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盞燈光在漫山的迷霧下顯得昏黃模糊，夜晚的山區格外冷，溥斌坐在廚房的火盆旁，李子溝村黨總支書記雷加貴和李子溝村委會主任蘇亞江等人圍著桌子坐了一圈。
這是9月11日晚10點，昆明市東川區銅都街道李子溝村民委員會的一幕。
李子溝開花洋芋才剛開始挖，但是村子裡已傳出了有假洋芋的風聲。李子溝開花洋芋因當地特殊的地理氣候和土壤特性，孕育出的洋芋不僅粗纖維、蛋白質、鐵、維生素等含量豐富，口感也香糯酥鬆，蒸煮後呈金黃色，像展開的花瓣，由此得名。
“李子溝的開花洋芋不能摻假，否則這個品牌就保不住了。”溥斌急了，他是昆明八角地公司的負責人之一，在李子溝開花洋芋開挖之時，幾乎每天都要待在村子裡。
自2011年第一屆開花洋芋節開始，李子溝開花洋芋在眾多東川洋芋中脫穎而出，2017年、2018年李子溝開花洋芋更是登上《焦點訪談》和《聚焦三農》節目。今年，李子溝開花洋芋田間地頭的收購價已經達到6元/公斤，成為東川最貴的土豆。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李子溝開花洋芋的名聲漸長，其保衛戰就已打響，而這不僅是關乎品牌的存亡，更是關乎李子溝村是否能可持續性脫貧。
“聽說有人拉假洋芋進村了”
9月的一個傍晚，溥斌接到一個舉報電話，稱李子溝村某村民從山下拉了5噸外地洋芋進村。
第二天，他帶著員工衝到了李子溝村。幾位駐村幹部協助將連夜做好的《關於保護李子溝開花洋芋品牌的通告》，貼在了村子裡收購土豆的戲臺上、每個村小組最顯眼的位置，同時給每家每戶都發了一份。在這份通告中，要求農戶按照公司規定先後排序逐戶收購，挖掘和收購全程由專人監督協助。
派人監督挖洋芋，幾乎聞所未聞。“沒辦法，我們花這麼大的代價，就是為了保證李子溝開花洋芋這個品牌不會被砸掉。”溥斌無奈地說。通告還特意鼓勵舉報“洋芋造假”，稱：“情節嚴重者，八角地農業開發公司取消其股民身份，永不收購其種植的洋芋。”
“我心慌得很，我們沒有權利查車，但是在利益面前，難免不會有人動心。” 溥斌捏著手裡一張紙條，上面是舉報人寫的收外地洋芋的農戶名字。在被舉報的農戶家轉了一圈，溥斌離開了。他沒有權利搜查，只能用商人的方式“利誘”，幾乎每遇到一個村民他就會宣傳舉報福利：“如果誰舉報哪個拉了外地洋芋進村子，一旦舉報屬實，獎勵現金500元。”
李子溝洋芋開挖
從8角到6元/公斤
穿著舊式的藍色中山裝，肩膀上還打了一塊補丁的馮存喜今年50歲。“原來是一匹白馬，現在老了，毛都變灰了。”他指了指旁邊正在吃草的一匹馬說道。
這匹老馬陪伴了他20年，過去這個季節的無數日子裡，他牽著馬，馬背上馱著150公斤的洋芋，一人一馬走上3個小時到街上賣洋芋。“那時候洋芋不值錢，後來才賣到8角。”往常下山賣洋芋，馮存喜都是隨身帶著乾糧，賣了洋芋再花3個小時牽著馬回家，一天能賣100多元。
貧窮，是李子溝村人的共同記憶，過去10多歲的孩子沒褲子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脫貧攻堅開始後，當地政府和銅都鎮街道將目光聚焦在村裡的特產——“李子溝開花洋芋”。
2011年，第一屆李子溝開花洋芋節開幕，除了2015年中斷一屆後，於每年8月18日舉行，李子溝的洋芋名聲越來越大。李子溝開花洋芋更是兩上《焦點訪談》，兩進中央電視臺的農業頻道，村民、專家、嘉賓和現場觀眾依次論道李子溝開花洋芋的未來價格和發展。
“不敢想會有今天，還能去北京。”村民張德金因登上過《焦點訪談》和中央電視臺的《聚焦三農》節目，而成為村子裡唯一一位去過北京出差的村民。
而馮存喜更關注的是，當天他花了10多分鐘就到村子裡的戲臺過秤，100公斤的洋芋收了600元，“一公斤6元，價格比其他地方都高。”對這史上最高價，馮存喜又喜又愁，“價格倒是好，就是今年雨水多，產量太低了。”
李子溝開花洋芋
村民也做股東
濛濛細雨中，不少村民還在熱火朝天地蓋著新房。
“每家每戶都在蓋新房，2015年來的時候，村子裡還沒有哪家有磚房，70%的房子都是石棉瓦房。”李子溝村第一書記、駐村工作隊隊長何玉奎說，僅僅3年，他覺得這個村子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為了做強李子溝開花洋芋這一品牌，今年8月銅都街道引入了營銷企業，動員李子溝全村百姓以洋芋地的土地經營權轉為股份，組成了“營銷企業佔股40%+集體種養殖協會佔股38%+農戶佔股22%”的昆明八角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對李子溝開花洋芋實現“統植、統購、統銷”，農戶成了股東不僅有了分紅的權益，洋芋價格賣得越高老百姓收益越多。
企業與合作社出錢，農戶以有限期內的土地經營權入股，一般以3年為限。“我們已經跟172戶農戶簽約了，明年少數沒簽入股協議的村民一定會因看到今年入了股的村民實實在在的收益而加入進來。”昆明八角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董事楊自祥說。
當地政府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讓李子溝的開花洋芋真正市場化，走出小規模、零散經營的農業經濟方式，從而實現可持續性脫貧。李子溝是一個深度貧困村，貧困發生率為80%，洋芋是村民們的口糧也是唯一的經濟作物。
“過去村民都是把洋芋挖出來晾乾後再拉到山下賣，現在我們直接就收新鮮的洋芋。” 楊自祥算過，水分晾乾需要12天時間，損耗在6.8%左右，而這其中還有壞果率、運輸損耗，“雖然收購價是6元一公斤，但實際上我們的直接成本，已經是7.2元一公斤了。”
昆明聶耳交響樂團為李子溝代言▲
洋芋帶來的改變
“原來我們說是李子溝人，人家就是覺得窮，現在一說李子溝，大家就說我們的開花洋芋。”只讀到小學二年級的馮志林，抱怨生得太早，沒趕上好時候。
毋庸置疑的是，李子溝村正因為洋芋而發生著變化。水泥路通到了家門口，村子比過去幹淨了，基礎設施更加完善，前年開始有了小廣場，村民們在廣場上唱山歌跳舞，村民們覺得出去再說自己是李子溝村人時，腰板也挺得更直一些了。
張德金小兒子學駕照買車，他資助了5萬元，過年頭一次給孫女發了壓歲錢，今年更是蓋起了兩層小樓，這在過去，“簡直沒法想象”。
但，往往某個產品得到市場認可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就是被“假冒偽劣”產品所衝擊，李子溝開花洋芋的走俏，也無法避免這一厄運。
專家在地裡現場指導
“我們村有5個小組，個個我們都認識，但是到市場上轉一圈，結果賣洋芋的還說他們就是李子溝的人，我一看人不認識，洋芋也不是開花洋芋。”張德金說。
溥斌說，外面的洋芋一公斤賣兩元錢左右，量大價格就更低，但是買了外面的洋芋，拉到李子溝村“鍍金”一圈後，轉手就可以賣6元錢，利潤不小，打動了一些人。
而這也是當地政府和公司最擔心的事情。
“做個品牌真的不容易，但是毀掉一個品牌太簡單了。”李子溝村委會主任蘇亞江對此頗為擔心，“李子溝的開花洋芋的確提升了我們村的知名度，也發展了村子的基礎產業，但是村民自由慣了，加之一些村民眼光不長遠，只圖眼前利益，那麼我們就有必要制定村規民約來制約村民行為。”她說，村委會已決定設置黑名單的方式，將“造假”村民公佈出來，並制定3個月的觀察期。
“有些東西必須堅持”
9月這一個月，正是李子溝村開花洋芋開挖的時節。與過去相比，雖然李子溝村開花洋芋的名氣越來越大，但是其播種、收割依然採用了最原始的方式，尤耗人力成本。為了保證每一個從公司流入市場的洋芋都是正宗的李子溝開花洋芋，每天只能安排5戶村民挖洋芋。
“沒辦法只能想辦法。” 李子溝村黨總支書記雷加貴說，為此除了派人監督外，他們還邀請5位村小組組長成為工作組成員，負責協調農戶挖洋芋，“就是你家幫我家，我家幫你家的方式。”
9月19日，區委派駐的包村幹部李澤在微信工作群上強調：必須全程無遺漏跟挖監運同收，必須嚴格現場檢驗，按照合同約定分級不同價收購。 他還要求工作人員耐心向農戶解釋嚴格質檢的意義，“還要標註各家農戶的誠信度，農戶對我們的嚴格質檢可以不接受，可以不交洋芋給公司，但我們絕不因品質毀掉李子溝未來長遠的品牌。”
李澤認為，既然是做可持續性脫貧產業，那麼有些東西必須堅持。
“將來一定會成為金疙瘩”
溥斌希望，李子溝的開花洋芋能以現代企業的方式進行經營。“我們一個近800平方米的車間，在村子裡有一級冷庫，山下物流和2級冷庫。”除了添置冷庫，改造車間外，他想得更細。“我們每天收5噸洋芋，晾乾的這12天週期就是60噸，那麼還需要4000個塑料筐，以避免碰壓導致的新損耗。”
分揀也是他重視的其中一項內容，“現在是人工分揀，太原始了，不利於產品的標準化，我們需要分揀機。”在工作群中，他再次提出要求，“王學文，即使山上收下的洋芋混有小洋芋，你車間只須按標準將小洋芋等劣次品揀除。嚴禁作為商品出庫，否則就是你的管理問題。”
可溯源性已經成為現代農產品的一項要求，李子溝開花洋芋正在往這個方向發展，“我們希望每袋、每盒洋芋儘快實現可溯源，我們已經請人整理可溯源的管理辦法。”溥斌說，接下來要說服農戶進行無公害推廣，然後帶領積極的農戶開始有機栽種，最終實現綠色食品的標準才能佔據市場高點。
“可持續性脫貧必須是在高品質的前提下，這還需要農科部門的幫助。”幸運的是，目前省農科院專家已經對李子溝開花洋芋的種薯退化、脫毒種薯以及培養一代、二代種薯做了不少工作，“要滿足未來品質改良的需要，達到口感不變，甚至還要繼續優化口感。”
更急需解決的，則是李子溝開花洋芋產量的問題。
“外省的駐村幹部大吃一驚，很多地方土豆畝產兩三噸一畝，但是到了李子溝怎麼畝產只有四五百公斤。”溥斌說，公司位於李子溝村的16畝試驗田中，省農科院的專家已經在研究品質不變的前提下，畝產翻番的試驗。
對於一個品牌來說，3年見不到回報非常正常，溥斌顯得雄心勃勃，“李子溝土地是不可複製的，未來李子溝開花洋芋一定會在國內的綠色、有機食品中成為金疙瘩，未來的回報是可期的。”下一步，他還想擴大試驗田項目，建設工作站和馬鈴薯博物館，讓李子溝開花洋芋真正走出去。
提醒
這些渠道可以買到開花洋芋
目前，昆明八角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銷售的李子溝開花洋芋在以下愛心幫扶單位和企業設有授權專賣點：
雲南民族大學呈貢校區芷苑商鋪“體驗東川”店
昆明市園林綠化局大觀公園“體驗東川”幫扶店（大觀公園大門旁，主出口內）
金土豬零售網點
蔡家村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廣福路中央金座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白馬小區（二環邊）和平海鮮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市人民第一醫院斜對面臨江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火車北站宏華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篆新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車行天下北辰菜籃子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佳湖花園佳湖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虹山東路喆客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豐雲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江岸小區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和諧世紀e鮮生農貿市場，新迎小區東華農貿市場金土豬銷售網點
福照樓連鎖餐飲店
福照樓龍騰總店 （昆明市北京路632號龍騰大酒店二樓）
福照樓錦江分店 （昆明市北京路98號錦江大酒店）
福照樓護國分店 （昆明市天恆大酒店附樓護國商鋪）
福照樓安寧分店 （安寧市太平新城奧特萊斯大道砂之船四樓）
福照樓世博分店 （昆明市世博低碳中心漫谷B4-1）
福照樓雲瑞分店 （昆明市雲瑞西路36號勝利堂西門）
福照樓小翠菜館 （金馬碧雞商城司馬巷與魚課司街交會口）
福照樓南亞分店 （南亞風情第壹城C4-1號商鋪）
福照樓萬達分店 （昆明市西山區前興路萬達廣場春城金街室外步行街4幢）
福照樓金源店 （金源大道車立方4樓中庭扶梯旁）
昆明雲和祥食府 祥雲街36號
互動
“我們向社會愛心單位和愛心企業，徵集李子溝開花洋芋愛心幫扶授權專賣點，希望李子溝開花洋芋能持續保持品牌的價值，走出雲南，走向世界，讓李子溝村真正持續脫貧，給更多的農村經濟以借鑑。”溥斌說。
首席記者 連惠玲 攝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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