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黑人究竟在抗争什么?这篇文章说了很多

一个1991年出生在约翰内斯堡西南部的黑人姑娘,通过其亲身经历,讲述了种族隔离制度取消24年来南非社会仍然存在的结构性歧视与不公。她的种种呼声,代表了相当部分南非黑人、特别是年轻人对于历史与现实的看法。拨开南非国内此起彼伏的黑人抗议的声嘶力竭,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坐在谈判桌前,他们想要什么?

文章内容:

对于南非而言,2018年标志着一个残酷和可耻的制度结束的第24年。这一制度以白人至上的威权规则为基础,进行种族隔离与压迫。推翻这一制度及制度造成的种族不平等,是南非人民最重要的政治胜利之一。1994年,南非变成了一个民主国家,并呈现出了一幅“彩虹之国”的图景。一个共同体内,尽管有不同肤色,人们仍然和谐共处。与此同时,南非在地区和世界上都成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国家,拥有着前瞻性的宪法,允许包括同性婚姻、言论自由、集会自由在内的多种自由,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的模范式领导也为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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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4月27日,曼德拉在南非首次民主选举中投票

但这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出生于1991年的黑人女性,在一个鲜有的特权的约翰内斯堡西南部城镇长大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将南非的政治历史理解为探索结构转型的过程,大致可以认为后种族隔离时期的南非继承了过去的许多问题。虽然有许多成功实现均等化、向数百万本国居民提供社会福利和服务的成功例子,但南非的经济和种族不平等的遗留问题并未消失。

1994年以来,贫困、不平等和失业等经济指标一直在恶化,贫困人口仍然特别多,尤其是黑人。南非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经济体,本国近95%的财富掌握在10%的少数白人手中。 这种情况的持续,体现在此起彼伏的抗争之中。

约翰内斯堡亚历山大区,一墙之隔就是寸土寸金的“经济中心”桑顿。普马兰加省,林波波省和夸祖鲁-纳塔尔省的农村地区,许多有色人种失业。到目前为止,很多人仍然需要面对简陋的卫生设施,例如没有自来水和室内厕所。许多有色人种不得不蜗居在铁皮屋中,这些棚屋里通常容纳六口甚至更多人的家庭。除此之外,他们还必须接受医院和学校平庸的公共服务。与此同时,社会上另一部分人在经济上享有着特权,可以获得提供优质的公共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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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贫民区与桑顿富人区一街之隔

因此,南非每天都有示威游行。公民对经济和社会变革的缓慢感到沮丧。于是,他们走上街头,要求提供基础服务。这些日常的抗议反映了我们遇到的许多问题。这个国家被这些问题所定义,并由这些问题“闻名”。

过去的几年里,#FeesMustFall等抗议活动走上了我们的街头。年轻人要求建立一个无障碍的教育体系,帮助那些负担不起学费、来自贫困家庭的人得到教育。1976年,南非年轻人爆发了反对为黑人学校设计的专门课程(被称为班图教育)的抗议活动。教育的抗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今天,每个学年,很多学生,包括我自己,都在学生资助办公室门口排队,希望能够解决我们的贷款和学费。然而,需要斗争的不止这一点,因为我们还需要钱来吃饭和通勤。我们这些不能负担交通费和额外餐费的学生,无法继续专注于学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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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学生游行要求减免学费

另一个突出问题是土地改革的崩溃。南非的土地改革与纳米比亚及津巴布韦等邻国的问题类似:是一个重要的核心问题。我的祖母和我分享了很多关于土地的故事。尽管长久以来人们都认为南非黑人没有任何农业知识,但她向我解释,她的家人过去常常种植自己的庄稼,他们还有着大片的土地来饲养牲畜。不幸的是,今天这种情况不复存在。现在她为我们局促的居住空间而烦恼:我们是七口之家,挤进了一个四室的房子里。

与其他问题一样,财产所有权在1994年和之后的日子里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种族隔离结束二十多年后,白人仍拥有南非大部分土地。为了减少不平等,被称为“经济自由斗士”的左翼反对党一直在倡导重新分配土地。在当前“激进经济转型”的言论中,对于将土地从白人转移到黑人手中的做法仍有颇多议论。1913年《土著人土地法》(Natives'Land Act)让黑人在欧洲殖民者的统治下被强行夺走土地。然后,通过南非国民党制定的政策,黑人失去了拥有财产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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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土地改革进展缓慢的漫画

过去几周里,议会支持修改宪法,允许无偿土地征用。与这种全国性的呼声相左,右翼组织Afriforum认为南非的产权受到威胁。他们罔顾大多数黑人都没有土地,这块我们称为“阿扎尼亚”(AZANIA)原本就属于我们祖先的事实。今年2月发布的土地审计表明,农场和农业用地占全国领土总面积121.9万平方公里的97%,白人拥有3700万公顷农田的72%

。这与其他组织的数据相吻合,有色人种手里只有本国27%的农田,而1994年这一数字仅为14%。

可以预计,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将会通过与纳米比亚及津巴布韦等其他非洲国家的不同的方式来实现土地改革。多年来,津巴布韦在穆加贝的权威统治和管制下,出现了流动性困难和贫困。政府抓捕白人农民,导致烟草出口和生产大幅下降,影响了经济。在纳米比亚,大约60%的白人公民拥有农场和祖传的土地。这场斗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德国对赫雷罗人及纳马人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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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铁链锁成一排的赫雷罗人

现在的非国大已经成为腐败和恶政的代名词。2018年2月14日黯然退位的雅各布·祖马总统无数腐败丑闻的缠身。这些丑闻涉及国家买办和私人利益对政府决策的影响。古普塔兄弟是印度出生的企业家,他们1993年搬迁到南非,通过利用他们与祖马的关系来影响政治,从而有计划地掠夺惊人规模的国有资产,获取利润丰厚的政府合同。

那些把南非称为家园的白人和黑人应该愿意面对我们国家的结构性歧视,而不是被过去所困扰。我不知道南非白人的想法,尽管他们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现在,社交媒体我看到的都是最刺耳、最愤怒的声音,这些声音很难代表所有白人。南非的民间社会可以在解决政治斗争中发挥巨大作用。作为社会运动的参与者和民间组织的成员,我认为这些来自不同背景的人们能够共同面对许多的政治问题。

此外,我认为解决私人和公共服务之间的巨大差距至关重要。

目前,学校和医院等机构间的服务质量天差地别,这取决于它们是私人还是公共的。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将使种族隔离政权所创造的社会分裂永久化。

然而,许多白人公民似乎不愿意考虑殖民主义和种族隔离对当代南非的影响。我的印象中,白人和黑人都认为相关的政治问题会自然而然地消失。坦率地说,南非人首先需要承认导致社会分裂的政治历史。白人群体拒绝承认从种族隔离政权中受益,可能会导致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并且缺乏对过去的内疚感,这是他们怨恨有色人种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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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自由斗士领袖马勒马经常发表仇视白人的惊人之语

然而,承认“从种族隔离制度中受益”只是跳脱罪与罚的怪圈的第一步。那些享有特权的人,不仅仅只是“帮助”,而应该分享他们的财富,为改善弱势群体的生活做出贡献。单独的帮助并不等于改变不平等,而是会在少数群体与社会间制造隔阂。我们需要采取法律措施来规范税收,使所有人都能达到相似的生活水准。

另一方面,有色人种需要根据非国大自己和整个社会的表述,重新考虑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投票模式。南非的选举情况表明,黑人选民并不认为他们是由不同的政党领导,他们并不热衷于改变。我们国家有大约500个政党,这会成为变革的开始。

对于非洲人国民大会的质疑是重要的。这可以帮助我们明白,解放不是(也将来也不会)只来自一个党派及其领导人,而是多方行动者共同努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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