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盛昊陽
戴著白帽，貼上假鬍鬚的丹澤爾·華盛頓扮成普通穆斯林的樣子，出現在開往伊斯坦布爾的火車上時，的確比前作開頭中推著100磅水泥推車的超市小工顯得蒼老了不少，但他依然手不釋卷，正閱讀著塔-奈西希·科特斯的新書《在世界與我之間》。
《伸冤人2》
這位「老者」舉止文雅，談吐彬彬有禮，像過去一樣一絲不苟地攤開餐巾紙，把茶包放入杯中，談判破裂後，他緩緩摘下眼鏡，以精準迅捷，絕無冗餘動作的格鬥技快速解決掉三個嘍囉，再走到綁架案始作俑者的身邊，這時，他仍有餘裕，慢條斯理地向對方念出一段教化世人的警句。
是的，前CIA特工，現普通職員的羅伯特·麥考爾又回來了，四年前出演《伸冤人》第一部的丹澤爾·華盛頓年過花甲，四年後的麥考爾更是被一群紈絝子弟直呼「老頭」，照舊挺直的身板和靈活的頭腦並不能讓人無視他眼神中日益濃重的荒涼和倦意。
《伸冤人2》
還活躍於現今大銀幕上的一干中老年動作片明星中，丹澤爾·華盛頓比《疾速追殺》的基努·裡維斯大十歲，論形象是比不上約翰·威克迅猛優雅。
《颶風營救》系列的連姆·尼森和他年紀相仿，同為退役特工，麥考爾又不像布萊恩一樣擁有家人的牽絆，在電影尚未開始前，他深愛的妻子已經病逝，孑然一身意味著他沒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軟肋，也就沒有不顧一切要保護的東西。
這樣不以復仇或情愫為驅動力的故事，到底有什麼看點和續寫的必要？
《伸冤人2》
《伸冤人2》是丹澤爾·華盛頓和導演安東尼·福奎阿的第四次合作，也是迄今為止，他拍攝的唯一一部電影續集，前作的不佳口碑甚至未能影響他接拍續集的意願。
即使能讓60歲以上男星擔綱的好萊塢大製作寥寥無幾，早已功成名就的丹澤爾·華盛頓仍以一部動作片續集證明了自己穩如泰山的票房號召力，《伸冤人2》進賬約2億美金，與前作相差無幾。
《伸冤人》第一部不算出色，羅伯特·麥考爾卻是好萊塢動作片中極為少見的主角形象，他既傳統又反傳統，他隱忍、內斂、滿懷憾意，他有淵渟嶽峙的宗師風範和稀有的閱讀喜好，最重要的是，他並非被逼入死路或因意外陷入夢魘，不得不選擇退隱江湖，麥考爾主動選擇離開危機四伏的特工生涯，希冀平靜安穩的新生活能帶給他心靈的寧靜。
所以，他根本無需硬下心腸裝作冷漠，熱心敦促朋友減重鍛鍊，與失足少女也能迅速成為摯友，但他也不忘時刻警示自己不要輕易「以暴制暴」，在阿麗娜第一次被強行帶走時，他沒有出手阻止。
《伸冤人》
暌隔多年後，曾在CIA共事的老友蘇珊·普拉默又見到了借汽車炸彈爆炸案死遁的麥考爾，她沒有大吃一驚，也沒有逼問他這幾年的經歷，而是給予他自己權限內儘可能多的幫助。
人過知天命之年，必然更加懂得家人和朋友的重要性，時光荏苒，不僅有形的人與事不可同日而語，連無形的記憶也未必十分可信，但一念及「訪舊半為鬼」，難免會軟下心腸。
在認識現在這個羅伯特·麥考爾的人看來，他是個活生生血肉豐滿的人，在他的老同事心中，他早已是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魂，這個幽魂從漸漸失色的回憶中爬了出來，再次凝聚成一個有所差異而本質相同的實體。
《伸冤人》
困難的從來不是如何取回昔日的能力，是繼續保有現在的身份，又平衡現在和過去的自己。在離去之前，蘇珊告訴他「別忘了說再見」，無論如何，麥考爾不會緬懷當特工時那些血肉橫飛的日子，但與過往告別，真的有那麼容易嗎？
從《伸冤人》到《伸冤人2》，其實是一個人無法從社會的天羅地網中逃離的寓言故事。《伸冤人2》的支線變得更多，酷愛諄諄教導的網約車司機麥考爾在不同的故事中扮演著良師益友俠士的角色，他不再猶豫，懲治惡人時更加痛快酣暢，鑑於他沒有自己的孩子，麥考爾對誤入歧途的年輕人的關愛和庇護幾乎達到無微不至的地步，這些支線也都有光明美好的結局。
《伸冤人2》
因為在麥考爾的個人主線中，他遭遇到無比慘烈的打擊，「訪舊半為鬼」，不僅是說有人死去了，活著的人也可能成為想要撲殺你的惡鬼。他沒有給殺死蘇珊的戴夫機會和選擇，他冷冷地看著他們，說：「大多時候，惡人沒有受到制裁，這次他們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你們犯了個錯誤，殺了我的朋友，所以我要把你們都殺了」。
《伸冤人2》中的最後一段打鬥戲長達二十分鐘，比起大多數人關注的動作場面，這一幕的重點是麥考爾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舊宅，多年以前，他和妻子就生活在切薩皮克灣的這座房子中，多年以後，他又站在屋前，吻著自己的結婚戒指，略帶苦澀地凝望著面前風平浪靜的大海。
如果《伸冤人》的故事到此結束，我們應該祝福麥考爾得以安享晚年，但如果《伸冤人》還有下一部電影，那也只是一個英雄令人喟嘆的必然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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