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人都有一顆東北人的靈魂

很後來我才整明白,為啥一堆人以為我是東北銀,是因為我這人堆裡面一紮就blingbling顯眼的外形(劃掉)大骨架;我介張口就“大哥”“大姐”的混合型口音;我介路見不平就容易衝動的耿直(劃掉)暴脾氣……而我的戶口是——重慶滴。


重慶人都有一顆東北人的靈魂


我們那裡,重慶人都暱稱為“重慶崽兒”。什麼叫重慶崽兒?這裡有個耳熟能詳的段子:

重慶交警攔下一個騎摩托車的,司機說:“都是重慶人,給個面子噻。”交警說:莫豁我,你不是重慶嘞。司機反問你郎個(怎麼)曉得我不是重慶嘞? 交警說,你莫不承認,等我攔個重慶嘞給你看哈。這時候一個人騎摩托過來了,交警擺手攔車,結果摩托車飛奔而過,風中遠遠傳來一句:你個哈批~過來追勞資噻!交警轉身對剛才的司機說,看到沒得,勒個才是重慶嘞!

還記得上個月的文章《東北終極之問你瞅啥》嗎?那樣的場景,幾乎可以直接複製粘貼,放在重慶毫無違和感。

夏天40℃,可以沒得空調;冬天0℃,可以沒得暖氣。在這般惡劣天氣下都能活得如此強悍的人民,怎麼可能在“你瞅啥”這樣的哲學問題上輸人一籌?

只不過在重慶,我們是這樣說的:

“看哈子嘛看?”

而我們的戰前擂鼓是這樣搗的:

“老子豆站勒點老,你崽兒動哈老子看看。不要看你崽兒兇,惹貓老子直接汗塊磚頭在你崽兒腦殼高頭!”

翻譯成東北話就是:我他媽就站這旮了,小B崽子你動我下試試,裝雞毛黑社會,急眼我一磚頭給你腦袋削放屁啦!

據長期混跡於哈爾濱斯克聖長春堡瀋陽格勒的東北狠人董太師回憶,東北男人打架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小時候坐公車,有一次看到兩個年輕姑娘不小心肢體碰撞了一下,一個質問另外一個“你瞎呀?”另外一個氣閒神定地回答說:“下一站下去說。”隨後兩下無話,下站到了車一停,兩人下車,包放地上,扯頭髮開打,整個流程乾脆利落,一句廢話沒有。

我在川外讀書的時候,耳聞目睹的群架事件也實在是不少。羞愧地說,很長一段時間,我也很不喜歡別人把目光安放在我身上,把任素汐在《無名之輩》裡面那一串詛咒縮寫一下,我們一般都說:

“看啥子看!沒看過美女嗦!”(注意語勢,得表達出來 what are you fucking looking at!you ass hole!那種調調)

必須溫馨提示的是,重慶話和東北話有個終極的共同之處:爆發力強。體現在:嗓門亮、語速快,辨識度極高。據說川渝地區是因為地處山區,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達成有效的溝通。所以判斷一家餐館是否是正宗的川菜館子很簡單“整個餐館有沒有一種人聲鼎沸,食客在裡面能練就海豚音的感覺……”

多年以後,我就煉成了這種在人群中辨認老鄉的功力,無論姑娘長得多麼溫潤如玉,小夥穿得那麼西裝革履,總有一個說話激動的瞬間,那爆破的巨大的能量就會壓抑不住地迸發出來……

重慶人都有一顆東北人的靈魂


並不像《瘋狂的石頭》裡面演繹的那樣,重慶多半不會找一個醜醜的男性眼鏡來扮演千手觀音,走在街頭,你隨時都能看到三四線明星的長相一線明星的打扮。

2006年我帶著我的土豪女朋友去看房子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接待我們,售房經理們哈著腰圍著的是一位中年婦女。我的朋友很不理解——“那是某位剛演出結束的明星麼?”——其人身著貂皮大衣,喇叭形長褲,姨媽色口紅,整個人如同水晶吊燈,或者是舞廳中央轉動的那顆萬紫千紅的玻璃球,讓人很難把目光移動開去。

沒有一座城市像重慶和東北這麼熱愛“引人注目”,喜歡大花大俗叮叮噹噹,在人群中跳躍、閃耀,做王之至尊,你視線唯一的錦鯉。

至於東北人民對貂兒的熱愛,早已盡人皆知。社會大哥身邊坐著的扒蒜小妹,貂皮大衣是必備的道具,如果沒有這個裝備,哪怕扒蒜技術再好,老妹兒也瞬間秒變服務員。

據說東北是因為緯度高、熱量低,削塊動物皮毛披在身上方便。但是重慶人迷之喜歡穿貂兒,到現在都沒讓人整明白是為啥。哪怕只是個打工的丘二,也堅決要花半年工資錢買一件貂兒。

我幾乎每年冬天回重慶耍,哪怕是去吃最糙的洞洞火鍋(你懂的,就是那種防空洞改造的蒼蠅館子,桌子椅子簡陋之極的餐廳),都能看到每張桌子邊至少都有一兩位混身毛皮,辣的滿頭大汗也不脫。

東北有句俗話,叫做東北只分兩種女性:穿得起貂兒和穿不起貂兒的。而重慶的女性,也分為兩種:穿普通貂兒的,和穿高級貂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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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講重慶話的時候,外地朋友都說你的重慶話說得好像不太地道呢——我也不好意思點破,因為重慶人講重慶話都有獨特的助詞勞資啷個啷個開頭,日媽啷個啷個加重語氣。如果前綴沒有日M或日TM,這句話簡直就不知道怎麼開頭(嗶——嗶——這裡有一套髒話語音系統已經上線)。

所以,重慶話四級考試題目,前方劃重點了哦:

1、如果你第一次來重慶,下飛機後打的去酒店,路上突然聽到出租車司機說“老子遇得到喲,日媽又堵死求JB人啦”。這句話的正確翻譯是:

A、司機要跳下去打人,甚至是動手打你了哦。

B、“你好,歡迎來到重慶”(司機馬上就要和你吹垮垮的開啟)

當然,當然是選B啊!

2、一記者採訪一昭通公交車司機。

記者:請問當時車上有什麼可以用的工具嗎?

司機:有個錘子!

記者:有一個錘子是嗎?

司機:有錘子個錘子!

記者:那到底有沒有錘子呢?

司機:有個剷剷(chuan)!

記者:那是有剷剷嗎?

司機:有錘子個剷剷!(沒有鏟子)

記者:那到底是有鏟子還是錘子?

司機:……

請問,這裡面提到的第一個“錘子”和“剷剷”到底指的是什麼?

A、分別指一種工具

B、語氣助詞,表示tmd沒有!

還是選B啊!

重慶妹兒罵架時,絕對不會自稱“老孃”,而是和男人一樣用“老子”,去解放碑打望,會發現那些皮膚嫩得能掐出水的重慶妹子,抽菸喝酒,划拳罵人,說一不二,性格絕不含糊,如同一覽無餘、沒有任何過渡,讓人一目瞭然的長江之水。

豪爽、大嗓門,大長腿,說話表述都男人不用猜來猜去——這說的到底是不是東北姑娘啊??

當然,並不是所有重慶人說話都自帶這套語音系統,但是為啥很多人都以為成都姑娘溫柔,一是她們不太下載這套系統,二是成都話和重慶話最大的區別,就是所有拼音裡面帶“an~”的音都會拖得扁扁的來發,比如“老闆,來三兩蛋炒飯~”您能聽出差別麼?

老闆,來三兩蛋炒飯~來自騷客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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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話和成都話版“老闆,來三兩蛋炒飯”

當我們談起“哪裡人”這個詞,必須明白,它與一個人的出生、成長環境有關係,但它也絕對不應該簡單粗暴地把人這樣劃分——這樣劃分,其實和把人按照膚色、民族甚至階層來劃分並沒有什麼區別,個別的人可能有有他的缺陷或者特點,但更重要的是不是他的行為就足以代表整個族群?這裡面是否蘊含著一種簡單的“集體無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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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我終於成功地把自己變成了“社交恐懼症”,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酒量不好。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本來就是重慶的飯桌文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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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特色:洞洞火鍋,成箱啤酒 電影《火鍋英雄》


酒精考驗的著名青年學者、自學成才低壓槽歌手、麥克風啃食世界第一人譚伯牛有個經典的段子——某天他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打算取道成都去西藏。結果成都的朋友很熱情,接風酒必須有,這一喝到了早上六點。接著送行酒也不可免,這一晚又喝上了,朋友們說耽誤了一天,甘孜州就別去了,不如去康定吧,也算是進藏了。來,哥哥走一個,來,哥哥一路順風。再走一個?喲,天亮了。

一耽誤就是兩天,進藏這事別提了,好在成都名勝多,改去青城山都江堰吧,路挺近,不用忙,那就先喝著。結果大家都猜著了,一喝喝到了第五天,哪兒都去不成,學者不甘心啊,好不容易來趟四川,結果全在酒糟裡面打轉,回憶錄怎麼寫啊,所以第五天學者掙扎著去了一趟成都的著名人文景觀——錦裡步行街,在那裡的酒吧接著喝。

但是拜託,在成都陪他連喝幾天的朋友,都是重慶人哦~

2008年的春節,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因為喝酒,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那個永遠年輕的同學,據說酒量並不那麼好,而這也許就是重慶人的性格,只要和朋友坐下來了,基本沒有不喝酒的,而喝酒一定是以“把對方喝美了”為標準,一麻二麻都不算數。把對方喝趴下了,喝吐了,感覺就有種皆大歡喜的滿足感。

同樣,只要有人敬酒,哪怕你的酒量只有那麼一杯,酒風酒膽也不能輸。所以關於川渝的酒風有個公認的段子:兩個成都人坐下來,“老闆,二兩啤酒”;兩個重慶人坐下來,“老闆,兩箱啤酒!”

但是據董老師補充,“兩箱啤酒”也是東北人的特點,“必須踩箱喝”,而且,重點在此——只有24瓶一箱的那種才算正宗——6瓶裝和12瓶裝都是異端,是邪淫,把6瓶裝啤酒叫一箱,相當於把上帝的名字念成撒旦,絕對不能被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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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廣東人吃福建人”已經去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了,然而,沒有一點點防備,重慶人和東北人就這麼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一個什麼都敢燙,一個什麼都能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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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搜索“重慶人吃”……


大數據顯示,重慶人對奇葩食物的關注度,遠在廣東人之上。蛇、蠶蛹、毛蛋是重慶人最關注的奇葩食物。至於食用方法,當然是火鍋咯。

而且在重慶人的火鍋裡面,大概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拿來往裡面放的:

東北人:東北出水餃!重慶人:拿來燙火鍋;

雲南人:我們出蘑菇!重慶人:拿來燙火鍋;

山西人:我們出羊肉!重慶人:拿來燙火鍋;

西藏人:我們有犛牛!重慶人:拿來燙火鍋;

福建人:我們有海鮮!重慶人:拿來燙火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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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人甚至把自己泡在火鍋裡…… 來源:梨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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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什麼麵條、餃子、麻花、腦花這些都是燙火鍋的大路貨,只要是食物,不管它原來的料理方法如何,只要進了重慶,統統用熱油和辣椒伴舞,裝進火鍋裡端上餐桌。

重慶有火鍋,東北有燒烤。

如果說重慶火鍋負責燙全世界,那麼東北燒烤就負責烤一切。在東北人的燒烤架上,長翅膀的不烤飛機,四條腿的不烤板凳。至於蔬菜,就無所不烤,但凡重慶人能扔進火鍋的,東北人就可以拿來烤。窩骨、筋皮子、羊眼睛、螞蚱、鵪鶉、毛蛋……這是葷;蒜薹、韭菜、豆角、酸菜……這是素。論東北燒烤食材的豐富性,放眼天下,也就絕境求生的貝爺差可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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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人和東北人大概是中國最喜歡裝黑社會的兩組,就算是良善人家的子弟,出了家門也要擺出祖傳黑道的style。就算人畜無害,也要凶神惡煞,每天出門前四件事:手機、錢包、鑰匙、對著鏡子扮狠。

重慶人熱衷於扮演的理想中的黑社會叫袍哥。袍哥會是清末民國時期四川(包括現在的重慶)、雲南盛行的一種民間幫會組織,發源於清朝初期,盛行於民國時期,與青幫、洪門並列為當時的三大民間幫會組織。

重慶人社交喜歡說一句話,“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這句話是李伯清那裡說出名的。意思就是“講豪俠、重義氣”。

東北人的黑社會並無“袍哥”這樣數百年的傳統,畢竟闖關東也就是一兩百年的光景。不過東北土匪眾多,舊時稱為“鬍子”,這名稱很土,聽著也不牛X,現在自然沒人承襲。

東北人的最高稱呼叫:“社會人”。人後面必須要有兒化音,聽著就是“社會銀”,對一個“社會人”的讚頌包括:夠意思,夠哥們兒,講究銀。孔二狗的《東北黑道風雲三十年》裡面有詳細描寫,此處就不展開了。不過那本書裡面的描述也和重慶非常像:幾乎每一個區、縣都有一個“操社會”的大哥,一呼百應,照應著民間地下事務。成為市面上人人給面兒的大哥,是“袍哥”和“社會銀”的最高理想,比當了大款和高官都給力。

重慶話裡,否定一個人的最高階詞彙是說一個人“不耿直”,也就是說你可以說董嘯球踢得爛曲飛遊戲打得臭而王小山德撲技術很差,他們最多也就用“你瞅啥”的眼神滅了你,但你如果“不仗義”來形容,無異於把一個東北人的人格扔進了九宮格,騷客文藝編輯部的安全是會出大問題的!

所以,重慶崽和東北人骨子裡的“匪氣”常常外化為暴力,一言不合就動手。“能動手就別吵吵”,成為座右銘。當上海人和成都人叉著腰互相罵,直到把一方罵不出聲滾蛋為止,或是因為車輛刮擦,大家通過口頭的語言摩擦達成最後交易的時候,重慶人早就摔碎茶碗,操起條凳(西瓜刀),東北人斷喝一聲草泥馬掄起鎬把(菜刀)衝向對方。

唯一的疑問是,如果這場衝突發生在重慶人和東北人之間,最後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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