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背的“姑爺” 趙國卿文

1999年夏的一天早晨,知了倒掛在老柳樹的枝條上,抖動著翅膀,不停地發著聲,那躁動夾雜著熱流,一股腦地向劉霞撲來,最終凝成汗珠,滴落在水泥地上,先是留下水印,很快又是一片乾爽,不留一點兒痕。

“這惱人的天,熱得人要死要活!”劉霞心神不寧,手足無措,她先是將襯衫的一個釦子解開,唉,還是透不進一絲風。再打開一個,那膨脹的乳房露出了邊角兒,忽隱忽現地向外探望著。這是一片處女地呢,走過了35個春秋,地都快旱了,卻未迎來墾荒者。

啥時能來場及時雨?那個他,又在哪裡?

年青時,劉霞很挑剔,在一家國營機電公司當會計的她,高挑的個頭,白白淨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會說話,追求者時常堵在單位大門口,就為瞅瞅她的芳容。但劉霞挑剔,心中總裝著完美,左一個右一個都沒看上眼兒,一來二去,年齡可就大了,等回頭再想找人家時,驀地發現,小夥子們都已談婚論嫁,留給她的不是老光棍就是離婚的男人,就這樣人家在相親時也常常冷落她,說她面容顯老,已成昨日黃花。沒辦法呀,歲月不饒人,“剩女”的標籤已明晃晃地貼在了臉上。

“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男人,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情急之下,劉霞來到婚姻介紹所,交了50元會員費後,老闆娘劉姨讓她回去等消息。劉霞心還不落地兒,臨走時又塞給劉姨50元錢,再三叮囑,有好的一定先想著我,別讓肥水流進外人田。

等待是一場難熬的馬拉松,劉霞坐在辦公室裡已無心理賬,眼睛緊盯著桌上的傳呼機,她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這小小的黑盒子上。

中午不期而至,日頭更足,連知了發聲都斷斷續續,沒了精氣神兒。劉霞在瞌睡中還在等待,她渴盼有一位白馬王子在她的眼皮上起舞,哪怕只是瞬間,也是莫大滿足。

驀地,嗡嗡嗡,傳呼機大震。是劉姨!劉霞像吃了興奮劑,身體彈起,立馬復機。 劉姨慢聲細語,說有一位40多歲的男子,叫王烈,是市公安局的副處長,條件不錯,你要看看嗎?看,當然看,咱從小就喜歡警察,這麼好的條件,機不可失。

飢渴的劉霞很快就與王烈見了面。王烈個頭兒不高,警服嶄新嶄新,後屁股還掛著一副手銬,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但很有神。要說缺點嗎,就是耳朵有點背,他說是在部隊當兵時打靶被炮震的,差點就聾了。人無完人,耳背就耳背吧,大聲喊點也就好了。劉霞這樣自我安慰。

“親戚同事,誰要辦藍印戶口可以找我,一點沒問題!”王烈健談,拍著胸口,誇下海口,那副手銬就在屁股後面晃呀晃。劉霞樂得合不攏嘴,這男人能耐可真不小,看來是找對了人。至於耳背的事兒,早就拋在了九霄雲外。

愛情很快與大躍進牽了手。相處一個月,劉霞的雙乳更加膨脹,撂荒地遇到了墾荒牛,滋潤得長出了綠草;相處兩個月,王烈住進了劉霞家,父母住南屋,他倆住北屋,如膠似漆,過起了小日子。

別看王烈耳朵背,但性慾卻挺旺盛,壯得像條牛,每天晚上一吃完飯,他拉著劉霞就鑽進被窩,連電視都不看,折騰得劉霞黑了眼圈不說,走路都直打晃,只有第二天到單位去補覺。“該結婚了,這樣折騰下去懷孕可咋辦?還不讓人嚼舌頭。”劉霞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她盼望著穿婚紗日子的到來。

三個月頭上的一天,夜幕已降臨,但還不見王烈的人影。往日這個時候早已進了家門,端起了飯碗,今天也許是單位加班吧?劉霞的父親守著飯桌直納悶。劉霞更急,忙著打了傳呼,但也沒回音。這還是頭一遭,不會遇到點啥意外吧?劉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是警察,又是處長,誰敢把他咋的?父親白了劉霞一眼。  

晚上9點多,敲門聲入耳,家裡突然來了倆警察,瀋陽市大東區公安分局的,態度和藹,問認不認識王烈。劉霞老父親說,認識呀,那是咱家姑爺,他也是警察,你們同行,有事嗎?咱可沒這不著吊的同行,王烈因詐騙已被刑拘了,他是個假警察。那身警服,那副手銬都是買的,耳朵背是因偷情被人打穿了耳膜。

劉家一時炸了鍋,咋會是假警察?他天天一早就出門上班去了呀!一早門是出了,但沒去市局,而是在八一公園裡閒逛,那裡就是他單位,跳舞的、打麻將的是他同事。劉霞一家頓時目瞪口呆,一桌飯菜都冒著絲絲涼氣。

話又說回來了,這王烈裝得有模有樣的,咋就露了餡呢?原來,幫人辦假藍印戶口得蓋市局的戳,他沒有,就到市場上去偷刻原子印章,出示證件時,老闆發現警官證是假的,就偷偷報了案。開始時王烈裝聾作啞,啥都不承認,兩個嘴巴子打過去,啥都招了,還求警官別把被抓的事告訴劉霞,怕她傷心,怕她落淚。還憐香惜玉呢。

平日立立整整的,他咋會是假警察?咱結婚的嫁妝都準備好了呢!劉霞一時醒不過神,淚在睫毛上飛。

再痛苦,班還是要上。有同事問劉霞,啥時候吃你喜糖呀?她背過臉,咬著牙說,咱那警察未婚夫出了車禍,撞死了。她傷透了心。

從此,劉霞的那塊地兒又荒了,不再冒一株綠芽。

時間過得真快呀,如今,年過五旬的她眼裡已沒了光澤,話也少了許多,只是時不時還會想起王烈,耳背,屁股蛋子後面掛著手銬,那個假警察。

他咋會是假警察呢?劉霞時常會叨叨咕咕,做了病呢! 


耳背的“姑爺” 趙國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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