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
天陰沉沉，外面下著雨。雨水凌亂地打在外面的樹葉上，風在吼......牛局長望著窗口外，心裡像風吹雨打的一樣難以平靜。
牛局長是黃淮市檢察院反貪局的局長，辦案很牛。無論多複雜棘手的案子，只要他一出手，就沒有拿不下的，無論多狡猾難纏的對手，只要遇上他也沒有不低頭認栽的。人們喊他牛局長，多半衝的是這個意思。
牛局長心中的不平靜是因為剛剛接到的一個電話。電話是梨縣檢察院反貪局的趙局長打來的，說據群眾舉報，該縣房產局長鬍海輝涉嫌受賄700萬元，他準備立即採取行動。
牛局長對胡海輝早有耳聞，料定趙局長他們碰到了硬骨頭，憑梨縣反貪局的偵查力量，很難啃得動。
此時此刻，梨縣房產局的局長辦公室煙霧繚繞，菸灰缸裡的菸蒂一隻接一根堆著。胡海輝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雨幕，內心和外面的天氣一樣陰沉......被人舉報的事，他已經聞到了氣息。
“叮鈴鈴，叮鈴鈴......”桌上一陣急促的鈴聲。他驚了下，伸於抓起電話，“喂？”
“大哥，安置房那塊地出事了。現在上面正派人來查呢，還有之前星海小區的‘樓脆脆’……大哥，恐怕這次真的抗不過去了......”電話那頭是梨縣的一個包工頭。
胡海輝接過電話頹然坐在椅子上，嘆了聲氣。窗外的燈光亮起來，透過玻璃打到他臉上。他從窗戶玻璃上打量著自己：這就我胡海輝啊。這就是以前發誓“為黨為民無私奉獻”我啊，前幾天在電視、報紙上露臉，信誓旦旦向老百姓保證，絕對建設質量一流的安置房，不偷工減料，對得起老百姓的 “清廉局長”啊！
“叮鈴鈴”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把胡海輝嚇了一跳。他猶豫一下才去接聽：“胡局長，政府新批的那塊地，有幾個問題，我想要見面溝通一下，請你到市政府辦公室來一趟。”
噢，是政府辦公室。胡海輝放心了，掛斷電話就徑直下樓。他走出辦公樓，長舒一口氣，走向自己的奧迪，卻突然發現周圍有好幾個人衝他走了過來。
“完了，他們是檢察院的！”胡海輝心裡驚了一下，“那黃臉婆，還有那個渾蛋兒子該高興了。”
胡海輝猜對了。他的老婆孩子對他出事，不會有一點吃驚和悲傷，因為他出事就是“禍起蕭薔”，因為是他在外面養小三，而且逼老婆離婚，被原配和兒子一起舉報他，生活作風腐化，貪汙受賄。
胡海輝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可他並未驚惶失措，對檢察院趙局長他們的辦案套路，他心中有數。不就是訊問嗎？只要不開口，神仙難下手，找不到證據你們還得給我賠禮道歉呢。
在梨縣檢察院辦案工作區的訊問室，胡海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為自己辯解：“我住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普通的？從一個窮小子，成長到黨今天的幹部很不容易，我是經得住組織的考驗的，”說到動情處聲淚俱下。
趙局長拿他沒辦法，只能稍作休息，等待另一路搜查的消息。搜查結果很快傳了過來：胡海輝的保險櫃裡面只有5萬塊。5萬與舉報的受賄600萬，相差甚遠，但趙局長還是認為這5萬塊也是個突破口，於是訊問重新開始。
“這5萬塊錢是我平時省下的。”胡海輝說。
“你的工資本在老婆手裡，你怎樣省下5萬塊的？這五紮大票還是連號的新幣，你怎麼解釋？”趙局長咄咄逼人地問，“這錢是從哪來的？”
胡海輝愣了下說：“別問我，有本事你們查嘛。”此後就再也不說話。訊問就此陷入僵局，趙局長覺得是請市院牛局長出馬的時候了。
牛局長接到趙局長的手機短訊就冒雨驅車向梨縣趕，一個小時就進了梨縣檢察院的辦案工作區。
他坐審訊室隔壁的監控室，隔著隱形玻璃，觀察審訊室內的情景，只見胡海輝在那裡閉目養神，睜眼喝了口水，繼續閉目養神。他從眯縫的眼裡看見趙局長在看手機，禁不住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在想：“看手機？看吧，反正手機屏幕上沒有5萬塊錢的來歷。”他翹起了二郎腿，輕鬆地晃動著，一副挑戰的樣子。
牛局長在監控室認真觀察胡海輝的表情和動作。好了，戲該收場了。牛局長當即給趙局長髮去一條短訊，就兩個字：皮鞋。
胡海輝還在翹著二郎腿，那隻皮鞋也在晃動著，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刺眼。趙局長明白了，這小子鞋裡有內容。
趙局長拿起一雙拖鞋扔到胡海輝跟前，厲聲喝令：“胡海輝換鞋！”胡海輝打個冷戰，從臉到腳都僵硬了。
“胡海輝，把皮鞋脫下來！”趙局長再次喝令。
胡海輝額頭出汗了，有氣無力地說：“我交代，我鞋裡……”
趙局長不理他，把他的皮鞋脫下看了下，裡面什麼也沒有，又把兩隻鞋墊取出來撕開，竟然每隻裡面各有一張300萬元的銀行存款單！
“交代吧，”他在胡海輝眼前晃晃存款單，“這600萬哪來的，那5萬又是怎麼回事。”
鐵證如山。胡海輝不得不低下頭，長嘆一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心裡的防線也隨之土崩瓦解，徹底交待了其受賄的所有事實。600萬元果真是房地產商送的，5萬也是。是今天早上剛送的，他想存銀行還沒來得及。
胡海輝被帶走了。趙局長走到監控室，衝牛局長豎起大拇指：“牛局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佩服。”
牛局長：“有啥可佩服的？三伏酷暑，陰雨濛濛，又悶又熱。咱穿著涼鞋還覺得捂腳，他卻穿著皮鞋……”
“這我明白了。”趙局長笑笑，“胡海輝這小子現在一是在想，姓趙的眼睛咋這麼厲害。”
牛局長也笑了笑，扭頭向窗外看了眼。外面雨停了，天色逐漸地晴朗起來，太陽也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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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核：黃春雷
文字：趙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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