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年後轉身 婁一晨心裡還有「一層樓」

23年后转身 娄一晨心里还有“一层楼”

◆在電視臺整整23年,婁一晨作為賽事解說被上海灘一代代球迷接受。晨報記者/何雯亞

供職上海電視臺23年,婁一晨終於到了說再見的時候。這個上海人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帶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要離開人們的電視熒屏了。

除了戴著的墨鏡帶來些許神秘感,當婁一晨出現在記者面前的時候,就像最普通的上海爺叔。雖已有些發福,但經年以來給觀眾留下最深印象的板刷頭,一如在熒屏中所見那般精神,配上襯衫和牛仔褲,今年46歲的婁一晨準點到達約定的採訪地點。

甫一坐下,婁一晨就亮起了招牌性的笑容。雖是第一次見面,但他自來熟,諸如轉會PPTV後的待遇、在電視臺工作期間的幕後故事等等,都毫無保留地娓娓道來。

晨報記者 陳承

“300萬?高了!”

“我能確認的是網上傳的年薪不靠譜,”婁一晨笑言。當記者追問300萬的網傳年薪比實際高了還是低了,他立馬接話:“當然是高了”,又補了一句,“不過PPTV給出的待遇,確實也是吸引我加盟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果婁一晨多年好友、資深足球記者姬宇陽,沒有在愚人節當天發佈那篇傳播甚廣的微信公號文章,婁一晨轉會PPTV的消息也許不會像現在這般在上海灘引起熱議。姬宇陽後來對婁一晨說,自他寫微信公號文章以來,從來沒有一篇文章的閱讀量達到10萬,沒想到《婁一晨,終於到了說再見的這一刻》 一文的閱讀量,發佈當天就迅速突破10萬。“我對老姬開玩笑,你得把那篇文章的提成給我,”婁一晨打趣道。

網絡的能量,其實遠不止給這篇文章帶來的廣泛傳播力。

前年CCTV5的劉建宏離職加盟樂視體育後,引發了國內著名體育賽事解說的轉型熱潮——劉建宏在央視的同事段暄去年離職創業,五星體育傳媒前副總經理張迅,也在去年11月加盟PPTV,擔任體育部門總經理。

假使沒有網絡和資本對傳統電視機構帶來如此大的衝擊,婁一晨說,他很想在五星體育繼續效力直至退休。只是,人到中年面臨行業性的變局,同行和同事又先後轉投視頻網站,他承認,自己有非常大的觸動。“兄弟們紛紛都已經下了這麼大的決心去轉型,那我也得鼓足勇氣,去做新的人生規劃,”婁一晨說。

意外返場

3月29日晚,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中國對卡塔爾的比賽直播,在五星體育是由婁一晨和他的好搭檔劉越擔任解說。

直到有人讀到姬宇陽那篇文章,才驚悉這原來是婁一晨在五星體育的謝幕出鏡。國足那天的表現相當爭氣,謝天謝地謝人,奇蹟般地出線,算是給婁一晨在電視臺的解說生涯,劃下了圓滿的句號。

觀眾所不知道的是,這場比賽本來並非由婁一晨,而是五星體育另一位著名主持人唐蒙擔任解說。唐蒙那天臨時有別的安排,頻道才又找婁一晨頂班。“計劃中的告別演出其實是3月20號的曼徹斯特德比,”婁一晨說,“那天在上直播前,賽事轉播部的同事給我買了蛋糕作為紀念。”

9天后,婁一晨又吃到了同事第二次送給他的電視臺謝幕紀念蛋糕。但無論是曼市德比,還是中國隊那場出線生死戰,觀眾其實根本無法從婁一晨口中,探到任何他將從電視臺離職的暗示。

記者問婁一晨,在那兩場比賽解說過程中,以及賽後向觀眾例行說“下次節目再見”的時候,有沒有特別的情緒?他道,“還是蠻平靜的”。

婁一晨說,很多動感情的話,在一年半以前,其實已經都說過了。在2014年12月每年一度的SMG“優秀新”主持人頒獎晚會上,婁一晨獲得優秀主持人獎。晚會欄目組事先沒告訴他的是,頒獎嘉賓是他的好兄弟林海。“看到林海上來給我頒獎,心裡一下子就有很多感慨湧上來,”婁一晨回憶,“我想起1994年和他並肩在老的上海電視塔頂轉播世界盃的那一幕幕。”

在上海電視人心目中,威海路上的老上海電視塔是無法繞開的特殊情結。這座建於1974年的電視塔總高120米,是當時上海灘最高的建築,因此老上海電視人都習慣把這座電視塔叫做“一百二十米”。1994年時,婁一晨剛從上海電視臺體育部,加盟新成立的有線三臺(體育頻道),正趕上世界盃,當時在有線音樂臺的林海被臨時借調,跟婁一晨一起解說世界盃。

“林海給我頒獎時,我彷彿又回到了當年跟他在‘一百二十米’頂上解說的現場,”婁一晨說,“那個畫面至今還非常清晰——我們轉播結束時,太陽從浦東方向慢慢升起,整個的上海在我們的疲憊工作後甦醒過來,城市的地平線一覽無餘。”

說獲獎感言時,婁一晨加了這麼一句話:1998年“一百二十米”拆掉,我很傷心。

黃金時代

對於上海電視行業來說,“一百二十米”的拆掉,在當時標誌著新紀元、新機會的來臨。

無線電波被有線銅纜代替,電視畫質因此提升了不少,互聯網在當時還是隻有在電視臺辦公室才能用到的“高大上”。電視才是上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真正意義上的霸王級視頻傳播平臺。

婁一晨是在1993年3月機緣巧合下,進入電視行業的。當時他剛剛從上海海運學院英語專業畢業,在一家輪船公司做翻譯。婁一晨的父親在報紙上看到一篇豆腐塊大小的電視招聘,便慫恿兒子應聘試試看。

“我老爸指著報紙對我說,平常儂講央視幾位老師瞎講八講,現在有機會讓儂去電視臺瞎講八講,儂去伐啦?”婁一晨回憶說,“沒辦法,我被頂在槓頭上了。”

考場就在“一百二十米”所在的廣電大院,吸引了大批年輕人到來。婁一晨在考前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水平,唯一擔心的,是他之前從來沒有在演播室面對鏡頭過。

婁一晨對第一次在演播室的表現記憶猶新,帶著他標誌性的肢體語言,向記者回憶起來:“坐進演播室,因為是封閉空間,燈一打熱得不得了,我又第一次面對鏡頭,渾身不舒服。只聽到在耳機裡導播老師說,‘裡面的同志你坐好了哦,看鏡頭,等一會兒紅燈會亮,亮了以後你就開始念稿子’,我就點點頭,默唸稿子做準備。接著我衝老師打了個招呼,他就開始十秒倒數,倒計時一開始我身上的汗就下來了,心也快跳出來了,絕對緊張。看到紅燈一亮,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稿子唸完,質量可想而知,但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唸完,演播室實在太難受了。”

婁一晨形容這場面試“很失敗、很崩潰”。沒曾想,回家後沒幾天,他就接到了電視臺打來的電話。後來婁一晨才從同事那裡得知,他被錄取是因為極好的英文功底。“跟所有新進入電視臺的同事一樣,吃‘蘿蔔乾飯’,夾著尾巴做人,”婁一晨說,“在上視體育部做的最多的,還是體育新聞稿件的翻譯,以及賽事資料的收集。”

彼時恰逢中國電視的黃金年代。央視的《東方時空》改變了長久以來觀眾看電視新聞的習慣;《北京人在紐約》、《過把癮》、《孽債》等電視劇造成的坊間轟動,至今無法被複制;而體育電視頻道,也開始大量引進NBA、英超等一流賽事資源。如婁一晨等國內一大批知名賽事解說,正是在這段電視的黃金年代粉墨登場,為觀眾所熟知。剛進入上視體育部後不久,婁一晨就被安排解說NCAA(美國大學籃球賽),幾個月後,就開始直播解說NBA總決賽。當年總決賽正值喬丹對巴克利的天王山之戰,婁一晨也就此一戰成名。當時的體育解說是不出鏡的,但還是有不少耳朵敏銳的觀眾給電視臺寫信,誇獎婁一晨“口齒伶俐”,問電視臺是不是引進了新人。

婁一晨卻說,在當時的現實條件下,除非長得像都教授和宋仲基,不然作為沒有經過正規播音專業訓練,被認為是“野路子”出身的他,只能是被觀眾“被動地接受”。“剛去有線臺就經歷了94年世界盃和96年歐錦賽,在這短短三年內,上海觀眾便迅速接受了我,當然也有投訴信寄到電視臺,說我擠眉弄眼、搖頭晃腦,跟觀眾之前所熟悉的電視主持人風格完全不同。”

在電視臺整整23年,婁一晨作為賽事解說被上海灘一代代球迷接受,但他本人在熒幕外,則與八卦絕緣。他在個人微博簡介中寫道,“姆媽講:做人要低調”。百度百科有“婁一晨”的詞條,但記者仔細查閱卻發現,詞條中絕大多數內容,其實來源於18年前《新聞記者》雜誌上一篇介紹他的短文。由此可見,這些年來,婁一晨幾乎沒有在熒屏外,給外界留下太多印象。

只是在上海灘,但凡作為SMG 的主持人幾乎都逃不過要被編排各種沒來由的八卦傳說,婁一晨也不例外,但他從來沒有主動闢過謠,他覺得沒有必要。

“我就是普通的上海人,跟所有人一樣,在為自己的生活打拼,唯一我運氣比較好的是,以自己的興趣愛好作為職業,”婁一晨說。

網裡網外

婁一晨和比他早一些轉型的劉建宏、段暄、張迅等,都在1968年至1973年這一撥出生,今年45歲上下,距離退休還早,但按照國內職場的思維慣性,那一撥人現在大多到了不再會去“折騰”的年紀。

但按照婁一晨的說法,劉建宏轉會樂視其實是開啟了“潘多拉魔盒”,帶動了好幾位國內著名賽事解說離開體制,擁抱新媒體。婁一晨的轉型不算早,但這其實並不代表他到了最近才看清楚網絡和資本對傳統媒體的衝擊。

事實上,這位知識儲備驚人,自稱“除了理財、別的領域多少都懂一些”的體育賽事解說,早在1995年左右就接觸到了互聯網。去年底,隨著張迅等原五星體育中高層相繼轉會,更由於被他笑稱為“好基友”的劉越與 PPTV 簽約,婁一晨轉會PPTV體育的可能性一下子變大。有老同事在,他過去之後的磨合和適應時間肯定會大幅縮短,再加上開出的待遇確實很吸引人,婁一晨最終決定轉會。

“我做解說出身,這是我的立身之本,難以想象婁一晨不做解說會變成什麼樣子,”他說,“跟觀眾溝通交流,這是我很願意做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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