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第秀才和麻辣湯(民間故事)

程文才落榜之後,對科舉失去信心,心灰意冷,開始遊手好閒起來。

程文才是紅山鎮首富程嶽山的兒子,今年25歲。程家也就這麼一根獨苗苗,捧在手裡怕溜掉,銜在嘴裡怕化掉,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久而久之,一個頗具智商的程文才,就淪落為吃喝嫖賭俱全的浪蕩公子。

三月三,程文才與一些狐朋狗友又糾纏在一起廝混。一個叫鬼不纏的挑逗地說:“醉春樓裡有個叫‘醉三春’的尤小紅,年方18歲,潔白的玉體像塊豆腐那麼水嫩,白裡透紅的臉蛋像芙蓉出水那麼性感,能和她廝混在一起,縱是做鬼也風流。”

這些繪聲繪色的描述,把文才的心給說毛了,他揣了不少的金銀珠寶,一路小跑上了醉春樓。

不是吹噓,尤小紅確實是醉春樓的頭牌花妓。她的身價高姑且不說,她那冷眼就足夠人受的了。文才花了那麼多的錢財,尤小紅根本不屑一顧。他惱火了,罵她是婊子。當婊子就要接客,接客就要陪我上床,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尤小紅聽了這些汙言穢語,不但沒有發火,還笑盈盈地問他:“小弟弟,你才15歲,還是個孩子,怎麼能迷戀酒色?”

文才冷笑道:“酒色?你不才比我大三歲,怎麼也圖個逍遙快活?”

尤小紅嘆了口氣說:“小弟弟,我與你就不同了,我家窮,父母雙亡,我是賣身葬父才落入青樓的。而你呢,家財萬貫,供得起你去求學上進,前途無量啊。”

文才說:“我厭透了讀書。”

尤小紅說:“讀書有什麼不好?岳飛說得好,少壯不努力,老大圖傷悲,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小弟弟,你就不想功成名就?”

文才冷笑道:“功名成就?我兩次上京赴試,兩次都名落孫山,還有什麼功名成就可言?”

尤小紅勸慰道:“你還小嘛,才15歲就不思進取了?”

“還小?”文才說道,“甘羅十三為丞相,解縉十四登朝門。而我呢?我呢?”

尤小紅這時撫著文才的肩誠懇地勸慰道:“小弟弟,只要你能迷途知返,奮發圖強,將來準能成為國家的棟樑。而你自暴自棄,迷戀酒色,人雖然活著,就像死了一樣,誰看得起你?”

可這些苦口良言,文才聽不進去,還是我行我素。他一次次上醉春樓,尤小紅根本就不理他,還叫人把他給轟了出去。

一連好幾天,文才沒來醉春樓了,尤小紅真有些後悔不該那樣對待他,心中不由產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牽掛。她趴在樓窗上東張西望,可是,一個多月過去了,仍不見文才的蹤影。他哪裡去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真的出事了!

上個月,一群山匪躥到紅山鎮,將程家洗劫一空,並又封門一把火,燒燬了莊園,燒死了文才的父親,擄去了文才母親。母親不肯受辱,咬舌自盡。家沒了,錢財斷了,文才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他瘦弱,手無縛雞之力,打苦工談不上,只好沿街乞討,好好一個人弄得髒兮兮的。

說來也巧,尤小紅跟隨醉春樓的姐妹們上城裡買胭脂花粉,老遠就看見了文才東倒西歪地抱著一根討飯棍,尤小紅的眼淚不由得“唰唰”流了出來。乘姐妹們去挑選胭脂花粉的空兒,她走到文才的跟前說:“文才,你家的事我都聽說了,我這裡有兩顆白金,你拿去買兩件像樣的新衣服穿上,不能讓別人小看了。小弟弟,沒有錢,你想見我,醉春樓的老媽是不會讓你進來的,你就拿買衣服後剩下的錢進門見我吧。”

兩天後,文才來到了醉春樓,這一次,尤小紅勸慰他道:“小弟弟,你上學去好好求讀吧!在求讀中遇到什麼困難,只管來找姐,千萬千萬不要再胡來了。”

文才點頭答應了,可是沒有幾天,他又走投無路,來找尤小紅了。

尤小紅知道他去了賭坊,將她給的錢輸光了。小紅這一次狠狠地將文才痛罵了一頓,下了樓,叫人端上來一碗辣死人的熱湯,硬逼著文才喝下去。

湯,辣得文才頭直甩,淚直掉。

尤小紅說:“文才,你知道嗎?這麻辣湯是小鬼尖辣椒熬成的,有姐咬破手指的一滴心血,這就叫滴血麻辣湯。這湯是難喝,但喝下去後能祛寒,散淤、活絡、提神;姐的話是難聽,只要你讓話不溜出耳畔,就能治癒你的陋習,使你身心健康,前途無量。姐所以要這麼做,就是要你永遠記住今天的一湯一話。”說罷,小紅轉身走進臥室,取出了她的百寶箱過來,“文才,這是姐剩下的最後家當了。這一百兩黃金與珠寶足夠你求學的費用了,只要你好好攻讀,也就不負姐的一片苦心了。不過,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打今天起,你若再不能迷途知返走正道,就不要再上樓來見我了。就是來,我也不會見你的,因為你太令姐失望了……”尤小紅說著說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直哭得暈了過去。

青樓一別,文才真的沒再踏入花樓半步。

三年了,文才苦讀、訪學、拜師……

三年了,尤小紅天天在祈禱上蒼,保佑文才不要荒廢學業、奮發上進。她無時無刻不在打聽文才的生活與學業。

三年了,尤小紅的心血沒白流,文才從鄉試到京試,一舉奪魁,登上了龍虎榜,得中頭名狀元,並被皇上御封為八府巡按。

文才的人品與才學,贏得了當朝宰相趙仲書的賞識。趙仲書叩求皇上賜婚,將愛女嫁給文才。

在宰相府,文才連說“不、不、不”。老相爺問他原由,文才說:“相爺的好意我領了,我已有未過門的妻子了,她在醉春樓,名叫尤小紅。”

老相爺一聽火了,捶著桌子罵道:“你不要犯混,一個堂堂的狀元公,八府巡按,竟與一個****勾搭聯姻,你是不要官了,還是不要頭了?”

文才回答得很乾脆,“官,我可以不要!頭,我也可以不要!”

老相爺傻了,瞪大了眼睛問他何故?

文才說:“沒有尤小紅,我就不能迷途知返;沒有尤小紅,就沒有我程文才的今天。老相爺,恕難從命,我告辭了!”說罷,抽身就走。

老相爺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這時,從隔簾裡傳出女兒的懇求聲:“爹,強扭的瓜不甜,狀元公既然去意已決,就不要為難他了,讓他去吧!”

文才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醉春樓。醉春樓的老媽見了狀元公,磕頭就像搗蒜瓣,連頭也不敢抬一下。文才掏出百兩黃金,要為尤小紅贖身。老媽哭喪著臉道:“巡按大人,你就是給金山銀海,也贖不回活蹦活跳的尤小紅啊,她已在三年前死了。

文才聽了這句話,如五雷轟頂,他跌跌撞撞一口氣跑到墳場,向尤小紅之墓叩了三個響頭之後,取出皇上賜給的尚方寶劍就要動手掘墓。

老媽驚慌地問:“狀元公,小紅入土為安,你這是幹什麼?”

文才道:“生不能與姐同床,死也要與她同穴共眠。”

老媽急了,忙求道:“我的巡按大人,你中了什麼邪了?人死不能復生了,你就讓尤小紅安安靜靜地睡吧,不要打擾她了,她也夠可憐的了。”

文才傷心地哭訴道:“老媽,你不知道,過去我到醉春樓,與尤小紅從沒做過那種事,但姐是真心愛我的。如果沒有她那一碗滴血麻辣湯的勸學之道,沒有她百寶箱慷慨解囊的資助,哪有我程文才的今天?我不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老媽,我今天來這裡,是向姐求婚的,既然她死了,我苟且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罷,他又掘墳不止。劍掘損了,他就用手扒。扒呀扒呀,一滴一滴的鮮血染紅了墳土。

老媽勸不住,中軍勸不住,孩提時代的一些好友也勸不住,他們只得拿來大鍬和钁頭,七手八腳地總算掘開了墳墓。文才急急忙忙打開棺蓋,正想一頭鑽進棺內與尤小紅同棺共眠,誰料想裡面沒有尤小紅的屍骨,只有尤小紅平日裡最愛穿的一雙金絲繡花鞋。文才問老媽:“這是怎麼回事?”

老媽顫抖著聲音說出了原委。原來,尤小紅得知文才要赴京趕考,生怕他途中出事,就暗中護送他進京。不料,走到情人谷時,遇到了一幫色狼歹徒,見她姿色出眾,欲行強暴,尤小紅就從老虎崖上跳江自盡了。老媽與姐妹們到江邊去尋屍,幾天了,什麼也沒尋著,只是在老虎崖上發現了她生前最愛穿的這雙繡花鞋,就把它們帶回放入棺內安葬了。

文才聽了老媽的敘說,哭得死去活來。就在此時,又一隊人馬來了,將文才拖出棺內,押上車,旋風似的打了個轉,就直衝向前,車後揚起滾滾的塵煙。

文才被帶進了宰相府,他火冒三丈地問老相爺:“你為什麼要抓我?我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八府巡按。”

老相爺笑了,他說“你是我的翁婿,把你帶回來完婚,這有錯?”

文才發出冷笑道:“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非尤小紅不娶!”

老相爺坐著一動不動,理了理雪白的銀鬚道:“好哇,只要你痛痛快快地喝下這碗東西,由你怎麼著都行!”

“我程文才死都不怕,會怕喝下這碗湯?如果它是一碗毒藥,我喝下去正好,陪我的娘子尤小紅!”說著,殿

生一口氣“咕嚕咕嚕”地全喝下了肚。

文才感到好生奇怪,這碗湯的口味怎麼像三年前尤小紅為他煎熬的滴血麻辣湯一樣?於是就大聲地問相爺:“這湯是誰煮的?”

“我!”相爺的女兒從隔簾裡姍姍走了出來,站在文才的面前。

文才傻了,這不是尤小紅嗎?怎麼是她?她不是死了嗎?文才愣愣地說:“小姐,你真像一個人。”

“像誰?”

“像我姐尤小紅。”

“那我就做你姐尤小紅好了。”

“你做不了!”

“為什麼?”

“你是相府的千金,她是青樓的女子。”

“相爺的千金難道比不上一個青樓的****?”

“你比不了!她是我的好姐姐。”

尤小紅怕急死了文才,就老老實實地說:“我就是尤小紅。”

這是怎麼回事?原來,就在尤小紅跳江後的一剎那,正好遇上老相爺南巡迴京,從江中救起了她,見她身世可憐,就收留她為義女。

尤小紅望著文才,文才望著尤小紅,兩人傻愣愣的,到底是尤小紅先開了腔:“文才,你如今已功名成就了,我的義務也盡到了,難得你對我一片痴情,我死也足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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