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那些事

拾柴那些事

廟溝腰峴的拾柴人

在我兒時的記憶裡,我家門前空地裡的那摞柴垛永遠都是方方正正,年年都在那兒,可以說是燒之不盡,在那個沒有玩具缺乏娛樂的歲月,我會爬上柴摞,冒著刺破手腳、劃爛衣服的風險,在上面蹦跳玩耍,成了我娛樂設施。

柴米油鹽醬醋茶,有飯吃首先得有柴燒,柴字放在了第一位,莊戶人家自然知道柴的重要性,所以,幾乎家家戶戶的房前屋後,莊子周圍都圍著草摞,柴摞,草垛的大小反映了這家人的糧食收成,柴摞的大小則反映了這家男主人的勤勞與否,我們家的那摞柴總能贏得過往或串門的莊戶女人的羨慕,“永祥家的柴摞真大啊!”這樣的讚歎聲我聽了好多年。

那個時候的莊稼人,幾乎家家養著牲口,莊稼收完後剩下的秸稈都留作了牲口的飼料,能夠當柴燒的就太少了,所以每年花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去山裡拾柴,就是一年一度的大事。

入冬後,進入了農閒時節,我父親就開始了拾柴前的準備工作,挖柴的钁頭要換新的钁楔,鐮刀磨得鋒利,快要散架的架子車棚更得鉚釘加楔,給架子車打氣的氣管子還得換個皮圈。

大約凌晨三點,隨著我們家那頭老叫驢的三聲嘶鳴,我父親就起來給牛拌草,給驢一碗玉米,天微微亮,我和父親就趕著牛,牽著驢,拉著架子車,走過廟溝塬,路過黑坡灣,下了石門口,轉過一個灣,或去崖灣嶺頭,或去去川口嶺頭,就到了拾柴的地方了。

拾柴那些事

對面川口嶺頭

冬日的山野到處枯草落葉,路邊的酸棗枝上挑著幾個乾癟的酸棗在冷風中搖曳,伸手摘一顆扔進嘴裡,卻也是難得的美味,崎嶇的山路泛起了齊腳深的 溏土,在車子經過後升騰起一股股煙霧。

莊稼人把做飯用的柴分為兩類,分別叫著“瓤柴”和“硬柴”,拾柴時“瓤柴”和“硬柴”都要兼顧些, 滿山遍野的青蒿,到了冬季,地上的枝葉就已乾枯,枝幹堅硬,人們叫它鐵桿蒿,且極易燃燒,就成了“瓤柴”的首選,鐵桿蒿燃燒迅速,做飯時要專人不住的往裡添柴,稍不留神,就會燒出鍋眼門,引燃整個灶夥。

拾柴是個苦差事,一人高的鐵桿蒿有筷子粗,得用鐮刀一刀一刀的割,費勁不必說,弄不好鐮把磨的滿手掌都是泡。“硬柴”一般是指樹枝或者稍粗的灌木,一般生長的位置比較偏僻,砍挖的難度較大,我父親怕麻煩,就用钁頭就近挖那些別人不願意挖的滿身長刺的狼牙刺,我父親的理由是,狼牙刺燒起來火硬,不用曬乾也能燒著,弄回去可苦了我母親,儘管我父親用钁頭把狼牙刺剁成了碎節,可還是不好弄進鍋眼門,實在扎手,引得我母親在做飯時老是抱怨。

捆柴也是有難度的,先要打兩根䌁,我一般都是砍兩根細長的狼牙刺的嫩條,用鐮刀割去杆上小刺條,一頭踩在腳下,抓住一頭擰個幾圈,整個狼牙刺條就立刻變得鬆軟了,再把兩根頭對頭攪在一起,狼牙刺滿身都是刺,打䌁時很容易扎到手,一旦扎著,刺骨的痠痛,疼得人直掉眼淚。一捆柴,上下捆兩道,捆起來後有兩米多高,找個中間部位,插上钁把,豎起來,背到架子車旁。

我和我父親忙著拾柴的時候,我們家的牛和驢則被我用長長的繩子拴在樹枝上,靜靜地在地上啃著枯草。

中午時分,在地上生一堆火,圍著火堆放上一圈家裡帶來的饃饃,烤到外焦內軟時,吹掉外面沾滿的灰塵,吃兩個饃,喝一點水,就算是午餐了,看到我們吃饃時,我們家那頭牛不住地舔著鼻子,掙著繩子,那頭叫驢不住地朝著我晃著著腦袋,吭哧吭哧喘著粗氣,顯然這兩個畜牲是聞到了饃饃的味道。

按照正常的進度,在捆完第十二捆柴的時候,一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裝車,十二捆柴裝在架子車上,顯得高大,用繩子勒緊,還得保證前後左右的平衡,才能平平安安的回家,要不然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一不留聲就會翻車。

拾柴那些事

遠處石門口

牛和驢拖著滿載的架子車,吱扭吱扭地行進在回家的路上,回家的全是上坡路,尤其石門口那段陡坡,走到一半時必須停下休息片刻才能到達坡頂。等上到塬上時,太陽已經落山,天空中升起了裊裊炊煙。

如今,再回家鄉,早已沒有了家家上山拾柴的場景,家家戶戶沒了牲口,莊稼秸稈變得無用,很多人家燒起來煤炭,沼氣,原來地坑莊子(窯洞),土坯瓦房,被新的小康屋取代,再也看不到瓦房、柴垛、草垛、高聳的煙筒及嫋嫋的炊煙構成的鄉村景色了。

有人說,人的一輩子就像拾柴火,起早貪黑,精疲力盡,一把火過後只剩下一堆灰,風一吹,就什麼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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