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爲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不要太相信我們信以為真的東西,因為記憶有時候不靠譜。

全文3906字,閱讀約需8分鐘

最近,微博和豆瓣網友因為一句歌詞陷入了關於記憶的集體震驚當中:“五十六個( ?),五十六枝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括號裡該填“民族”,還是“星座”?好像是民族,“一直就是這麼唱的啊”。而看評論,唱“民族”的網友佔絕大多數,可正確答案卻是“星座”。

於是各種聲音表示不敢相信——“天啊,《愛我中華》的歌詞什麼時候被篡改了?”“宇宙重置了嗎?”“我記得課本上是‘民族’!”然而,無論是音樂課本、歷史課本還是思想品德課本,上面印的全都是“星座”。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課本中的《愛我中華》選段,也是“星座”無誤。

一個人記錯歌詞還好解釋,問題是怎麼會集體都記錯?難道說,這就是流傳中的所謂“曼德拉效應”嗎?

關於集體發生記憶偏差,《愛我中華》歌詞並不是孤例,網友們翻出來的案例有——

(1)米老鼠穿的是有肩帶的揹帶褲?還是短褲?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答案:很多人都記得米奇有過拉肩帶的動作,可米奇從來都沒穿過帶肩帶的褲子。

(2)“ju備”中的ju,中間是兩橫,還是三橫?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答案:不少人信誓旦旦說老師教的是兩橫,但“具”一直都是三橫。

(3)下面哪個是沃爾沃的車標?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答案:帶箭頭的才是。

以上種種記憶偏差,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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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曼德拉效應”?

平行宇宙、時間線重置、惡意篡改等解答當然不能當真,很多人在討論這個問題,提出了一個名詞“曼德拉效應”。“曼德拉效應”並不是一個學術上的概念,它的提出者是一名自詡為“超自然顧問”的女性菲奧娜·布魯姆(Fiona Broome)。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圖為菲奧娜·布魯姆。

據網站介紹,2009年,菲奧娜在某次漫展中遇到有人提及,在他的記憶中,南非前總統曼德拉已於2009年底之前在監獄中過世。但事實情況並非如此,曼德拉因領導反種族隔離運動被判入獄服刑27年,1990年釋放,直到2013年因病逝世,享年95歲。

當時很多人參與了討論,菲奧娜的編輯後來聽說此事,建議她建立專門的網站,看看有多少人對記憶偏差感興趣,於是“曼德拉效應”網於2009年正式問世。該網站收集人們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事實與記憶不符合的現象,直到2015年,人們談論起兒童讀物《貝貝熊》名字的拼寫,在國外社交網站中引爆了“曼德拉效應”話題。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2015年,國外網友討論《貝貝熊》的拼寫應該是The Berenstain Bears,還是The Berenstein Bears。直到今天,它依然是“曼德拉效應”網站中最熱門的話題。

在“曼德拉效應”網站中,外國網友討論的“記憶偏差”有:

(1)網友記憶中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在2016年獲得過奧斯卡獎,網友凱瑟琳留言表示這也許和時間旅行有關。

(2)《阿甘正傳》中“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原文是“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還是“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答案是was)網友史蒂夫留言表示,這太不可思議了,他清楚地記得是“is”,用“was”說不通啊,他要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了。

(3)麥當勞的拼寫是McDonald’s or MacDonald’s?菲奧娜·布魯姆表示她一直以為是MacDonald’s,沒想到是McDonald’s……當然有很多人在評論中表示有相同的疑惑……

身為“超自然顧問”,菲奧娜·布魯姆認為曼德拉效應是“平行宇宙”存在的證據之一。然而從2009年到現在,儘管“曼德拉效應”討論席捲網絡,但它一直沒有得到學術上的認可,維基百科還刪去了“曼德拉效應”詞條,併入“虛假記憶”(false memory)之下,成為“集體虛假記憶”的案例。在認知心理學家眼中,所謂“曼德拉效應”正是“虛假記憶”的類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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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靠譜的“虛假記憶”

“虛假記憶”指大腦記憶信息自動組合導致的不真實回憶,我們還都信以為真。每個人的大腦都會產生虛假記憶,尤其是在回憶童年往事之時。虛假記憶對個體來說,有時屬於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如童年曾遭受過心理創傷的孩子經常產生虛假記憶。

法國心理學家皮埃爾·讓內與奧地利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是虛假記憶較早的研究者。弗洛伊德在《癔症研究》(The Aetiology of Hysteria)中討論了虛假記憶的形成機制,他認為記憶是大腦臆造的,以起到實現願望和自我欺騙的目的。那些經歷過童年創傷的的人,在成長過程中會阻止創傷事件進入到回憶當中。然而這些被壓抑的記憶容易導致“神經症”,需要藉由外界找回記憶達到治療效果。

1974年,美國認知心理學家伊麗莎白·洛夫特斯與合作者約翰·帕爾默共同做了一項實驗,證明了語言對虛假記憶的影響。這項實現讓伊麗莎白·洛夫特斯成為了虛假記憶研究的權威之一。

實驗中,洛夫特斯讓被試者觀看了汽車事故影片,在其中一組實驗中,看完影片要填寫一份問卷,問卷中有這樣的問題:當兩輛汽車相撞/撞毀時,汽車的時速是多少?在顯示“相撞”的問卷中,被試者估計的平均時速為34英里/h,而在顯示“撞毀”的問卷中,估計的平均時速為41英里/h。此外,當問及車窗玻璃是否被打碎時,“相撞”組有14%做出了肯定回答,“撞毀”組有32%做出了肯定回答,然而實際上,車窗的玻璃根本沒碎。

洛夫特斯的研究並非毫無爭議,有人質疑實驗室控制式的背景之下得出的結果,能否推及至現實場景之中。針對這一爭議,挪威一個研究小組讓兩組人分別觀看犯罪場景錄像、參與經歷模擬犯罪場景,最終結果顯示觀看犯罪場景錄像的被試者能夠回憶更多細節。(參考陳新葵、張積家《證人證言中的虛假記憶》,《廣州市公安管理幹部學院學報》2008年第2期)這表明洛夫特斯的研究,可能還誇大了記憶效果,現實生活中可能會產生更多的虛假記憶。

因此,不要太相信我們信以為真的東西,因為記憶有時候不靠譜。它太容易受到外界影響了,除了上文提及的“誤導效應”,記憶還可能因為大腦神經機制發生混合重組。比如在我們的記憶編碼中,“床”“枕頭”是一組具有關聯性的詞彙,記憶在編碼“床”的同時,容易同時激活“枕頭”,這樣就有可能產生虛假記憶——“枕頭”替代了“床”。伊麗莎白·洛夫特斯1996年的研究表明,想象未發生過的事,也能夠增加回憶的虛報率。因為想象增加了人們對事件的熟悉感,從而讓人信以為真。

記憶是認知心理學研究的重要部分之一,至今人們也沒有探明它的全部機制。認知心理學家只能通過實驗來推測可能的記憶編碼方式,再借由神經生物學、核磁共振成像技術的幫助,來探索具體機制。記憶需要經過從短期記憶進入長期記憶的過程,此間神經元會發生多次重組,那麼大腦在編譯類似的信息的時候,很可能會發生錯誤的重組,當錯誤的神經連結不斷加強,虛假的記憶便形成了。就像美國人總容易記錯,漢密爾頓是開國元勳,並非美國總統。

美國杜克大學醫學中心神經學家羅伯特·卡貝薩通過核磁共振成像技術發現,那些不能夠準確回憶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的人,他們的大腦底部負責過去發生事實的內側顳葉的活動,會持續增強。大腦的記憶機制很複雜,過去的核磁共振呈現同時證明,包括海馬體、前額葉皮質在內的內側顳葉的功能,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下降,這也將導致虛假記憶的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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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享的虛假記憶

無論是網絡熱議的“五十六個星座”,還是所謂的“曼德拉效應”,都具備一個特點——多人共享。認知心理學家們認為,這同樣是“虛假記憶”的一種,儘管人們的經歷各有不同,但是有些因素能夠影響到大部分人的記憶,如虛假的新聞報道。

認知心理學者Ken Drinkwater曾在英國《獨立報》中撰文稱,大部分的“曼德拉效應”都可以歸結為記憶錯誤和社會信息誤導導致的記憶錯誤;Caitlin Aamodt在Discovermagazine(探索雜誌)網站撰寫文章稱,共享的虛假記憶可能的原因有很多,如大量的關聯會增加錯誤記憶的可能、虛構的反覆記憶重複出現也會增加錯誤記憶的可能。

雖然“平行宇宙”是物理學家們會討論的問題,但是對於“記憶”問題來說,與其相信時間重置等說法,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尋找答案也許會更有說服力。

最後,回到文章開頭提出的問題,為什麼幾乎所有人都唱成了“五十六個民族”?也許是因為“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個過於常見的概念,長此以往混淆了歌詞,我們又不常聽原版,導致了集體性虛假記憶的出現,也有可能是受到了蔣大為等演唱的《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的干擾。

“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為啥我記的是“五十六個民族”?

▲《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高守信作詞)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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