待機時間。有場戲預計晚上拍,逯芊禾下午就完成了化妝。準備拍之前,又改了一遍妝面。馬上開拍時,又突然停電,她只能帶著濃妝等待來電。她感慨運氣不錯,再不拍臉都要被化妝品悶壞了。現在行業競爭很激烈,年輕漂亮的演員很多,顏值成為了重要的生產力。

影視化妝比日常的妝容要厚很多,對於演員來說是需要忍耐的事情。一般耗時在兩個小時,如果是特殊的妝容則花費更長的時間。演員化妝的時候,其他工作人員同時準備拍攝前的工作,每個人都有要做的事。


作為一個演員,化妝已經成為逯芊禾的日常習慣,保養更是必做功課,在劇組,她會帶足保養品。成都的氣候很溼潤,她在家每天仍會敷面膜。

逯芊禾現階段接觸的劇目多是小成本的製作,甚至需要她自備服裝。為了拍戲,她把平常穿的睡衣拿來用上了。圖中她與大家在排演劇中的情節,在這場戲中,她飾演的角色又將遇害。

表演時難免會拍很親密或者暴露的鏡頭,逯芊禾去年拍攝過一場床上的戲,鏡頭中她露著雪白的肩膀,一床被子裹著她和身下的男演員。其實被子包裹的部分他們都有穿衣服,看似大尺度的鏡頭是利用視覺造成的假象。戲播出後,朋友說:“哇,你怎麼拍這種尺度的鏡頭?”她開始還解釋幾句,後來懶得說了。她說那個鏡頭不想讓媽媽再看見,即便媽媽知道是假的,還是會不高興。


在劇組裡吃飯大家比較自在,算是放鬆的時間,但是話題還是離不開拍戲。一旦進組,大家都有按期按質量完成拍攝的壓力,耽擱不得。社會上的飯局酒局往往比較複雜,逯芊禾說,在喝酒的場合她都很謹慎,看到情況不對勁,就會夾包跑,已經跑過好幾次了。喝酒過敏也是她經常使用的託詞。

逯芊禾在取景地的小鎮附近閒逛,看著變黃的銀杏葉,她唸叨期盼2018年快些過去,高利貸沒剩下幾個月就還完了,手頭上這部戲也很快會拍完。明年,她的經濟壓力會小很多,工作會更從容。至少能好好挑選劇本和角色,她再也不想演受害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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