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泽散文作品:开学


李树泽散文作品: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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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开学季,我想起当年自己上小学、上中学开学前后的那些日子。


李树泽散文作品:开学

这一边的砖墙是我们小学校的大门和南屋教师的外墙。

村里小学校,有三个老师,翟老师、李老师和陈老师。他们,清一色,都是男老师。村里的孩子,还没进校门,就已经从大孩子嘴里知道了老师的外号。记得,我还傻乎乎趴在小学校的院墙上,跟着身后大孩子的教唆,冲里面喊:


老翟,翟不冷瞪!

李田近,小蔓茎!

陈世杰,喝人血!


三句话,正对应着翟、李、陈,仨老师。偶尔,对应我们地喊,会闷声闷气吼过来吓煞人的一嗓子:喊什么喊!再喊,找你爹去!



七岁那年,开裆裤换成抿裆裤,我赶着村小学开学和村里一帮野孩子去混学生。那是不够正式入学的年龄,家里跟老师几次几番央告,老师答应可以“带小鸡儿”,让我们跟着混。临进校门,我娘说:“翟老师、李老师、陈老师,都是老师。你再撒野喊人绰号,不光他们罚你“立正”,我们也得揍你!要喊:老师!”

有点老西儿的翟老师给我们上第一课,口哨响过,他站在讲台上,上午教了我们:一、二、三…… 下午又教我们:123。这天最后一节课,翟老师领着我们上了小学校背靠着的后山,召集我们上山弄记数的“棍棍儿”。


李树泽散文作品:开学

《孩子王》时代的乡村老师和孩子是这样的,我当初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翟老师,拿着一把砍柴的镰刀,后山上给我们收拾记数的荆条棍棍。到黄昏,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这帮野惯了的孩子从荆棵子里玩闹着钻出来,每个人手上就有了十截收拾得筷子一样精致的荆条棍棍。这十截记数的荆条棍棍,对应老翟手里,是根指姆粗的荆条棍棍教鞭。

这天,跟着翟老师山上下来回小学校,村里人说:还敢“翟不冷瞪不?”我们一群孩子,乖乖地那还敢这样,谁都知道,翟老师手里的那根棍棍,就是戳我们这些不听话的脑瓜子的。刚刚混成学生,家里,村里,很多人拿翟老师的这个棍棍吓唬我们,村里摘杏、偷桃、掰棒子等等“祸害”收敛了不少,可数数,加减,不会,还是不会,让翟老师磨破了嘴皮,是“狗脑”一样的不着调,可我记得即使这样,翟老师的那根棍棍一回也没戳在我们头上。

翟老师,放羊一样带着一群娃。我们几个七岁娃,混了一年翟老师班上没书本的“小鸡儿”,后来混到一年级的学生娃,整天石板上写一、二、三,数棍棍加减123,翟老师掰着指头,为不用心的我们一遍遍唠叨着,在玩闹兼学的日子里度过了这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翟老师手里混过两年,再开学,我已是二年级了。还是春上,这年的小学校来了个非常漂亮的女老师,可偏偏是陈老师“一锅儿”端了我们这些娃娃。女老师刚刚高中毕业,她进村、出村,我能从大人的眼里感觉到他们对我们小学校女老师的那份羡目慕眼神,那份真诚地替这女子“美”的劲头,可我们,偏偏就给陈老师端走了。

陈老师,也年轻,有一次,班上他的小表弟,也是啥都不会,也是让他磨破了嘴皮,他这小表弟就嘟囔了“喝人血!”,他听见,没控制住自己,手里的棍棍落下来,戳了自己的表弟。后来,陈老师他娘跑进小学校骂他,陈老师一口气没啃,还是挨了他老娘两脚,这让我们这些孩子都看傻了。陈老师,算术课一次也没夸奖过我,整个小学教我时间最长,二年级、三年级和后来的四年级,都是他教我们。我们也从每年春季的新学年开学,长到了秋季时的新学年开学,等我稍微知道用心学习,我们就离开了陈老师,到了“小蔓茎”一样的小个子李老师的班上。

陈老师、女白老师和李老师,仨人、仨民办老师搭伙,直到我后来上初中,他们都在一起。我们小学校漂亮的女老师除了教会我们几首歌外,愣是有些遗憾地一天也没教过我课业。但他们,这仨老师搭伙教书的日子,他们的神情,却留在我们心里。

李老师、翟老师中午搭伙做顿饭,后来李老师一个人做顿饭。我们除了洒扫抬一回水外,还得给老师的水缸里抬两次水,除了这些值日的劳动外,还跟着老师一起收拾我们小学校的菜园子。我们抬水,我们乐呵呵为小学校的菜园子背粪送肥,劳作中,接受着这些老师们父亲般的赞叹与呵护。


李树泽散文作品:开学

《孩子王》时代的乡村老师和孩子是这样的,我当初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后来,大点,一到开学的日子,总会想起这些事情,再后来,再长大,依然会想起这其中的情形。譬如我的这些老师们的眼神表情,譬如,抬水、洒扫教室、庭院,还为他们的抬水,在他们的办公室听他们训话等。譬如,家里大人在新学年开学,要请外村的老师吃顿饭,表示谢呈。轮到自己家的时候,也会常常让那一顿老师在家“吃饭”的细节浮上心头,成为年少岁月的一道风景。


再后来,离开村小学,我们就到了村镇上要走几里地才能去的中学。上中学,开学,我们的老师跟我们说:你们今天是中学生了,要在古时候,你们也是秀才奔功名的人啦!三年后,我们要毕业,一直教了我们三年的这个老师又跟我们说:你们这就毕业了,赶明咱们除了师生关系,又混成上下邻村的乡亲了,走出校门,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学校。

老师这么说着,我们围成一圈,给老师点上烟,然后我们也不顾咳和晕,叼颗烟,很豪迈地抽一口。其实,三年前,离开小学校时也这么发生过,当年,我们村小学的李老师说:“你们出这校门,是长大了,这一刻,咱们可以对火抽颗烟!”

后来,因开学的光景,这一幕幕的往事越加清晰,我想起:当年走出中学的校园,与老师放肆抽口“玉兰”烟的那一刻,与走出小学所不同的是多了一口酒,一碟花生米……

老师,我的老师们,这么做,其实是对我们长成大人的褒奖啊!那一刻,学得怎样,还重要吗?就像父母,焉有自己的娃丑!这一刻,无疑又包含了一种更持久、更浓郁地乡情接纳,又藏着多少父子深情!我又忽然想起,当年,第一次离家,我爹不是也曾于我互相点颗烟、闷口酒的么。


李树泽散文作品:开学

《孩子王》时代的乡村老师和孩子是这样的,我当初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后来,离开家,融于更深广的社会,一封家书与爹娘说话的日子里,我还有幸收到过村小学的陈老师、李老师、翟老师代我老爹写给我的那些家信。那些熟悉的字体,替代我的父亲与我深情地招呼着,他们甚至还单独另附一纸,跟我念叨着父母一样的话,让我读着,鼻子不住地发酸,想念那片山水!这样,再回家,再见我的这些老师,也就常常在老爹致我的一封家书的情愫里,浮起几分父子之情。

如今,我的这些老师们,都已进入老年,有的甚至于颤巍巍地年纪了,其中,当年我们小学校那位漂亮的村姑老师,已经离开教师职业了,做了多年辛勤本分的生意人。想起他们,回首这些往事,心内充满由衷地感激,他们,矗立于心头,已经活到了让我感念的父辈人的位置。老师,我的这些给予了我朴素人生教化,让我心生虔敬“老辈子”人呀,那是一捧乡土给予我的不能忘却的大恩情。人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概就源于此吧。人生,有开学,也必有毕业离开学校的日子,更必有一份让你心生感动与怀想的师生情,充盈于你成长、成熟、苍老的年华。回想我的这些老师们,我感觉我和你们之间的师生感情,因为乡亲、父子之情的融入,倒叫这一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岁月老酒更加地醇香四溢了。

2017年8月24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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