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最後通牒”

沒有料到,她竟然來了個“最後通牒”。

硝煙剛散,他看完她寄來的上陣地前才收到的沒有來得及拆開的帶著鹹鹹的海風味兒信,雙眉之間縮聚成一個疙瘩。上牙咬著下唇,木呆呆的坐在戰壕裡,背和頭靠在潮溼的壕邊上。他只覺得心在絞痛,雙肩不停地抖動,血液直衝腦門,耳內嗡嗡作響,他緊緊地抱著衝鋒槍,閉上了眼睛……

她的“最後通牒”

“快看,那風箏飛得多高啊?像海燕!”“不,像海鷹!”在美麗的白沙海灘,他拉著她的手,嬉笑著,唱著跳著奔上海邊,兩雙腳丫在海邊留下的兩串腳印,不一會兒被湧到岸邊的海浪淹沒抹平……

玩累了,他們回到海岸邊,坐在白沙堆上,面朝大海,偎依在一起。

“明天我要歸隊。”“你都當兵三年了,退伍回城吧,安排了工作,咱就……。”“南疆邊境上挺緊張,可能要教訓一下'小霸'。真打,我要上!”“打仗?嚇死人了。趕緊回來,咱不去!別傻了,萬一……不值得!”

他聽她說完,疑惑的看了看她,鬆開拉著的手,站了起來,遠眺著海灣對岸的山峰,心裡似乎很平靜,他想,既然當了兵,就得服從命令,有血性。海風吹拂到他的臉上,涼涼的。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值得!”

她的“最後通牒”

“轟轟轟……。”敵人又開始反撲了。

他猛地從泥土中爬起來,提起衝鋒槍,快速佔領射擊位置,出槍,瞄準,開火!仇恨的子彈瞬間射向敵人。忽然,一發炮彈落在身邊爆炸,他身子一傾倒在戰壕裡,頓時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甦醒了過來,睜開眼,看看天,陰陰的。他覺得頭痛得厲害,用手一模,血糊糊的。身邊沒有戰友?他想喊,張張嘴,喊不出聲。忽然,嗡嗡作響的耳朵裡聽到有喊叫聲,是誰,辨不清。難道是敵人?陣地被敵人佔領了?想到這,他忍著疼痛用力向上挪動了一下身子,半爬著從身下摸出一顆手榴彈,擰開蓋。驀地,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隨手從地上拾起半片燒焦的煙盒紙,從上衣口袋取下鋼筆,用牙咬著把筆帽擰開,借微弱光亮艱難地寫下一行字,用顫抖著的手裝入上衣口袋。這時,他的頭部一陣劇烈疼痛,眼前一黑,又昏死過去。

她的“最後通牒”

他被戰友們抬下陣地,躺在野戰急救車上,右手捂著上衣口袋,微笑著永遠閉上了眼睛。

戰友們給他換新軍裝時,在他的上衣口袋裡發現了那半片燒焦了的帶有血指印的煙盒紙,作為遺物寄給了她。

她打開它,見熟悉的筆跡,一行沒有寫完的話:琴,我愛你!但我……。落款一個“清”字。

她雙手緊緊捏著那片燒焦了的帶血印的煙盒紙,心滴血,淚如雨……

她結婚多年後,每當走近白沙海灘,不知不覺的還會想起他。

他犧牲滿三十年的那年秋天,她把19歲的獨子送到新疆邊防當兵,兒子現在已是兵王。她想年底兒子回來休假,給他把喜事辦了。明年春暖花開時,她要帶上退休的老伴去趟麻栗坡,再給他發次“最後通牒”!

她的“最後通牒”

作者李勳修(奎先達坂西),山東萊西市人,1976年2月入伍,曾在原鐵道兵五師和新疆軍區某陸軍師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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