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張錦裳說吳官正(2)

(四)為了澄清“離婚”謠言,他拉著我到大街上走了一圈

在三塘中學的時候,有一個同學帶著小孩來玩。她跟我說:“我好可憐,丈夫上大學不要我了。而且他只是上的一般大學,吳官正上的還是全國最有名的。我現在一無所有,你要吸取我的教訓,不要寄錢給他了。” 我說:“吳官正在北京讀書正需要錢用,我不能不寄錢去。他本質很好,非常負責任,我很相信他,他不會變心的。”

妻子張錦裳說吳官正(2)


有一次,烏泥大隊的幹部講吳官正要與張錦裳離婚,他的堂兄吳火正聽到後跑到學校告訴了我。我見他言之鑿鑿,就讓他寫信給吳官正,問是怎麼回事。

就在等待回信這段時間,同事、工友議論紛紛,我也有些六神無主,上課走神,站在講臺上發愣。後來,校長找我談話說:“根本沒有這回事,你不要聽他們瞎說。”

我婆婆知道了也說:“我兒子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會做缺德的事,你放心。”

官正收到堂兄的信,就把信交給了組織,組織上專門給我回了一封信,說吳官正是個好同志,一心撲在學習和工作上,讓我不要聽信謠言,保重身體,安心工作;組織上還給公社黨委寫了信,請公社領導幫助做我的工作。

暑假吳官正從學校回來,有的鄉親們認為他是回來離婚的,還有人說,我們商量好了,兩個兒子,一人一個,兩隻箱子,一人一隻。

為了澄清這件事,他拉著我到大街上走了一圈。我告訴他:“人家都說咱們要離婚,連縣委書記都這麼說。”他說:“你怎麼能輕信別人的話,黨和人民是希望我們好,不希望我們分開,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他清華大學畢業前,在上海實習,與同學們一起攻克了一些難題,加上品學兼優,學校給他發了金質獎章。黨組織曾動員他考研究生,他考慮到家庭困難,沒有報考,後來學校黨委打電報到上海,要他回校參加研究生補考。考試完,他回到老家說不想再繼續讀了,我勸他堅持下去,說:“家裡的事你不要考慮,我來頂著。”

他又讀了三年研究生。畢業後,上海的一個研究所要他去工作,他說:“上海人才多,不容易帶家屬進去。”組織上又讓他去北方某單位,他怕我和孩子們吃不慣雜糧,提出去武漢,那裡離家鄉也比較近。

他到武漢報到,提出去工廠,並說工廠離市區遠一些、工廠大一些更好,可以不受干擾幹工作,也會有比較好一些的科研條件。就這樣,他去了武漢葛店化工廠,那是一個有幾千人的大化工廠,方圓有幾公里。

他工作十分賣力,技術也好。平時在工廠裡轉,沒有故障時,就坐下來看書、設計、做實驗,晚上常在值班室睡覺,一旦新上的技術系統出現故障,就立刻趕過去。有一次,氯化聚醚車間一臺近萬個元件的測溫設備出現故障,技術人員和工人處理不了,一天未找到原因,到晚上只好請吳官正來。他問了一下情況,考慮了一會兒,接通電源,很快找到了原因,使設備正常運轉,車間恢復了生產。葛店化工廠的職工說,吳官正的腦子轉得快,就像掛在牆上的算盤。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他在寢室和工作間看書、設計、做實驗,給工人同志傳授技術。與蔣伯雄等同志一起搞了近二十個項目,其中有幾個項目達到全國同類企業先進水平。

1974年7月的一天,校長找到我說:“張老師,組織上調你去武漢,去年調令就來了,你教物理,咱們缺物理老師,沒有人接替你,就沒有告訴你,今年學校已接收一名大學生教這門課,你可以走了。”想到十五年的兩地分居生活即將結束,我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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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我的事,他沒有向組織提出申請,是武漢市委的決定,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搬家前,最大的麻煩是孩子的戶口問題。我們當時沒有經驗,給大兒子、二兒子隨爺爺奶奶上了農村戶口,只有三兒子跟著我上了城市戶口。

遷戶口時,大隊、糧食局、縣裡的領導都不同意兩個兒子轉為城市戶口。我說:“我們夫妻倆都是城市戶口,孩子戶口應該可以改過來吧!”工作人員說,落什麼戶口就是什麼戶口,不能再改了。我只好給吳官正寫信。他回來後,我們一起步行到餘干縣城辦戶口,找了烏泥村一個在縣城工作的幹部,他也說幫不上忙。

因為假期快結束了,我們只好帶著三兒子先去了武漢。到了葛店化工廠,吳官正就把我們三人託給了他的同事,自己馬上搭車返回市裡去落戶口。到了公安局,民警看他穿一身舊工作服,口音很重,問他哪裡來?幹什麼?他說:我從江西來,上戶口。工作人員看有兩個孩子是農村戶口,說要改戶口可不行,除非有上級領導講話。他老實說,上邊沒有人說話。工作人員又瞟了一眼介紹信,忽然問,你就是葛店化工廠的吳官正?他回答“是”。工作人員連忙請他坐下,把我和三個孩子的戶口都上了。原來,因為吳官正技術和工作出色,市委領導有過交代,要把吳官正家屬遷移的事辦好。

他回來高興地說,戶口辦下來了,全家人高興得不得了。這事雖然花費了很多精力和口舌,我們也理解工作人員的難處,因為當時戶口遷移的規定很嚴格,改戶口和遷戶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五)條件艱苦也不放棄嚴格要求

我們在離工廠幾里遠的農村租了一間房,屋裡很簡單,一張床、一個灶、一張桌子,吃住都在裡面。因為回來接我們,耽誤了幾天工作,官正上班後不分晝夜,連續工作了三天三夜,全身浮腫。廠裡的書記鄭仲衡強行把他送了回來,命令他睡覺、休息,對我說:“小張,你要把小吳看好。”

我分到葛店化工廠子弟學校教書,二兒子上子弟學校,小兒子上幼兒園。因為捨不得用電,家裡點的燈泡光線昏暗,影響了孩子的視力。我們吃不起水果,武漢有個同學是工程師,請我們到他家做客,端上來蘋果,我看他愛人把皮削成長長的一條,至今印象還很深刻。有一次,小兒子生病,吳官正又去市裡開會,不在家。我把孩子帶到葛店化工廠醫院,因為缺錢,只住了幾天院,還沒有治好,我們就把孩子帶回了家。還有一次,二兒子在學校被樓上扔下的拖把砸中了頭,鮮血直冒。我當時正在上課,得知後立刻把孩子送到廠醫院,縫了好多針。因為我暈血,送到醫院後,我也昏倒了。


1975年4月,湖北省委決定破格提拔吳官正任武漢市科委副主任。離開葛店化工廠時,買了兩張床,帶了兩把竹椅和一個塑料袋。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攢了一點兒糧票,用糧票換了兩把藤椅。有人說,你怎麼能用糧票換?我說,實在沒有錢,怎麼辦呢?糧票是攢的又不是偷的。現在,這兩把藤椅還在江西。

1983年3月,吳官正擔任武漢市市長。上班騎自行車,早上花一毛五分錢在沿江小攤上買一碗熱乾麵吃,穿的也很普通,經常穿的就是那身工作服。他常住辦公室,中午在市政府食堂吃飯也排隊,有時開會接待客人或工作晚了,沒有趕上飯,就餓肚子。有人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我,說他負擔很重,壓力大,營養不夠,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我做了一些他喜歡吃的菜,讓秘書帶到辦公室,他怕影響不好,怕我耽誤工作,沒有吃,也不許家裡再送飯。一直到現在,他三餐飯都很簡單,走了三個省,後來又到中央工作,出差調研,一直要求吃工作餐。

妻子張錦裳說吳官正(2)

剛到葛店化工廠,我沒有什麼像樣的衣服,也穿葛店化工廠的工作服。後來,買了縫紉機,我就自己買布做衣服,冬天準備夏天的,夏天準備冬天的。他調武漢市科委後,我也調江岸區北京路小學教書,孩子也轉了學。我送小兒子上市委幼兒園,老師見了我們都有些吃驚,沒想到市科委副主任的家屬會穿得這麼寒酸。

他當了市長,家裡的條件有了一些改善,但由於我們雙方的經濟負擔都比較重,生活仍然很艱苦。我下班後常到菜市場去買扒堆的菜,有時買上幾十斤,曬乾做鹹菜。整幢樓幾十家,就我們一家曬菜,而且晾在陽臺上的被子、衣服破舊,連小偷都不願光顧。當時商品短缺,什麼東西都定量供應,一人每月二兩油,五人正好一斤,平時捨不得用,節約下來一罐子油,準備過年給孩子炸東西吃。

他愛整潔,對孩子要求嚴格,看書學習要求坐得端端正正,每天晚上十點鐘休息前,必須把書桌收拾得整整齊齊。每次他外出考察,孩子們都高興得跳起來,說:“解放囉!可以睡個好覺了。”有一次,他沒有通知我們突然從國外回來,到了家裡,一看家裡不太乾淨,拿起拖把就去拖地,把我攢的一罐油撞倒了,我心痛得不得了。

他對自己和家人要求很嚴,在葛店化工廠,本來可以分三室一廳的房子,他只要二室一廳的,還是頂層。當市長前,64平方米的房子,住了他的爸爸、我的媽媽、我們倆和三個小孩,共七口人。大約在1985年,市委辦公室要我們去市委小院看了一幢房子,面積很大,也很漂亮。但我們考慮到家裡沒有什麼東西,這麼大的房子水電費很貴,特別是那裡離我的單位比較遠,乘公共汽車上下班,路上時間太長,沒時間做飯,就放棄了這幢房子,一直住在天津路。七口人擠在一小套房子裡面,上面一拖地,下面就像下雨,有時不知如何為好。老吳說:“莫做聲,上面拖完了不就過去了嗎?”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1987年搬家到江西。

他當市長時,有一次,行政處長送來四五條小鯽魚。我要給錢,他說是發的。我把魚養在水盆裡,官正回來發現了,大發雷霆,把我和行政處長狠狠地訓了一頓。

他從不准我和孩子用他的車,順路捎一段也不肯,也沒有帶我們出去玩過。有一年忘了過什麼節日,我們發了中山公園的遊園票,官正也到那裡去參加活動。我們一起下樓後,他坐車走了,我帶著孩子步行好幾里路去公園。1986年5月,有一天半夜,大兒媳婦的爸爸打電話,說兒媳快要生了,要我找一輛車,送她到醫院。我人生地不熟,又是晚上,到哪裡去找車呢?提出用一次他的車,開始他不同意,我說:“去晚了,要出人命的,要不我交錢。”他才同意了。

有一次,他的叔叔來武漢找他給兒子安排工作。因為上清華時這個叔叔給過他錢,官正一直十分感激,但是吳官正還是講:“我做不到。”叔叔傷心地哭了。叔叔的兒子後來留在武漢做臨時工,一直沒有找到正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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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兒子結婚,因為家裡沒有錢,又沒有房子,只能住在岳父家裡。有一次不知怎麼在岳父家鬧彆扭,就把東西搬到我家樓下,並對他爸爸說,我不願再住別人家裡,你是市長,給我找不到一間房子?官正只能做他的工作,動員他搬回去住。以後到了江西,二兒子結婚,官正專門給兒媳婦父親的老領導寫了一封信,要求他幫助做二兒媳父母的工作,不要請客、不要收紅包,請務必支持。三兒子結婚,是兒媳的父母把她送到家裡的,正好是春節,放了幾串鞭炮,一起吃了一頓飯,僅此而已。


(六)市長也要捱罵

官正確實脾氣不好,但在武漢當市長時,他當面捱過別人五次罵,物價改革時最多一天接過五六十個罵他的電話,也沒有見他發脾氣,但能夠感覺到他壓力很大。

記得有一天傍晚,我正在洗衣服,有人來敲門,官正去開門,看見外邊站著一個耳朵上夾著菸捲的人,很不客氣地說:“我找市長,武漢的服務態度不好,商場、火車站、輪船碼頭都很差。”官正客氣地說:“我沒做好工作,明天就研究設法整改。”那人走了以後,他在陽臺上踱來踱去,思考怎麼抓服務,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他就穿著舊軍棉大衣出去了。後來聽他說,在碼頭有一個挑著擔子的人問他:“這是不是第十五碼頭的檢票口?”他就帶著那個人,拿著票詢問工作人員。幾個服務人員態度都很差,把他罵了一通,還拿著檢票的剪刀在他臉前揮舞,他很生氣,決心要狠抓服務態度。第二天,《長江日報》報道了這件事,管理該碼頭的長航領導要嚴厲處分那幾個工作人員,吳官正知道後,寫信給長航領導,說自己當市長的也有責任,對服務人員主要是加強教育,不要處分他們。

他對我說:“我捱罵知道難受,許多來武漢的旅客花錢買氣受,這一定要改,否則對城市形象和發展影響太大。”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還有一次,他到市場去了解商品價格狀況,售貨員嫌他煩,不答理他。正好有個顧客買了一斤鹽,要求包一下,服務員不理睬,他上前幫那人說話,服務員又推說沒有紙,官正指著服務員身後說,那裡有廢報紙,服務員嫌他多管閒事,又訓了他幾句。剛好有一個幹部來買東西,認出了他,說:“吳市長,您怎麼在這裡?”服務員才知道罵了市長。

妻子張錦裳說吳官正(2)​​

有一家人在鐵路旁邊修了一幢房子,是違章建築,要拆除,這家人不同意。去拆房子的同志就說:“這是吳市長的決定,為了火車站運行安全,這房子務必今日拆除。”其實這事他根本不知道。這家人兄弟好幾個,聲稱要殺了我們全家。公安局將他們兄弟的照片發給了我家所住單元的每一住戶,並要我和孩子躲在家裡,不要去上班、上學。有一天,他們幾兄弟真的上了二樓,二層住戶認出了他們,對他們說,吳市長早就搬走了。那幾個人找不到我們,又聽說吳官正在北京開會,就追到北京去,幸好下火車後被北京的警察發現帶走了。

在武漢有兩次照相印象很深刻。一次是從烏泥搬到武漢,上了戶口以後,他高興得一口氣跑回來,我們全家照了兩張相片,算是慶賀。他調到市科委任副主任,週末我帶著孩子們去市裡看他,又一起照了幾張相。當時孩子們衣服破舊,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們穿上照相。

(連載2 未完待續)

摘自《相伴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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