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团圆饭

那年的团圆饭

中午十一点多,山下已经传来鞭炮声,表弟和表妹已经跑出院子,因着骚动院子里的老黄狗也随着他们一同出去了,我知道小姨一家人就要赶到了!

大姨,舅妈,母亲和外婆在厨房里忙碌,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声音很小夹着着炊烟飘香远方。

那是一间坐落在半山腰的小瓦房,外面被一圈外婆种的果树包围着的一间院落,倘若你站在山下总难以发现它 存在,不过因着那细小狭窄的山路你还是可以猜到上面是有一户人家的。那片山脊只有外婆一家人,她们本是住在山底的一件宅院里的,后来在我妈妈的奶奶去世后,大家就都分了家,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大山外出打工就在也没回来过,如今的程家湾也就三四户人家,外婆一家也搬到半山腰去了。

我依着儿时模糊的记忆也总能想起一些片段,如今程家湾里老房子还在,只是都已经荒废了,在角落里还留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所住的房子基本上是在原有的框架重修的,我去时看到一个老人像一座钟一样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看到我们这群陌生人来她转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后来实在是不认识便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那一片荒芜中。我问母亲是否认识那位老人,母亲仔细看过之后摇了摇头。那是时隔二十几年后的相遇,离开时我不过三四岁,现在已经朝着而立之年走去。

我从屋里走出来,父亲正在院子里扫地,外公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他们都是闲不住的人,劳动让他们重拾对生活的热爱,也额外的收获那一丝踏实。我听舅妈的话同舅舅一起把屋里的桌子搬出来,那是两张大的八仙桌,母亲说那些桌子的年龄都比我大,我只是惊讶然后就是释然,我猜想眼前屋子里的大部分家具都应该比我的年龄大吧!桌子和凳子搬出来后,然后放了几盘糖果和水果,而山下我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小姨一家人的说话声。

还没到家她们就已经开始带着一口浓重的川音扯着嗓子叫喊起来:’光,今天做啥子好吃的嘛!“第一个叫喊的绝对是小姨夫小,他是一个客套人,用现在的人来说就是会来事,妈妈姊妹四个小姨父是最能聊的人,像我大姨夫舅舅还有我父亲他们都是地道的憨厚型的农村人。小姨夫常年在外和别人打交道,在待人接物方面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尤其是在处理陌生人的关系上。母亲因嫁到山东所以在相处上也总不能如以前那般容易,这样的见面对于父亲和我来说无异于同陌生人交流一般,不过我对于小姨的感觉总是出奇的亲近,因为他和我母亲张的很像,特别是生在眼角的三条鱼尾纹,简直一模一样,我也有同样的鱼尾纹,尤其是在笑的时候。

我想四川人都有这样大声叫喊的习惯,应为生长在山上,她们需要通过大声呼喊去传递信息,所以很多次次我们去赶集时外婆突然想让我们帮她带东西时,走在山下的我们总能听到她的呼喊声。想着多年前一群在山上劳作的人,隔山聊天的场景也总能让人回味一番。

小姨一家来到了,他们一家有三个孩子,且都已经成年,只是因了年轻还没有出嫁和结婚的打算,关于这一点,妈妈同她四个姊妹都是操碎了心的,因为不管是大姨家的表哥还是小姨家的孩子还都还没有一个成家,说起这事,我们一群人总是聊到一起去,凭他们抱怨,我们都只是充耳不闻。

小姨来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脱掉外套和母亲舅妈一起忙碌一番,即使出嫁十几年,可只要一回到家小姨也总是和几个姊妹走到一起。姨夫舅舅和父亲同外公一起坐下开始聊天,按照习俗外公自然是做上席,前来的还有山下的幺外公,四川人叫最小的一个称之为“幺”,所以小姨用四川人的方言讲就是“幺姨”,幺外公坐在外公的旁边,他一辈子没有结婚自然也是没有孩子,所以每年过年时外公外婆总是要叫上幺外公一起。作为最小辈分的我们自然是先去厨房里端碗端菜,然后负责到一些酒水之类的。

吃饭时他们大人坐在一起,我们几个孩子自然的也扎堆坐在一起,母亲大姨和小姨通常是最后上席的人,当然还有年纪最大的外婆。在后面断断续续忙碌的人是舅妈和表妹,因为舅妈担任的是主人的角色,所以忙前忙后的任务也主要落在了他们身上,当然我们是没所谓的。

吃的是前段时间外公外婆做的腊肉腊肠,尽管现在生活过得好了,可每年外婆还是会自己买一点肉回来自己熏一下,他们两个老人自然是吃不了那么多,所以用松枝做烟熏过以后等着儿女过年一起吃。他们还会买一些蚕豆和椒盐黄豆,那是已经做好了的,直接从集市上买来就可以吃,那和北方的花生具有一样的性质,同是下酒的菜。除此之外,蔬菜也是有的几样,可能没有饭店里的那样鲜亮,但那是家里独有的味道。

饭前先喝酒,四川人对酒有着浓厚的兴趣,外公喝了一辈子,每天必饮,即使现在已经到了八十的年纪每天也是酒不离口,他爱酒但不酗酒,每次只喝一杯,多一点也不喝。像外婆同大姨小姨她们也是会喝酒的,记得儿时我开始喝酒也是妈妈怂恿的,虽说现在不怎么喝,但是我还是喜欢那种五分醉的感觉。他们喝的酒是自己用粮食酿的,在深山里他们有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除了白酒之外他们还有杂酒,杂酒是用高粱酿制的,喝的时候外婆会把酒糟放到一个罐子里在锅里蒸一下,在冬天时这样的杂酒罐在饭桌上颇受欢迎,他们会轮流着一圈一圈的喝,那是他们的习惯。喝酒时也会谦让,对于这种礼仪我总说不上来什么,我不讨厌却也不喜欢。父母那一辈人总是很在意这一点,尤其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不过那样的酒局每次对我来说都如坐针毡。

半小时过后大家开始吃饭,外公照例只喝一杯,然后就端起杂酒喝起来,舅舅他们对于酒也不是那么的留恋,在同端最后一杯酒之后大家就开始吃起饭来。米是外公自己家的稻米,同时家里还有一个给稻米脱皮的机器,因外公每年还会种一点水稻,所以那东西除了自家用过之后终年也只是放在那里。

饭后大家会一起帮着一起收拾碗筷,外婆是吃的最慢的一个,她吃的也最少,至于外公已是早早跑去屋里睡午觉了,那是陪伴了他一辈子的习惯。收拾完之后我们几个常年生活在城里的孩子跑到后山去摘柚子去了,母亲和她的姊妹一起聊那些失散多年的同学,老爸舅舅他们在一起玩纸牌,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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