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風雲21 三峯山之戰(四) 金軍末路

正月十五日,蒙古軍戰敗後被“金圍之數匝”,故蒙古軍“將士頗懼”。蒙古鐵騎以驍勇善戰而聞名於世,連如此無畏的戰士也開始懼敵足見其時蒙古軍戰況處境之險惡。由於蒙古軍“戰宜極寒,無雪則磨石而禱天”。正好拖雷軍中有一箇中亞康里人精通以石祈雪法術,拖雷遂“令軍中祈雪,又燒羊胛骨,卜得吉兆”。天隨人願,十五日中夜,果然天降大雪。

金軍本來就已經糧草不足,趕到三峰山之後更是雪上加霜。部隊已經有部分士兵吃不上飯,最嚴重的甚至斷糧三天。而在大雪天造成的嚴寒中,缺乏熱量的攝入造成大多由中原農民組成的金軍大量非戰鬥減員,致使“將士披甲冑僵立雪中,槍槊結凍如椽”,倖存士兵的最後的信心和勇氣也在這場雪霧中迅速消融。恰恰與之相反,圍攻的三萬蒙古軍日子則要好過的多。一方面,蒙古高原原本就是冬季寒潮的發源地之一,冬季氣溫可能降至-42℃或更低,甚至在夏季都有可能下雪,而在任何時候都會有暴風雪。蒙古軍將士在日常生活中早已熟悉了類似的天氣,習慣於在寒冷的氣候下作戰;另一方面,通過沿途因糧於敵的做法,蒙古軍的補給應該比金軍寬裕,在大雪濃霧中仍然可以篤定地在自己營地前燒烤牛羊肉,慢慢烤慢慢吃,吃飽了就輪換上前線。此消彼長之下,蒙軍一直維繫著戰鬥力,而金軍則是越來越衰弱。

正月十六,大雪漸止。這場大雪使蒙古軍軍心為之一振,而又頓時扭轉了當時蒙金戰局。三峰山之戰進入最後的高潮。天亮之後,富有戰略眼光和軍事才能的拖雷即欲乘機出兵攻擊金軍,其他蒙古軍諸將起初請待窩闊臺部蒙古軍主力至後合兵攻擊金軍(結果窩闊臺第二天才姍姍來遲),拖雷以為大敵當前,機不可失,若金軍入城後,將難以消滅。蒙古軍遂全軍出擊,首先攻擊三峰山上金軍。拖雷親自做了戰鬥動員,“現在是作戰和獲得榮光的時刻了,必須勇敢”。隨後,拖雷部蒙古軍突圍成功後又反過來將金軍“四外圍之”,戰場的主動權再次落入蒙古軍之手。

拖雷深諳“圍三厥一”的用兵之道,下令放開三峰山通往鈞州的道路,而蒙古大軍將在進入鈞州的開闊地上對金軍給予毀滅性的打擊——更準確的說,是屠殺。果然,金軍看見圍困他們的蒙古軍不見了蹤影,通往鈞州的道路就在眼前,紛紛爭路突圍,顧逃不顧戰;此時蒙古軍伏兵四起,前後夾攻,“如撲向羚羊群的獅子,撲向金軍”, 金軍土崩瓦解,“聲如山崩”,蒙古軍遂大敗金軍,“追奔數十里,流血被道,資仗委積,金之精銳盡於此矣。餘眾進走睢州(今河南睢縣),伏兵起,又敗之”。金軍作鳥獸散,楊沃衍、樊澤、張惠麾下金軍突圍時互相爭路,被蒙古軍圍之數重,而與高英殘部與蒙軍共戰於柿林村南,樊澤、張惠、高英皆陣亡。當日,完顏合達、完顏陳和尚、楊沃衍以數百騎逃往鈞州,移剌蒲阿逃往汴京行至望京橋時被蒙軍追兵俘獲,武仙率幾十騎兵經竹林逃往密縣(治今河南新密)。蒙金戰史上最為慘烈的1232年正月十六日三峰山之戰,以蒙古軍大獲全勝而告終。蒙古軍以少(3萬)勝多(15萬),創造了軍事史上的又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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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峰山之戰形勢

話說回來,金軍主帥完顏合達,移剌蒲阿喪師辱國有罪,但都是硬漢子。蒙古軍和他們交戰多年,也知道他們是不可輕視的對手。移剌蒲阿被擒後,不肯投降,口口聲聲,只說:“我是金國大將,只能死在金國境內。” 完顏合達逃進鈞州城之,因將寡兵少,不堪一擊,經蒙軍猛攻破城。合達被擒後則要求見一見速不臺,速不臺問他即將被處死的人見他做什麼,哈達說:“卿天生英豪,非偶然也。今見卿,吾死瞑目矣。”言畢就死。曾讓蒙軍蒙受巨大羞辱的忠孝軍主將完顏陳和尚率領殘兵進入鈞州,等到蒙古軍殺掠稍定時主動赴蒙軍營表示不願死在亂軍之中以蒙負國家的罪名,請求明明白白地死在刀下,讓天下人知道他的忠義。拖雷力勸他歸降,陳和尚不肯。在慘遭酷刑後為國捐軀。蒙古人向來尊重勇武之士,陳和尚死後·,拖雷親為致奠,希望來生能使之為他所用。

無論如何,金朝最後的健將精兵就這樣在“六和乾坤一片雪”之後煙消雲散。金朝基本喪失了可與蒙古軍進行野戰的軍隊,史載“自是金軍不能復振”。蒙古軍更四下揚言:“你朝所恃,不過是黃河天險與大將完顏合達而已,如今合達為我所殺,黃河為我所有,不降何待!” 正月十八日金廷獲知十六日金軍三峰山慘敗、將帥或擒或亡後,京師大震,第二天金哀宗就下詔罪已以挽回民心。這自然無濟於事,對金朝而言,全國的主力部隊基本都投入了鈞州一役,是一次賭博性的戰役。這次大敗使主力幾乎全部被殲。此戰之後金朝不過是苟延時日而已,滅亡已不可避免。

在蒙古方面看來,此刻的大局已定。按照蒙古人大戰由大汗親征,小戰由將領出徵的慣例,三月份,大汗窩闊臺及其弟拖雷率領主力部隊返回漠北。在河南地區留下了蒙古大將速不臺、塔察兒,指揮漢將張柔、史天澤等統領的漢軍主力部隊承擔滅金作戰任務,於是出現了持續十六晝夜的汴京攻守戰。速不臺迫令大批俘獲的男女老幼揹負柴草,填沒城壕,鋪平進攻道路。蒙古軍在城外樹起大批炮架(發石機),把百姓家裡的門床等物做炮石,幾百架炮,輪流開放,日夜不停。城裡積石如山,城上的樓櫓,合抱粗的木材,都被打得粉碎。但是汴京的城牆十分牢固,炮石擊中之處,不過稍為凹進一點而已。金哀宗下令括京城居民20萬為軍,分隸諸帥,守軍把皇家園裡的假山石做炮石,拆了宮殿的木材造樓槽。兩軍打得十分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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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攻城戰

金軍有兩種火器,最是厲害。一樣是震天雷,用鐵罐裝火藥,點火後爆炸,聲如雷震,殺傷力可達半畝(三百多平方米)左右。蒙古軍用牛皮洞掩護士兵,挖掘城牆。守軍用鐵索繫著震天雷,點上引信,從城上垂下,到掘城處爆發,牛皮洞和攻城士兵都被炸得粉碎。還有一樣是飛火槍,槍身用竹管制成,槍口裡裝了火藥,點火後,火焰往前噴射十來步遠。金軍偶爾派敢死之士出城突擊,他們手持飛火槍,衝入敵陣,蒙古兵無法抵禦,只得逃散。

汴京防守很堅固,蒙古軍對這兩樣火器,更是害怕,最後只得解圍。蒙古軍需要的不過是休整。金朝的汴京卻在解圍後垮了。在十六晝夜的防禦戰中,人們的神經繃得太緊張了,一旦鬆下來,才發現精神和體力都消耗光了。一場大疫緊跟著戰爭而來,連續五十天,運出城的棺木有九十多萬具,貧苦沒有殯葬能力的還不在其內。金哀宗已喪失守城意志,出城而走,汴京隨後在捲土重來的蒙古軍攻勢下失守。金哀宗先想挺進河北,打到敵人後方去。辦法不壞,但是一個早已被人民唾棄了的金朝,不管目前這個領導人的德和才是什麼樣子,都是不可能這麼幹的。金軍北進失利之後,金哀宗又能去哪裡呢?金朝境內城垣最堅固的是汴京,其他城市較之汴京都差得遠。哀宗先到歸德,然後逃往蔡州(今河南汝南)。這就是金朝最後一個臨時首都。蔡州距南宋邊境不到百里,無險可依,糧食不足,精銳只萬餘人,金哀宗以此為臨時國都,是極大的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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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古畫中的蒙金交戰

距離三峰山之戰只過了兩年。1234年初,蒙古軍與南宋聯兵就攻破了蔡州,迫使金哀宗自縊身亡。金朝自完顏阿骨打建國,傳6世,易9君,凡120年宣告滅亡。蔡州攻破後,蒙古汗國與南宋相約,陳、蔡以北分屬蒙古汗國;陳、蔡以南分屬南宋,雙方分治河南。蒙古和南宋兩國的交界線,與金宋時期相比,北移了數十至數百華里不等。金朝南京路的大約一半土地歸入了南宋,而宋蒙的新邊界又不像宋金舊界一樣有著淮河與秦嶺的天然障礙,雙方在無險可守的中原地帶對峙,這又埋下了日後衝突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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