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奶奶故事之二:鬼子进村,百姓遭殃,吸食洋烟,家道败落

快过年了,奶奶忙活了一阵子,说是腰痛:“这腰好长时间都不痛了,这下又疼了,那回在医院检查时,医生说我这腰受过伤。都这么多年,还能查出来。”

我听说了,就问奶奶:“你这腰啥时受的伤?”

奶奶坐在床上,给我讲起了发生在日本鬼子侵略时期的故事......

“是哪一年(应是1938年),记不清了,阴历9月15号,刚吃过早起饭,就听见炮弹爆炸声,接着就拉着哨,在村子周围爆炸。我们一听,不对劲,马上就慌了神,赶紧跑,村里人都乱了套,四处奔跑,差不多都是往山上跑。我和我妈一起跟着人群往东峪跑,人人惊慌失措。峪里还有涧水,我们就躲在东崖下,刚躲下,就听见炮弹爆炸。远远地飞过来,爆炸声可吓人哩,我们跟前不远处,就落了几炮,石头乱飞。我当时觉得不妙,就拉起我妈往西跑。到了涧西,之后炮弹都落在了东边,把牛都炸死了,我们要是还在东边,说不定就没命了。

山村奶奶故事之二:鬼子进村,百姓遭殃,吸食洋烟,家道败落

东峪

你爷那时候,跑到了坡上葫芦巷地。我们从东峪里往坡上爬,跑一会,躲藏一会,听听炮弹都落在哪,估摸着哪里安全就往哪里跑。后来,我们也跑到了葫芦巷地,躲藏到窑洞里,这下才见了面,心才放下来。当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浑身上下都是土,你爷见我后面袄开啦,想合住,却在袄下面的裤腰带上,拿出块炮弹片。这炮弹片把袄划破,把肉扎深,我都没觉得疼。我妈那时候,还提了一盖笼铜钱,却没拿吃的,饿了一天,天黑了,才悄悄回到村。

到了第二天,村里人才知道这是咋回事。原来,是山上游击队打死了日本人,小日本鬼子在报复,大炮就架在孙常村,往山里乱打炮。咱村人跟着遭受西活,炮弹打过来,没个准,把村里好几家的房子都炸塌了,把村里好几个人都炸伤了,还好没炸死人。炮弹一打停住,日本鬼子就进了村,还有很多没跑的老人,都集中在大场里;尽是老汉,站成一排,把裤带抽了,光着屁股,有的挨了耳光,有的挨了脚踢,活活欺负人,没法子,坏得很。

日本人的炮弹,把咱村后的柏树林给炸着火了,一抱粗的柏树都给烧了,还有五老峰的茶坊、庙,都是让日本人给毁了,坏得很。”

“日本鬼子刚进村时,坏着哩。那年,小日本进村后,在行宫上发现了隐藏的馍馍和蔬菜,这是送给山上游击队的,日本鬼子就把行宫上的玉米杆点着了。行宫就是现在的演戏台子,而这行宫紧挨着咱家北房,火势大,人又不敢去救火。咱李家屋的大娘大妈,都哭成一片,小伙子都爬上北房,用棉被,往上再倒上水,铺到房上,害怕把北房烧着,后来日本人走了,才把火扑灭。”

“日本人在咱村里南山坡顶上修了炮楼,挖了战壕,现在还有样样。日本鬼子一个小队在村里长住,刚开始在岗楼里,后来就搬到炮楼里。但这日本鬼子在,就没有好日子过,人一天都提心掉胆,生怕惹怒了小日本。小日本在炮楼里住着,村里就派人轮换放哨,小日本一出来,村里就都知道了,年轻女子和媳妇就赶紧躲藏起来。我那时在巷里住着,一有事就跑到巷后面的小楼上躲起来,一人根本不敢在屋停。人一天到晚,都在担惊受怕,小日本那么坏,啥坏事都能干出来,杀人放火,欺负妇女,抢东西抢粮食,无恶不作,够人受的。

那时,山上游击队有时比日本人还坏,半夜来敲门抢粮食、抢东西,还欺负女人。当时,屋里头养条狗,一听见巷有动静,就在屋里乱叫,还顶点用。晚上一个人不敢在屋,得有人作伴。社会上也乱,合伙害人,也经常发生,死了人就死了,没人管。

你爷那时候正是人着哩,年轻体壮,但不知啥时候开始吸上大烟的。”

洋烟这东西,害死人了,把咱家折腾地不像个样。

山村奶奶故事之二:鬼子进村,百姓遭殃,吸食洋烟,家道败落

奶奶说她是在18岁结婚,大约是1935年。自从父亲病逝后,奶奶和她的妈妈、姐姐,就在东坦朝村舅舅家住了几年,之后才回到家里。

“当时,村里头结婚都早,我十几岁就订了亲,说的是李家屋的,就是你爷。那时,他父母早逝,姐姐嫁张窑村,他自小由爷爷养育成人,但爷爷骄惯他,放任他。老屋在李家巷,家里头还差不多,地有七八亩,都是上等好地,条件好着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勤快些,生活还能过下去。”

爷爷的李家,是在明朝天启年间从永济赵伊镇迁移而来的,先在东坡窑洞居住,后移居李家巷。

“结婚头几年,小日子过得好好的,你爷也能干,人也大方,有啥帮啥,过年过节时还叫贫困户、穷汉到屋里吃几天。过去呀,只要有些吃的,就算上等光景。咱屋里头有七八亩地,都是水浇地,粮食够吃,小麦多得用囤装,还往外借粮。咱那地好,种啥长啥,棉花长成小树粗,谷子穗长成半尺长,咱又有水浇,峪里的水每一轮回就能浇上半天,光景美着哩。”

结婚前几年,也没啥,就是有一件事情,奶奶永远记在心头:她生育的第一个孩子,因早产没成;那时还年轻,也没多在意,可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如果当时......而她生育的第二个孩子,却因家里贫困,没吃少喝,没有奶水,夭折在摇篮中。奶奶,已不想重新提起,仅仅几句话,已经泪水涟涟,低头不语;伤心的往事,和以后的经历,都让奶奶想起来亲生孩子的重要性。

“没享几天福,就开始受罪。屋里的地,让日本人逼迫着种洋烟,咱地好,洋烟这东西也长的好,结个洋烟葫芦,用刀一割,收起来。你爷先不抽洋烟,也不知啥时候染上抽洋烟,一开始抽,屋就没法过了。你想,抽洋烟,得要多少钱,开销有多大,先是家里积攒的钱,拿去抽;没了钱,就去卖粮食,典当家产,卖麦场、卖厦房、卖水权,最后卖地,卖房子卖院子。人就被赶出来,先在黄巷住了一年,又在南院住了几年,后来房改时,才分到李家祠堂,就是现在住的。

两口子过光景,真的没法,我说过多少回,劝了多少次,费尽心机,就是改不了,不要脸,有啥法,就是闹个你死我活,也变不了。说了白说,劝了白劝,还落个别别扭扭,有时说的多了,他不听,还打我,骂我,教训我,闹腾一顿,啥也不顶,只好忍了。先伤和气,后慢慢伤心,跟着这样的男人,有啥法,受死罪了。人家光景过得红红火火,咱这家里冰锅冷灶,吃了上顿没下顿,吃了今个没明个,哪天能过上好光景?

家里的东西卖的多了,我就长个心眼,跟中人说好,卖东西时暗暗地给我抽点钱。卖房子的一千元,就给我留了些钱,要不我怎么活,家里卖的啥也没有了。你想,连个淘麦的铜筛子都卖了,桌子、柜子,能卖的都卖了,卖完,拿上钱就去抽洋烟。家已不像个家,柴不弄,水不担,米没有,面没有,活啥味哩?

就这样西活过了二三年,生活才有所好转,小日本走了,洋烟也少了,公家开始管开了。你爷开始浪子回头,重新知道了事理,重新开始做人。每天跟着人上山砍杈齿荆条,回来做成木杈,担到村下卖钱买粮食。先买高梁、玉米,后来就买回小麦,但没地方装,原来的几个大瓮都卖了,你爷就用条子编筐,在里面用泥一抹,就是一个囤。挣些钱,又把过去的一些东西赎回来,像现在家里的柜子就是那时候七十元买回的。有些钱,就不断添置些家当,最主要的是还在村东田沟地给买下了二三亩地,有了地就有指望,嘴先挂不到那里了。

有了地,光景稍微好些,但社会乱,一会儿是八路来了,一会儿是国民党来了,还有山上的土匪、游击队,都要粮食要衣服。记得家里曾住过去177师,一天要管十几个的饭,还派两身衣服,要按时上交。"

山村奶奶故事之二:鬼子进村,百姓遭殃,吸食洋烟,家道败落

"后来,上面给村里要人,去担担架。担担架,就是上战场,打仗,村里人人都害怕,不想去。最后,采用抓阄,让村里所有的年轻人都来抓,可偏偏就有你爷,还有大门里你爷,全是自己人,一共去了四个人。打啥仗哩,让我在屋一天都不得安宁,天天烧香,求爷爷保佑他们平平安安,早些回来。后来总算回来了,我的心才放下。

你爷人有劲,干活有两下子,本事又有,后来八路来了,解放了,就在农会里干。过去,咱有地,可能就属于富农或是中农,可你爷一场折腾,又成了贫农,还成农会里的人。这社会,变得,十来年光景变化真大,坏事也许又变成了好事。

你爷在农会里,管着村里贫雇农的分田分房,就给咱家分下一亩七分好地,再加上田沟的地,吃粮,吃饭就不再成问题了。接着又把李家祠堂的北房、东西房和南房的东边一间分到手,后来花了八十块钱把南房中间给买了下来,住房问题也解决了,再不用寻人房子住了。”

“人常说:浪子不受贫。哪还能想到,没有的东西又能回来,不该受穷,要不是后来给人害的,我哪能受这么多苦。或许,这就是命,老天注定。”

奶奶语重心长地讲述着那段年轻时的经历,大约有十六年,而这十六年的生活,兵荒马乱,延喘活命,处于日本鬼子的侵略之下,处于兵、匪侵扰之中。

奶奶的话语,沉重地告诉着我们:抽洋烟,害得家破人穷;人不走正道,胡来,就只会害自己害家人。

这十六年对奶奶来讲,其间虽有大喜大悲,打闹争吵,无米下锅,但毕竟和爷爷共同生活在一起,有一个完整的家,并通过辛勤劳作重新建立起了一个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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