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汽車自媒體“慢速公路”踢爆，在寶馬2系麗江試駕活動中，公關公司藍標請來的網紅是刷量造假出道的“假網紅”。文中指出，藍標請來參會的某大V，一條抖音視頻加一條微博，三天活動實收3.5萬元。
按照黑奇士採訪的業內人估計，一條微博加抖音刷量，僅需580元就能達到寶馬活動所標稱的效果。60倍的投入產出比，足以讓人瘋狂。
藍標是國內最知名的公關公司，是A股上市公司，同時也是百度、騰訊、聯想等知名公司的公關服務提供商。本次爆出的寶馬活動請假大V助陣事件，使得藍標公關的專業性蒙上了一層陰影。
黑奇士從業內瞭解到，“慢速公路”指出的“公關公司串通假大V刷量欺騙廠商”，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了潛規則。公關行業的自殺性價格競爭，已經嚴重到威脅行業整體生存的地步。
某公關公司前員工向黑奇士表示，從去年年初入職，公司對甲方的報價就一直在降低（雖然是年度合同，但每季度會有執行彙報，調整價格），以此來獲取生存必須的合同。其對手本來想搶走某搜索引擎巨頭的單子，但看到其報價單上，36kr、虎嗅微信頭條的報價僅有1.5萬元時，不得不放棄了爭奪（文中提到的報價僅是爆料人轉述，我也不知道人家36kr和虎嗅賣不賣頭條）。
以這種超低的價格，要想完成項目、還要有合理利潤，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怎麼辦？只能刷量！
黑奇士採訪相關專家，告訴你一個公關公司、網紅大V和廠商市場部合謀的刷量遊戲。
網紅大V批量造，百萬粉絲僅需4000元
黑奇士從資深業內人士那裡拿到了刷粉、刷量的報價表，其中微博粉絲價格最低，分為“初級粉、高級粉和精品粉”三個等級，最便宜的初級粉，僅需40元就可以買到一萬粉絲。以此來計算，微博上的百萬粉絲，僅需4000元就可以搞定。
“慢速公路（橘子老師）”在爆黑文中指出，微博大V @劉錚-行走的二次元 的微博互動數據十分不正常，比如一條轉發1000多次的微博，最熱的評論居然是0贊。而這個假大V劉錚居然被藍標公司安排，與華晨寶馬副總裁楊美虹等高管圓桌座談。
（圖片來自慢速公路）
黑奇士去看了下劉錚的微博：微博有個功能，當你點進去看某個用戶的個人頁面時，系統會自動顯示“熱門微博”，而非按照時間線顯示他的個人微博內容。讓人驚訝的是，劉錚的熱門微博全部是軟文廣告，客戶包括了德芙巧克力、大疆無人機和寶馬汽車等知名公司。
（劉錚微博的德芙廣告）
看起來劉錚買的這些粉絲很給力，凡是廣告客戶的微博，就會刷成熱門微博，正常內容的數據不咋地（但是，即使是刷的這些微博，跟正常微博用戶的互動還是有顯著不同，內行人一樣就能看出來）。
在慢速公路的文章發佈之後，有個自稱藍標員工的當事人在公眾號表示：“無論是藍標還是客戶，對於媒體的篩選都有著嚴格的要求，作為項目的參與者，我也清楚的知道這些跨界的媒體是我們媒介的同事花了多少時間在網上一家一家找，一家一家看內容篩選出來。這篇公眾號不僅傷害了我們，也傷害了這些平白被我們邀請而來的媒體。”
但該員工並未在文中正面回應劉錚、穆杉伯男等微博大V的數據異常，理論上要是“嚴格篩選媒體”，這些假大V不可能混進新車試駕活動，更不可能跟寶馬高層侃侃而談。
刷量遊戲：假大V、公關公司和廠商的合謀
“在寶馬試駕這樣的活動中，到底是誰主導了刷量造假”，黑奇士請教某知名公關人Y小姐。
她瀟灑的吐了個菸圈，微笑著反問，“那你說，在皇帝的新裝裡，是國王、大臣還是兩個騙子主導呢？”
“我覺得是廠商市場部的人不懂行，被公關公司和假大V聯手騙了”，我答。
“那你就是圖樣圖森破了（網絡用語， too young，too simple，好傻好天真），現在所有的知名廠商，市場部一半以上都有4A背景，他們不懂？別逗了”Y小姐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懂裝懂”的樣子，我只能低頭表示誠懇接受。
在Y小姐看來，無論是假大V、公關公司還是德芙、寶馬、大疆這樣的甲方公司，在整個鏈條中都是共存共榮的關係：大V負責刷出好看的數字，公關公司負責平衡假量和真量之間的平衡比例（別搞的太過分，一般真假量1：10----1：100都是可以接受的，如果做不到，就用商務合作等方式衝真量），甲方市場部負責向上級爭取資源，並把好看的數字做成PPT，向老外們報功領賞。
那他們對自己獲得數據真假比例有預期嗎，比如投資百萬做的活動，真量必須到多少？我問Y小姐。
“如果是有點良心的甲方執行者，心裡會有一個預期，投入10萬元能做到什麼效果，50萬什麼效果，適當平衡下投入產出；如果上級不懂行，或者對公司沒有歸屬感，那就全是假的，因為你無論怎麼做，刷假量的成本一定比真量便宜很多，與其費力不討好的堅持真量，還不如去同流合汙。”Y小姐這麼教育我，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告訴你一個真實刷量的價格：抖音萬贊僅需180元
抖音是近期視頻類APP的當紅炸子雞，我去問了下抖音能不能刷，如果能刷價格多少。
業內人士給了我一個報價表格，一款1萬贊+50萬瀏覽量的抖音套餐，僅需180元。按照“慢速公路”的爆料，某網紅大V發佈一條微博加一條抖音，三天活動實收3.5萬元。
一條汽車類抖音，萬贊就差不多能交代下去（刷的太高倒不好，例如溫婉的千萬贊，那個太假倒讓人笑話），成本為180元；一條微博刷1000轉發，1000評論，每條評論1毛錢，100條起售（所以你看劉錚那些微博，都是100倍數的評論，哈哈哈），成本200元，加上一些真人評論轉發、微博話題閱讀刷量，400元的微博就能百萬閱讀，話題千萬閱讀。
（網紅溫婉，曾在抖音有一條視頻獲得千萬贊，後被封殺）
這樣，580元成本，就能獲得3.5萬元的實際收入，真是一筆好買賣。（但我懷疑這3.5萬可能得有一半要分成公關公司和甲方的回扣，或者網紅收到3.5萬，體現在公關公司的賬上是7萬元以上）
如何治理刷量，公關造假是否有法可治？
這些刷單造假行為應該如何防治，如果你是寶馬的高層，下屬這麼瞎搞你應該怎麼從制度層面去解決？
資深自媒體人丁道師（真正的大V，不是4000元買的……）表示，目前國內並沒有明確的法律條文對於互聯網刷單進行相關約束，只能靠企業自律來進行監管。
黑奇士查詢法律文書發現，早在2017年11月，天貓就曾起訴“傻推網”刷單獲勝，並獲賠20.2萬元。
但以前的案例都是跟電商刷單相關，包括淘寶刷單、京東刷單，這些刷單給電商平臺造成了實際損失。
而像藍標作為公關公司請來假網紅、假大V來刷數據，從法律角度講，很難實際證明這些造假行為給自身的經營活動帶來什麼損害，如果走法律程序很難得到法庭支持。
黑奇士採訪的法律界人士表示，根據法律規定，包括微博、抖音這樣的社交平臺，都必須實名制，要想刷單牽涉到大量的個人信息。如果大V或公關公司的刷單涉及到了個人信息的買賣，則可能觸犯刑法253條：
“違反國家有關規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現在的互聯網行業，對於刷單、造假等行為的認識還停留在幾年前。隨著國家有關部門對黑公關、水軍等現象的治理，買賣個人信息、造謠惑眾、造假刷量等一系列的黑公關行為必將得到有效治理。
閱讀更多 黑奇士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