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瀟湘之地散淡的人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是每個人耳熟能詳的詩句。糧食問題永遠與人類休慼相關，說到糧食，有一個人不得不提及，那就是袁隆平。
在今年春季於三亞召開的大會上，已經88歲高齡的袁隆平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超級雜交稻大面積畝產1200公斤和海水雜交稻研發成功這兩大目標，就是我的團隊向前努力的方向。“
知乎上有個問題是“袁隆平是一個怎樣的人？”有個回答是這樣的：2005年某次會議上，袁隆平因身體不適要提前離開，寫了請假條給自己（答主是工作人員），內容大概是“我因拉肚子，特請假。”即使袁隆平已是德高望重的農學家，但還是保持著樸實的處事風格。
1
“我就是個愛下田的農民”
“愛好是自由，特長是散漫”
上世紀三十年代正逢戰亂，袁隆平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東南大學畢業生，母親是教會學校高材生。袁隆平在家族中屬”隆“字輩，又因為生在北平，取名”隆平“。
協和醫院保存的袁隆平出生檔案（中間為其腳印）
根據《袁隆平口述自傳》記載，袁隆平讀小學的時候，老師帶他和同學們去參觀一個資本家的園藝場，“到那裡一看，花好多，各式各樣的，非常美，在地下像毯子一樣。紅紅的桃子結得滿滿地掛在樹上，葡萄一串一串水靈靈的……”從那時起，他就立志以後一定要學農。中學畢業後，袁隆平便不顧父母反對，直接報考了農藝系。
袁隆平與母親及哥哥合影
1953年從農學院畢業，他當時的畢業鑑定上寫著“愛好——自由，特長——散漫”，隨後被分配到湖南安江農校做老師。因為父親的國民軍官身份，他偏安這個鄉下小城，一無所有，只有土地。
年輕時的袁隆平
轉眼到了1959年，三年困難時期來了，袁隆平目睹一些人倒在路邊、田埂上、大橋底。作為一名農學家，袁隆平看在眼裡，內心飽受煎熬。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實現糧食增產，讓老百姓吃飽飯。1961年春天，袁隆平下決心去研究尚未取得重大進展的水稻。因為“搞小麥，覺得在湖南沒有前途；搞紅薯，覺得是個搭頭，意義不大。”
“健康雌蕊會自動去搞‘婚外戀’”
1964年夏天，安江農校的水稻試驗田裡，袁隆平肩上斜挎著一隻標本夾，右手拿著鑷子，一朵一朵地觀察漫天漫野開得洋洋灑灑的稻花，袁隆平仍然孜孜不倦地搜尋天然雄性不育水稻的存在。
天然雄性不育株為什麼如此重要呢？
“水稻是自花授粉作物，與人和動物不同，它是雌雄同體的，一朵稻花裡既有雄蕊也有雌蕊，雄蕊雌蕊自我交配繁殖純種後代，但純種後代一般不如雜種後代優秀。就像人類中存在男性生殖疾病一樣，水稻中也會有天然雄性不育的患者。當稻花中的雄蕊喪失生殖能力，成為‘病夫’時，長在同一朵花裡同時成了‘怨婦’的健康雌蕊便會自動去搞‘婚外戀’，從而與別的健康‘男人’結合併產下雜交後代。如果我們也能在水稻中找到這種‘病夫’‘怨婦’式的雄性不育株，並繁殖出許多雄性不育的後代來，就能毫不費力地培育出更多的優質雜交稻種。”
一向信任他的妻子鄧則忍不住問道：“可你這樣找就像大海撈針，難道就不覺得煩嗎？”
“我怎麼能厭煩呢？這是我的天職呀！我向許多人承諾了要消滅饑荒呢。再說，這還是一項從來沒人做過的工作哩，你不知道它是多麼神秘、多麼新奇、多麼勾人魂魄！你可以預感到，只要能深入不懈地追究下去，你就可能成為一名第一個告訴世界一個秘密的人。”袁隆平用充滿詩意與激情的話語回答了妻子的困惑。
袁隆平在實驗室工作
上天不負有心人，袁隆平終於在安江農校實驗田中發現了“天然雄性不育株”。1976年，雜交水稻開始大面積推廣，種植面積達208萬畝。
“我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1978年春，中國大地守得雲開見月明，袁隆平從南方農田趕到北京參加一次劃時代盛會——全國科學大會，在大會上，鄧小平指出“現代化的關鍵是科學技術現代化”，並再次強調“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同時袁隆平獲得了人生第一個國家級獎項，科學的春天悄然來臨。
“1981年6月，我正在菲律賓國際水稻研究所搞合作研究，突然接到通知去北京開會。我到大使館問是什麼事，說是來了加急電報，要我第二天趕到北京。我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晚上10點鐘趕到了北京，農業部一位領導祝賀我拿了國家技術發明特等獎，我才放下心來。”
1983年，國家撥款500萬元建立雜交水稻研究中心，一年多的時間，長沙市東郊馬坡嶺數十公頃用地上，辦公樓、實驗樓、宿舍樓拔地而起，袁隆平出任中心主任，由袁隆平領銜的雜交水稻創新團隊在超級雜交稻研究方面取得重大進展。
和國外技術人員交流
1996年，中國農業部立項中國超級稻育種計劃。2000年、2004年、2012年、2014分別實現了畝產700 公 斤、800公斤、900公斤、1000公斤的中國超級稻育種第一期、第二期、第三期、第四期目標。2017年，超級稻品種“湘兩優900（超優千號）”河北百畝片平均畝產1149.02公斤，創造了世界水稻單產的最高紀錄。
2
我是妻子的“袁先生”
1953年，在湖南安江農校擔任教師時，袁隆平跟對門的女老師戀愛了好幾年，但最後因為出身問題，對方放棄了他。十年過去了，袁隆平致力於農學，生活上常常不修邊幅，同事們送他一個非常不雅的綽號——油渣鬼。
33歲了，袁隆平仍孑然一身，但愛情也在此時悄然而至，袁隆平遇見了他日後的妻子——鄧則。初冬的一天，袁隆平同事神秘兮兮地說：“油渣鬼，我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這次肯定行。”說完就拽著袁隆平去見面，半小時後，當他們和對方女士碰面後，袁隆平頓時就傻眼了，眼前的女士正是他過去的學生鄧則，鄧則畢業後分配在黔陽縣農技站，因為家庭出身，在那個年代，25歲了還沒有結婚。鄧則端莊大方，打得一手好籃球。袁隆平開始對她展開了追求，兜兜轉轉，原來命中伴侶早有預設。沒多久，在同事的慫恿下，兩人就迅速去鎮政府領了結婚證。“袁先生”是鄧則幾十年來對丈夫的專屬稱呼。
只穿了新衣沒穿婚紗的袁隆平夫婦新婚照
文革時，不少知識分子受到迫害。一天袁隆平非常鄭重地對妻子說：“鄧則，我先跟你講一下，你好有個思想準備，明天我可能要上臺挨批鬥，回來就要進‘牛棚’了。”鄧則笑著安慰丈夫說：“沒關係！大不了我們一起種田當農民唄。”
上世紀60年代末期，上級調袁隆平到省農科院工作，而鄧則未能隨行，獨自帶著孩子留在了黔陽。二人經歷了20多年的異地分居生活。而鄧則毫無怨言，用弱肩挑起了照顧家庭的重任。70年代袁隆平在海南島搞研究的時候，連著7年沒有回家過春節，3個兒子（定安、定江、定陽）出生時，只有1個出生時他是陪在鄧則身邊的。
袁隆平關於水稻雜交的成就離不開妻子鄧則溫柔、篤定的守候。
1980年代重拍婚紗照
水稻研究取得一些成就後，念及過去困難時期欠妻子鄧則太多太多，不管走到哪裡，袁隆平都想著妻子。1985年5月，袁隆平赴菲律賓開國際學術會議前夕，特地在北京給妻子精心挑了衣服，並告訴妻子：“在京給你買了兩條裙子和一件汗衫（兩黑、深藍）。這是我第一次買裙子，不知什麼尺碼合適你穿，只好買兩條供你選擇。”
樸實無華的話語之間，凝結著幾十年來二人風雨同舟的陪伴與深情。
3
生活中的“斜槓老年”
愛拉小提琴
多年以前，袁隆平從農學院畢業後，要分配到湖南偏遠的安江農校做老師，他母親心疼地說：“你到了那裡，是要吃苦的啊！”袁隆平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年輕，我還有小提琴。”
1953年，袁隆平領取了人生的第一筆工資，42元。他回憶說，“那次我在長沙呆了兩天，先去了橘子洲游泳，第二天去商店裡買了把小提琴，花了27元。”
有一次單位舉辦新年團拜會，袁隆平在臺上用小提琴演奏《小夜曲》。消息不脛而走，中央電視臺也知道了。還有一年春天，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科技部、中國科協等單位在北京舉辦過一場“科學在中國”大型文藝晚會。袁隆平與小提琴演奏家劉雲志，合奏了已故科學家李四光創作的小提琴獨奏曲《行路難》，贏得滿堂喝彩。
他的工作地點幾乎都是田間地頭，而且時常滿身泥土，拉琴是他調整身心的方式，有時，他也會叫上妻子鄧則，自己拉小提琴，妻子彈琴，琴瑟和鳴。
和妻子琴瑟和鳴
袁隆平曾對媒體說，音樂，是聲音的詩歌；音樂，是人生的補藥。領悟音樂，才能更好地駕馭生活。
不過每次記者談及他的小提琴，袁隆平都是謙虛地說道：“我是南郭先生，每次只拉頭四句，其餘都是後臺小提琴大師們拉的。”
愛寫詩的文藝青年
當初袁隆平在追求妻子鄧則的時候，就寫了一首優雅、深情的情詩：
“茫茫蒼穹，漫漫歲月，求索的路上，多想牽上一隻暖心的酥手；穿越悽風苦雨，覓盡南北東西，驀然回首，斯人卻在咫尺中。”
上世紀70年代裡，妻子鄧則突發病毒性腦炎的時候。一連10天在醫院照顧妻子，那是他在中年時代與妻子最長的一次獨處：每天在病床前為她唸詩，直到妻子醒來。
除了寫詩、拉小提琴，袁隆平還愛游泳、打氣排球、打牌，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可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當代“斜槓老年”。
"儘管天上有一顆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行星，地上到處有我的畫像，名字也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上，但我絕對沒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因為我童心未泯，不喜歡古板，不喜歡一本正經。"
一路走來，袁隆平先生盛名之下，也飽受爭議。如今的他已經快奔90高齡了，除了依舊執著於他的水稻夢，公眾視線之外的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頑皮小老頭兒。
1.《綠色王國的億萬富翁：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2.《袁隆平口述自傳》
文字：林檸檬 排版：林檸檬
文章觀點獨立，與平臺無關
閱讀更多 拙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