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十一)

納蘭的一生總體來說,是不幸的。他一生掙扎於富貴與自由、家族與愛情之間,歷經悲觀心態,走完了人生之路。

所幸的是,上天還是眷顧納蘭的,他的人生有些階段也算是幸福美滿。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娶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為妻,賜淑人。是年盧氏年方十八,風華正茂,而且史書上記載她是“生而婉孌,性本端莊”。

盧氏這樣的女子,自然深受納蘭喜愛。夫妻二人婚後感情特別好,恩恩愛愛,羨煞他人。可是好景不長,在他們成婚三年之後,盧氏便死於難產。愛妻的離去,讓納蘭精神上承受了巨大的傷痛,從此他“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

作為情深義重的男子,納蘭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從盧氏的死亡陰影中掙扎出來,這段時間寫下了大量的悼亡詩,祭奠他和盧氏的情感,詞中多是流露出哀婉悽楚、不盡的相思之情。可是懷念再多,故去的人也是無法生還,這個慘淡的現實令納蘭心灰意冷,日子過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只有在他的悼亡詞中,還可以看到納蘭昔日的神采。

在悵然若失的懷念心緒下,納蘭寫下了這首《攤破浣溪沙》

林下荒苔道韞家,生憐玉骨委塵沙。愁向風前無處說,數歸鴉。

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綿吹欲碎,繞天涯。

納蘭詞(十一)

攤破浣溪沙

首句“林下荒苔道韞家”,平鋪直敘,直接道來,運用了一個典故。“道韞”指東晉女詩人謝道韞,作為才女,謝道韞以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而成名,後來許多詩詞中都將謝道韞引為典故。林下幽僻之地本是謝道韞的家,可是如今卻是荒苔遍地。曾經的女才子而今也是蕩然無存,她的居所也在風吹日曬中破敗下去。

“生憐玉骨委塵沙”,也是在寫謝道韞,她曾經美麗的身影,如今已經被埋葬在了一片黃沙之中。實際上,納蘭是在影射自己的妻子,曾經美麗溫婉的妻子,如今也是雙目緊閉,永遠離他而去,不再與他相伴了。突出了光陰無情、物是人非。

“愁向風前無處說,數歸鴉”,將一幅淒冷的畫面展現了出來。納蘭無計可施,獨自一人,數不清愁緒,便抬頭去數黃昏下的烏鴉。這一句將納蘭緬懷亡妻的抑鬱心情刻畫得動人。

“半世浮萍隨逝水”,感慨自己的命運如同浮萍一樣,半生的歲月就這樣溜走。納蘭既是在悼亡妻子,又是在感傷自己,更凸顯出納蘭與盧氏之間的深厚感情。

納蘭詞(十一)

一宵冷雨葬名花

“一宵冷雨葬名花”,容易讓人聯想到黛玉葬花,感受到了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的悲傷。

“魂是柳綿吹欲碎,繞天涯”,那一縷芳魂是否化為柳絮,終日在天涯飄蕩。這一句突出主旨,無論愛的人在或不在,無論多久,內心深處的感情與記憶都不會消失。

納蘭此刻內心的淒涼與悲傷,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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