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农村中“拉帮套”那些事

散文:农村中“拉帮套”那些事

北大荒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片土地曾经很丰腴,也很荒芜。

当年生活在北大荒的人们,纯朴,善良,正直,粗旷,豪爽,他们苦恋着这片土地,一辈子在这里爱过,恨过,高兴过,幸福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地从贫穷走上富裕,由愚昧走上文明。

旧社会的北大荒,荒原一片,没有人烟,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是当时的写照。关内山东、河北、河南等地方不堪忍受贫苦农民们,听说北大荒尚未开发,是地广人稀产粮食的的宝地,开始举家北迁,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闯关东”的。当地老百姓管这些人叫“山东棒子”或者称为“盲流子”。这些人来到北大荒后,当时都是很艰难的,有些家庭因病或者因灾造成了生活极为贫困,出现了很多人年纪大了说不上媳妇,老百姓管这些人叫“跑腿子”。也有这样的人家,丈夫病了,不能干力气活,只有靠妻子养活一家人。妻子干不了庄稼地里的活,只好找单身汉来帮工,单身汉经常在生活上照顾这些困顿的家庭。女主人作为回报,日久生情,也主动地为“跑腿子”提供性生活方面的需要,这样就出现了所谓“拉帮套”的。

“拉帮套”是当地老百姓的土话,它的由来源于东北农村赶大车的专用术语。早些年,农村的马车都是用马或骡子作为动力来拉行,运载货物或人。通常是使用两头牲口,一头驾车辕子,一头在驾辕牲口前边来拉套,套绳一端系在马车的车体上,车老板子随时都可以掌控,另一端用木夹板固定于牲口肩部。马车有的时候拉的货物比较多,上坡或牲口精疲力竭时,车老板子往往在外侧再加一个套绳和一匹马,做为辅力拉车,这样就解决了两匹马拉不动的问题,大家管后加的马叫做拉帮套的。

解放以后,“拉帮套”人家在屯里越来越少,大家也很避讳这样的人家。听老人说,很早以前,“拉帮套”的人家是两个丈夫和媳妇睡在一个炕上,女人睡在中间,左边一个男人,右边一个男人。后来,生活好了一点以后,有的住南北炕,有的住东西屋,吃饭在一个锅里舀食。“拉帮套”的男人和女人有了孩子,这个孩子除了管自己父亲叫爸外,也管原来人家孩子父亲叫爸。

散文:农村中“拉帮套”那些事

小时候,我们屯东头前院就住着一户是拉帮套的人家,一个叫钢子的孩子就是“拉帮套”生的。

钢子比我们大五、六岁,长的特别精神,他一般不和别人家的孩子玩,原因是很多家长告诉自己孩子,少和钢子玩,因为他的家人不好。当时,我们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个劲追问,大人们不耐烦地甩出来一句话:“他爸爸是‘拉帮套’的……”。我们还是不懂,大人们也不愿意解释,瞪大眼珠子用大烟袋把我们哄走了。

童年的时候,好奇心强,我们偷偷地去过钢子的家。经常看见一个矮爱的老头儿,瘦得和麻杆似的,腰间总是栓着一个与他相依相伴的没有嘴的小烟袋,烟袋杆上系着一个脏兮兮的烟口袋。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他就慢条斯理的把浓烈的蛤蟆头压到烟袋锅里,然后眯缝起他那无精打采的一双小眼睛,尽情地享受着吞云吐雾的美妙。我们知道这是钢子的大爸,外号叫“干巴爷”。那么,二爸是谁呢?有人偷偷地指点我们的生产队长,小伙伴们顿时都目瞪口呆了。

钢子亲爸是个壮实的汉子,膀大腰粗,身体各个部位长的都很夸张,走路一溜风,嗓门如响钟,社员们很少叫他队长,都叫他“大黑塔”。

听老人讲,“大黑塔”是山东跑过来的“盲流子”,当过兵,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和部队失去了联系,投奔老乡来到了我们屯,他能吃苦耐劳,力气也大,干活如牤牛。不几年,他用积攒的血汗钱娶了个媳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新婚花烛哪个美好的夜晚,新娶的媳妇不知道什么原因偷偷地跑了。

“大黑塔”洞房花烛跑媳妇的事不胫而走,成为了多少年一直难解之谜,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有人说,他结婚那天晚上犯了羊角风病把媳妇吓跑了;有人说,他娶来的那个姑娘是“石女”;更有快嘴的老娘们会编故事,说“大黑塔”裤裆里的东西太大把媳妇吓跑了,越编玄乎。

人要是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大黑塔”的新媳妇跑了,他住的房子也失火烧成了空架子。没有办法,大黑塔只好找户住进了“干巴爷”的北炕,一来二去,“大黑塔”上了“干巴爷”老婆“苹果梨”的炕,从此,给“干巴爷”拉上了帮套。

散文:农村中“拉帮套”那些事

“苹果梨”是屯子最漂亮的媳妇,小模样长得板板整整的,脸蛋像苹果梨一样水灵,特别是她那一笑桃花开媚态,再本份的老爷们都会神魂颠倒。她比“干巴爷”小很多岁,是一户地主家的姑娘。土改那阵子,“干巴爷”是积极分子,有一次他打老地主,把老地主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告诉他:别打了,我把姑娘给你做媳妇。“干巴爷”说上了漂亮的媳妇,屯里人都说白瞎了“苹果梨”那个人,一朵花插到狗粪上了,

“干巴爷”不知道是赖,还是身体有病,我见过他就没有看见他去地里干过活,有了“大黑塔”给“拉帮套”,他每天除了叼烟袋蹲墙根,就是东家走,西家去串门,别人背后说他是“王八”,他不管听见没听见,总是笑眯眯的。

“苹果梨”自从有了“大黑塔”这个队长拉帮套以后,一天天更加漂亮起来,不用擦油抹粉自然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后来,“苹果梨”又生了个儿子,长的和“大黑塔”像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上了户口,名正言顺地姓了“大黑塔”的姓。

钢子非常聪明,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在学校不但学习好,体育和文艺样样精通,篮球,乒乓球全校第一,文艺更是出类拔萃,加上小伙子长的很帅,女孩子都把他当成心中偶像。

人,一辈子也在命运,钢子的命就很不好,高考刚刚结束,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钢子也回到了农村闹革命。当时农村很落后,缺少文化人,钢子自然而然成为了农民造反派的头头,组织文艺宣传队演出“三忠于”的文艺节目,博得了很多同龄农村姑娘的爱慕。按说,钢子凭自己的才华应该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可是,由于他的出身特殊,人们始终对他抱有一定的成见,总认为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有一天,县城里来了红卫兵,不知道屯里是那个人告的密,说这个屯子有一户“拉帮套”的,女人还害死了自己的老爷们。其实,红卫兵也不知道“拉帮套”的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是不光彩男女关系罢了。要说害死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必须斗跨,斗臭,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红卫兵把“大黑塔”和“大白梨”脖子上挂上破鞋在前后屯游街,批斗了好几天。

后来,我听说,“干巴爷”死的虽然有些蹊跷,其实也不是“苹果梨”害的。原来“干巴爷”就一直很少跟“苹果梨”睡觉。“大黑塔”比他年轻,身体又很好,身强力壮,天天跟自己的老伴又搂又抱,相亲相爱,把他也馋坏了。有一天,他好歹趴在了“苹果梨”身上,要跟老伴睡觉。老婆说:“滚犊子,你的身子这么弱,不行的……”“干巴爷”不听,和老婆办完那事,就趴在老婆子身上死了,哈喇子淌了老婆一脸。“苹果梨”后来跟别人说:“这老东西那天怎么死沉死沉的,我费了好大劲,才翻过身来。”屯子里有人说,遇到这种事,不要动,人还能活过来,一动人就彻底死了。

“苹果梨”那知道还有这个说道,挺后悔的,哭的很厉害。

当然,这都是谣传,乡下女人们就是这样,她们没有其它娱乐生活,一边靠抽烟袋做针线活,一边靠谈论男女之间的事打发寂寞难耐的时光。

“大黑塔”遭批斗后,队长也没有资格当了。钢子从此再也没有出头露面。屯子里一个个小伙子结婚了,追过他的姑娘也一个个嫁走了,屯里文化水平最高的是他,年龄最大没有结婚的也是他。有给介绍对象的,一打听他的家庭都摇头领姑娘走了。我离开屯子后,钢子还没有结婚,后来听说他自己离家出走了。

散文:农村中“拉帮套”那些事

前些年,清明节我回家乡去上坟,看见在一个高土坡上埋了一个新坟,老乡告诉我,那个坟是“大黑塔”的。我好奇地问:“苹果梨”和谁殡骨了?。他们说:还是和“干巴爷”呗!。啊——明白了,拉帮套的有使用权,是没有拥有权的。

“大黑塔”死后的一年,钢子回来了,领回来的是外国的媳妇,孩子也是黄眼睛,卷毛头发。他们祭拜了父亲,又去另一个坟头祭拜母亲。

“拉帮套”的 ,现在听起来似乎有一点传奇色彩,其实,它的的确确是旧时代愚昧的表现,贫穷的产物,一种畸形家庭形式。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里“拉帮套”的马车已经早不见了,“拉帮套”的家庭已经彻底绝迹,人们已经走上富裕文明之路。

前些天,有人幽默地告诉我,农村又有了“拉帮套”的。我咋听膛目结舌,听后心花怒放!

现在“拉帮套”的更换上了新的内容,那就是先富的人家帮后富人家,帮资金,帮技术,帮销售,共同勤劳致富奔小康。

散文:农村中“拉帮套”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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