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國民經濟的中流砥柱和工業生產的命脈，是衡量國家經濟水平和綜合國力的重要標誌。我國鋼鐵產量連續十多年穩居世界第一，鋼鐵行業在技術創新、精細化管理等方面取得長足進步。不過，行業發展絕非一片坦途，長期“野蠻生長”造成供給過剩，產品結構不合理，原料和產品價格波動頻繁、“剪刀差”效應凸顯，影響企業穩定發展。經歷了2010年以來的大起大落，在市場化浪潮中的鋼鐵產業鏈企業逐漸懂得，改善經營，穩定經營，助推發展，就要管理好市場風險，就要依靠金融衍生品工具的幫助。
多年來，我國黑色系期貨市場迅猛發展，品種涵蓋了原料端的焦煤、焦炭、鐵礦石、硅鐵以及產品端的螺紋鋼、熱軋卷板，服務於從生產到銷售的全鏈條風險管理和定價貿易。以河鋼集團、旭陽集團等為代表的產業鏈企業從最初的期貨探索到現在把期貨工具當做企業經營的利器、創新開展產融結合，實現了從提高風險管理能力到提高企業綜合競爭力的飛躍。
市場化引行業劇變 企業面臨“幸福的煩惱”
市場經濟發展和下游需求為鋼鐵行業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遇，我國鋼鐵產量保持快速增長。Wind數據顯示，1990年至2000年，10年間我國鋼材產量年均增長率超過20％；2000年以後仍基本保持5％以上的增長態勢。2017年，全國粗鋼產量為83173萬噸，同比增長5.7％；鋼材產量為104818萬噸，同比增長0.8％。
與此同時，行業集中度、精細化程度提高，尤其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清理地條鋼的當前，市場優勝劣汰步伐加速。公開數據顯示，近幾年全國粗鋼產量前十大鋼廠佔全國粗鋼總產量的40％以上，一批管理精細化、產品創新化、競爭優勢明顯的鋼企活躍在國內外市場。
儘管發展勢頭迅猛，鋼鐵企業卻還面臨著價格波動的煩惱。“鋼鐵原材料和鋼材成品市場受經濟環境影響較大，價格常常大幅波動，給生產經營造成很大風險。在沒有金融工具之前，上下游企業只能進行現貨敞口經營，對風險管控能力較差，尤其是在價格高位下跌、大幅波動時，往往束手無策。”河鋼國際期貨部負責人說。
具體在鋼材價格上，受基建、房地產、汽車等消費需求變化及環保限產政策的影響，鋼價波動頻繁。在原材料方面，作為鋼鐵生產主要的原料，鐵礦石長期依靠國外進口，其價格更多的受到國外礦山生產和國際市場環境變化的影響，波動尤為劇烈且呈現“快漲慢跌”走勢。
目前，國際鐵礦石貿易以普氏指數為主導定價。在2013年以前，鋼鐵價格上漲時，鐵礦石普氏指數快於鋼價上漲，其漲幅也相對較大。反之，普氏指數相對鋼價跌幅小、跌速遲緩。這使鋼企備受購銷“剪刀差”的困擾，企業經營風險加大。因此，企業對鐵礦石等原料期貨上市尤為渴望。
發揮避險功能 期貨工具“雪中送炭”
如何管理市場價格波動風險，黑色系期貨市場給出了答案。2009年、2014年，螺紋鋼、熱軋卷板期貨上市；2011年、2013年，焦炭、焦煤和鐵礦石期貨先後上市，更是給鋼企提供鎖定原料成本的工具。
據瞭解，河鋼集團每年進口鐵礦石超過5000萬噸，進口鐵礦石在原料中的佔比超過60％，受價格波動影響較大。為此，2010年河鋼集團正式成立期貨部，試水套期保值業務。2014年，河鋼國際成立並接管期貨部，之後逐漸參與到鐵礦石等品種交易中，摸索出了一套集團內部統籌管理、集中風險對沖的期現結合管理方式。
“2014年至2015年，鋼鐵行業進入週期性低谷，其間我們在期貨市場上不斷磨合和探索，很大程度上利用期貨工具對沖市場下行風險。在經歷了行業‘寒冬’後，2016年一季度下游市場回暖、鋼價回升，鐵礦石價格也隨之上漲。河鋼國際經調研後分析，此輪鐵礦石價格上漲過快，缺少供需基本面支撐。為此，公司果斷對鐵礦石庫存進行套保。4月下旬，鐵礦石現貨價格回調，由於此前採取套保措施，避免了庫存跌價風險。” 河鋼國際期貨部負責人說。
除鋼廠外，對期貨市場的“雪中送炭”感受頗深的還有焦化企業。據我國最大的民營焦化企業——旭陽集團副總裁王鳳山介紹，2011年以後，黑色產業鏈產品價格呈現持續下跌走勢，焦化行業和上下游均處於艱難的去產能階段，企業面臨融資難、環保壓力加大等問題，行業發展面臨重大挑戰。正是從那時起，旭陽集團首次運用期貨輔助企業渡過難關。
“以2011年焦化企業的冬儲行情為例，當年黑色系品種價格持續下行，按慣例進行冬儲的焦化企業面臨巨大的壓力，冬儲煤第二年開春便成了‘燙手山芋’，依靠傳統經營模式很難維繫。如何做到既存貨又躲避下跌風險，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王鳳山表示，彼時引入期貨工具對買入的原料進行賣出套保，在規避了價格下跌風險的同時也保證了次年正常開工生產。
從這次“臨危受命”後，旭陽集團開始真正地將期貨與企業的經營生產緊密聯繫在一起。王鳳山表示，旭陽集團要求下屬各企業所有涉及營銷的部門中層幹部都要懂套保業務，不懂期貨的員工在公司中面臨淘汰，由此看出領導層對於期貨相當重視。他說：“當各部門都懂期貨、會用期貨之後，大家在業務溝通中就順暢了很多。”
在期貨市場獲益的不僅是鋼鐵、煤焦生產企業，貿易商也同樣感受到了期貨市場為行業帶來的巨大變化。由於在購銷兩端都面臨價格風險，貿易商對利用期貨市場管理風險的需求格外強烈。
“嘉吉一年鐵礦石貿易量約3500萬噸，以中國鐵礦石期貨為主做套保，基本覆蓋全部貿易量。”嘉吉公司全球鐵礦石業務負責人保羅·拉斯頓說，2013年後嘉吉藉助期貨工具實現了轉型，從原先只做少量印度礦貿易到如今大量開展主流礦海漂遠期貿易和港口現貨貿易，這得益於嘉吉較早參與期貨市場。
提供價格信號 改變行業貿易模式
中國鐵礦石貿易在2008年以前基本靠年度長協定價、從礦山採購。現貨貿易不活躍，貿易商只發揮很小作用，也沒有衍生品工具保護，拿現貨後要麼背對背立刻賣掉，要麼等市場價格漲起來賣掉。
2008年後，中國港口鐵礦石庫存量增長，港口現貨貿易開始活躍。此時，很早參與到期貨市場的嘉吉開始擴大貿易範圍。2013年後，大商所鐵礦石期貨推出，人民幣定價的港口現貨貿易進一步發展，海漂遠期貿易與港口現貨貿易相輔相成，利用鐵礦石期貨為客戶提供更多定製化的風險解決方案和貿易定價參考。
“2013年中國鐵礦石期貨上市後，鐵礦石市場格局發生非常大的變化，現貨貿易更加成熟和活躍，市場容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像嘉吉這樣的貿易商，從原先只做海漂貨和進口貿易現在轉型做港口內貿，也有越來越多的鋼廠從原先只買進口長協海漂貨，到現在買越來越多的港口現貨。”保羅·拉斯頓說。
據悉，以前港口鐵礦石資源偏緊，企業為了長期穩定生產必須採購長協礦。然而2008年後，在高爐大型化及鋼廠沿海化的趨勢下，我國鋼鐵企業對鐵礦石現貨的採購量不斷增加。一些民營鋼廠70％至80％的鐵礦石是在港口靈活地採購現貨。
貿易方式的變化，使國內外市場都在不斷探索更合理、有效的市場化貿易和定價機制。據瞭解，國際鐵礦石定價方式經歷了從隨採隨買的即期定價、年度談判定價到如今主導的現貨指數定價。隨著我國鐵礦石期貨價格影響力的不斷提升，期貨價格已成為國內乃至國外企業參考定價的重要依據，以期貨價格加升貼水的基差貿易模式在行業內推廣。
河鋼國際期貨部負責人向期貨日報記者介紹，相較於傳統貿易模式，基差貿易中採用的期貨價格更公平、公正、公開和透明。利用期貨價格作為基準，同時結合對商品在產地和質量方面的考慮調整升貼水，很好利用了市場的定價機制，使得買賣雙方擁有平等的地位。“河鋼集團每年需保供鐵礦石5000多萬噸，基差貿易的推廣對鋼廠保供來說十分必要。河鋼國際通過基差貿易更便利、靈活地執行現貨採購計劃。同時，也可以利用對期現市場基差的預判，更加有效地降低採購成本。”河鋼國際期貨部負責人提出。
據悉，今年河鋼國際和嘉吉公司簽訂了200萬噸鐵礦石基差貿易的總體框架協議，並在7月至12月先開展60萬噸貿易，這是國內目前最大的鐵礦石基差貿易。
“我們跟河鋼國際合作的結果很好，在行業內引起了反響，多家國有和民營鋼廠正和我們探討基差貿易的合作空間。現在越來越多的鋼廠和貿易商以鐵礦石期貨作為貿易定價依據，基差貿易將成為行業貿易的一大趨勢。”嘉吉公司鐵礦石港口貿易負責人瀋海平認為，鋼鐵行業推廣基差貿易可以降低長協、海漂貨採購比例，規避由於匯率變化和價格波動引起的海漂貨與港口貨價格倒掛，降低採購成本。同時，基差貿易將鐵礦石絕對價格風險分解為基差風險，把現貨市場風險轉移到期貨市場。對於部分國有鋼廠而言，基差貿易還可以簡化採購流程，使採購議價過程公開透明，省去了傳統招投標等業務環節。
“一個典型的案例發生在去年12月，唐山瑞豐鋼鐵公司計劃採購17萬噸的海漂礦。當時鐵礦石普氏指數價格較高，預計1月價格回落，如果以普氏指數計價採購海漂礦，1月到港後將面臨因價格下跌帶來的貨值損失。”瀋海平說。為此，鋼廠希望以人民幣計價採購港口現貨。明確客戶需求後，雙方開展了合作：嘉吉以12月普氏指數定價，從唐山瑞豐鋼鐵購買12月裝期17萬噸的海漂PB粉。完成進口通關後，嘉吉再以港口現貨的形式通過基差貿易重新賣還給瑞豐鋼鐵，點價時間延至1月，從而幫助瑞豐鋼鐵把外盤風險轉化為鐵礦石基差風險，同時也規避了匯率波動風險。
對於焦化企業，王鳳山說，2016年焦炭價格上漲時，個別鋼廠可能因採購不到焦炭而影響生產，基差貿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企業解決保供問題。他說：“一方面，基差貿易將絕對價格定價轉變為相對價格定價，改變了原先‘一口價’的貿易方式，滿足了雙方不同的價格預期和市場理解；另一方面，基差貿易有助於生產企業穩定供應。例如，價格上漲過程中往往貨源緊張，難以滿足正常的生產和補充庫存，這時可通過基差貿易先保證供應，價格後定。”
合約規則持續優化 國際化期市揚帆起航
期貨市場功能發揮的前提是合約規則的行之有效。以鐵礦石為例，鐵礦石期貨合約的交割基準品定位於62％品位的港口鐵礦石現貨，代表了現貨貿易主流的高品礦，期貨價格的代表性和穩定性較好。我國鐵礦石期貨是全球唯一採用實物交割的期貨衍生品，實物交割制度促進了期現貨市場的有效銜接。自2013年上市以來，經過多年的平穩運行，鐵礦石期貨已成為全球成交持倉規模最大的鐵礦石衍生品市場，2018年前10月單邊成交量、日均持倉量分別為2.07億手、86.56萬手。
充足的流動性為套保提供了便利，大量產業客戶和投資者參與鐵礦石期貨交易。2018年前10個月法人客戶持倉量佔比40.30％，較去年同期高出了約3個百分點。“產業客戶在鐵礦石期貨交易中日益佔據主導地位，體現在法人客戶成交、持倉佔比增長，合約運行更平穩，更真實反映了現貨基本面，有利於產業客戶更有效進行風險管理，進而吸引更多的產業客戶直接交易或通過基差貿易等方式間接參與進來，形成良性循環。”瀋海平說。
為持續發揮期貨功能，大商所持續推進煤焦礦合約規則的優化與創新。早在2013年焦煤期貨上市時，大商所就在交割質量標準設計上做了創新，推出小焦爐實驗指標，這是我國期貨歷史上首個通過衡量產成品質量指標來確定原料品質的交割質量標準，體現了以企業實際應用為出發點的理念。2015年，大商所在焦炭期貨上市4年後實施了廠庫延伸交割制度，便利企業交割對接。
2017年、2018年，大商所先後在鐵礦石、焦煤品種推出了新的交割質量標準，以符合現貨市場變化，提高期貨價格對現貨的代表性和穩定性。“2018年7月，大商所對焦煤期貨交割標準品以及替代品的相關指標和升貼水進行調整。調整後的交割標準品更趨向於低硫主焦煤，交割品標準更貼合市場實際。長期來看，新標準會促進企業放心參與期貨市場，交貨和接貨的便利性也大幅提高。”北京旭陽宏業化工副總經理王柏秋說。
不僅如此，2017年大商所還推出了鐵礦石倉單服務商制度和期貨做市商制度，致力於解決合約不連續、近月合約不活躍的問題。據相關市場人士介紹，鋼廠海漂貨從採購到接貨的週期約為1.5至2個月，貿易商銷售鐵礦石現貨的週期一般也需要0.5至1.5個月。用1—3個月的近月合約來套期保值更符合鋼廠、貿易商訴求。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鐵礦石非主力合約流動性明顯改觀，上述措施成效初顯。交易所數據顯示，截至11月12日，鐵礦石1807和1811合約單邊成交量分別為341.95萬手和627.82萬手，較1707和1711合約有顯著增長。“近月合約更臨近交割月，能體現現貨的供需情況。隨著鐵礦石期貨合約進一步完善、產業客戶參與度提高，今年近月合約的持倉量和成交量也在明顯提升，更契合產業客戶的風險管理需要。”瀋海平說。
在推動合約連續和優化的同時，期貨市場國際化發展在今年也取得了里程碑突破。5月4日，鐵-礦石期貨實施引入境外交易者業務，成為國內首個對外開放的已上市期貨品種。隨著境外產業客戶和投資者不斷參與進來，鐵礦石期貨在全球市場影響力逐步提升，為在全球範圍內推廣以鐵礦石期貨為主導的基差貿易和避險方式創造了條件。
“嘉吉在海外有很多鋼廠和礦山客戶，鐵礦石期貨國際化將有助於境外客戶瞭解和參與到中國期貨市場，有利於嘉吉通過鐵礦石期貨為客戶提供風險解決方案。”保羅·拉斯頓表示。
展望未來全球黑色產業風險管理的發展，保羅·拉斯頓認為，大部分國際礦山、貿易企業都十分歡迎中國鐵礦石期貨對外開放，也將逐步參與開放後的鐵礦石期貨市場。中國鐵礦石期貨對外開放將提供國際貿易新的定價模式，形成更有代表性的期貨價格，指導貿易定價，進而更好地服務全球貿易。
本文源自期貨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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