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記憶
白素平
時光匆匆，歲月如歌。不經意間，竟然到了知天命的年齡。戀舊和回憶成為人之常情。清淺的時光，尋個閒暇，臨窗而坐，看著湛藍的天空，聽著舒緩的音樂，沏上一杯不淡不濃的清茶，打開記憶的閘門，任思緒飛到遙遠，去撿拾那些童年歲月散落遺失的、閃光的記憶碎片，心底會氤氳出一種莫名的感動……
四姐背上看‘埋人’
我出生在多子女家庭，姐妹眾多，我是在姐妹堆里長大的。四姐最疼我了，在有了弟弟後，幾乎白天黑夜都是四姐帶著我。為了帶我，四姐只念了一年書就失學了。四姐也曾抱怨：“要不是為了帶你們，俺清華大學都畢業了！”現在想起來，我仍然覺得愧對四姐。
春天，四姐揹著我到村外沙崗上去玩耍。沙崗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小鳥兒在樹枝上蹦跳，蜜蜂在花朵上採蜜，蝴蝶在花叢間嬉戲。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微風吹拂臉頰，飄來陣陣花香和田野泥土的芳香。
四姐像變戲法一樣，一會兒給我挖來一把甜甜的草根兒，一會兒又採來一大捧紅紅的枸杞，我們叫做‘噹啷墜兒’，還有一種中間粗、兩頭尖的沙果，至今我也不知道它的學名叫什麼。這些美味兒讓我至今想起依然唇齒留香，不能釋懷。
沙崗子是我心靈中的一片淨土聖地，一直讓我魂牽夢縈，堪比人間仙境，令人陶醉！
一日午後，四姐帶我在沙崗上捉螢火蟲玩兒，突然聽到村子裡響了幾聲炮，是‘二踢腳’，村子裡埋人專用的。四姐對我說；“走！姐揹你看埋人去啊！”四姐背起我一溜小跑趕回村，正趕上看埋人‘出殯’、‘送殯’全過程。死者是我們當家院裡的一個爺爺，八十多歲。因為是‘喜喪’，場面很壯觀，看熱鬧的人很多。四姐揹著我在人群中擠壓擠，問我看得見嗎？我說看見了！有好幾個牲口拉的大車呢！馬車上都有一群女眷，頭上頂著一大塊長長的土白布,前仰後合的都在哭。我突然看見馬車上竟然有我的孃親，孃親也在哭！懵懂無知的我以為‘埋人’就是把車上頂著白布的人都挖坑埋掉呢！心裡那樣想，但是表達不出來，於是就變得焦躁不安，開始哭著鬧著要找孃親，任憑四姐用盡各種方法也不能使我安靜下來。後來四姐把我背到一位老奶奶家。老奶奶正在院子裡紡棉花，聽四姐講明原由，老奶奶撫摸著我的頭，慈愛的對我說：“妮兒啊！你是怕把你孃親埋了嗎？別怕！你孃親去送殯了，送到墳上就好，一會兒你孃親就坐大馬車回來了！”奶奶的話一下子點破了我心中的憂慮，我立時不哭不鬧了。四姐衝著老奶奶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兒，我們都笑了。
牽掛弟弟
夏天的一個傍晚，村裡喇叭上喊著晚上放電影。我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那個年月，村裡還沒有電視機，也沒有什麼文化娛樂活動。所以，看露天電影是鄉下人最盼望的事情了，像是過節。
吃過晚飯，弟弟睡著了。母親把弟弟放在院子裡的小拉車上，拽了條布單子給他遮住肚子，然後拉起我到村大隊院裡去看電影。四姐老早就搬著長條板凳在大院中間給佔著座呢！電影早就開始了。看電影的人真多呀！幾乎全村人都來了。我記得那個電影是《紅燈記》，母親和姐姐們最愛看了！她們都在聚精會神的觀看。我眼睛盯著銀幕，心裡開始惦記弟弟了。弟弟小我兩歲，剛剛會走路說話。我家在村南口住，南牆外就是大片的高莊稼，玉米高粱地。我聽大人們說起過，莊稼地裡好像出現了野豬和獾狐之類的動物，還有一種大人們常用來嚇唬孩子的叫做‘老悶兒’的怪物。天哪！弟弟在院子裡睡覺，會不會被那些怪物和野獸叼走或者吃掉呀…….我越想越害怕，開始叨擾母親了，哭著嚷著要回家回家。母親拗不過我，只好拉起我往家走。一邊走一邊生氣的訓斥我；“這麼好的電影，都不讓人看完，真是個‘討人嫌’，我多餘生你個丫頭片子！……”一直到家，看到弟弟還在安睡，母親把弟弟抱進屋，我的那顆懸著的小心臟才踏實下來。
衚衕、鄰居和玩伴們
我家住在村南胡同裡。老房子面南背北，一排三家鄰居，房後有一家。這裡真可以說是風水寶地，人丁興旺。我家兄弟姐妹九個，鄰居侯家有五個孩子，其中有一對雙胞胎小子。房後鄰居王家四個孩子，有一對雙胞胎閨女。還有左鄰王家也有四個孩子。
從我記事起，我大姐已經出了門子，哥哥當兵走了。晚上，我們姐妹六個擠在東廂房一間土炕上，兩人一套土布做的被褥。我那時又瘦又小，外號叫‘小瘦猴兒’。現在推斷，一是生活條件差，缺營養，二有可能是被擠的吧！我記得二姐出嫁時，正趕上週總理逝世，舉國哀痛。所以連掛鞭炮也沒放，一切從簡，偷偷摸摸的，二姐就從那個‘小東屋’裡嫁出去了……
每到黃昏，吃過晚飯，和我年齡相仿的玩伴兒們會陸續從家裡遛出來。女孩兒有；花、鳳、君、平還有我，男孩兒有；蛤蟆、文革、二費、費江、不值。衚衕裡很快熱鬧起來，我們一大群孩子在一起玩兒‘捉迷藏’、‘挑兵撿將’、‘張三跑李四追’等多種雜耍遊戲。誰輸了就得接受‘文鬥武鬥’的懲罰。‘文鬥’就是脫下臭鞋聞聞，‘武鬥’就是把臭鞋在嘴上捂一下。約定俗成的規則是；大的讓著小的，互相謙讓，不掐架、不鬧彆扭。有時我們玩兒到很晚很晚，才戀戀不捨的散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四十多年過去了。時過境遷，四家鄰居的老房子早已蕩然無存，一點兒痕跡也找不到了。但是，我們四家孩子在一起玩耍，其樂融融的場景永遠留在記憶中，彷彿就在昨天！我的青梅竹馬、發小玩伴兒，你們現在還好嗎？想你們了！
授權作者簡歷；白素平，河北省石家莊市正定縣西平樂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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