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儘管只是幾個方位詞,但在古人的妙筆中,幾經點綴,多能生出神奇之花。
漢樂府中的《江南》詩云: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中,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
魚戲蓮葉北。
在這首短短的民間曲辭中,作者運用大巧若拙的筆法,以蓮(諧憐字,指所愛的女子)為中心,巧妙地嵌入東、西、南、北,極盡渲染鋪陳,既拓展詩歌境界,又化靜為動,為畫面注入了一種活力。把魚兒倏來忽往,悠然自得,輕鬆活潑的情景形象而集中地傳達出來,從而把男女之間的戀情渲染得輕靈搖曳,拙中見巧。
《木蘭辭》中一段寫道:“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顯然,這裡的東、西、南、北不是確指,而是渲染一種氛圍,營造一種境界。即通過木蘭四處奔走,把積極而緊張地準備行裝的情景形象地刻畫出來了。讀起來朗朗上口,如親見般。
明代徐渭有一首《柳亭送別圖》詩,詩中寫道:
東邊一棵柳,西邊一棵柳。
南邊一棵柳,北邊一棵柳。
縱然碧絲千萬條,
那能綰得行人住?
這首詩看似信口拈來,但細品卻很有味道。作者即景生情,忽發奇思妙想,借柳樹絲絛萬縷卻綰不住行人的腳步,寫出了送別時那種極力挽留的心情和去意的決絕,讀來情綿意長。與上面兩個例子不同的是,在這裡東、西、南、北的嵌入,不是用來拓展境界,而是用來收縮境界,即創設一種封閉性的情感氛圍。這種封閉性情感氛圍的營造,表達了送別者依依難捨的心情,突出或強化了送別者與被送者之間的感情。
清朝著名才子宋湘,有一次參加祭奠皇太后的聚會,會上有人把“祭文”呈上來,讓他當眾宣讀。他拿過來一看,所謂祭文竟是一張白紙。只見他從容鎮靜,出口成章:
東邊一朵雲,西邊一片月。
南邊一枝梅,北邊一堆雪。
雲散雪消,花殘月缺。
天子悲哀,士民泣血。
此“祭文”之妙在於作者才思敏捷,能隨物賦形,把看似零亂的物事即東之雲、西之月、南之梅、北之雪融通在一起,渲染舉國上下萬眾悲哀的情景,充分展現了宋湘過人的藝術才華。
鄭燮的《竹石》詩: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裡的“東西南北”一起出來,就是另一番韻味。首二句說竹子紮根破巖中,基礎牢固。次二句說任憑各方來的風猛刮,竹石受到多大的磨折擊打,它們仍然堅定強勁。作者在讚美竹石的這種堅定頑強精神中,隱寓了自己風骨的強勁。“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詩人後來窺破世事,才有了“難得糊塗”,就不似這般“頑固”了。
閱讀更多 子曰師說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