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我将自己卖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我至今记得初遇他的那天,天色灰蒙蒙的,整座城市似乎都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糟糕的天气一如我那时的心境,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甚至看不见一丝光亮。
那天下午我约好了一位买家,将家里最后值钱的这辆车子开往约定的地点。
如果谈妥,当场就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车。
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了,我远远的瞧见前方有辆车子横放在路中央,几乎将原本就因为修路而变得狭窄的道路堵给住了。
我迫不得已停了车,探头出车窗,一眼便见一个男人正倚靠在那辆拦路的车子旁不停的抽着烟。
他身姿修长挺拔,做工精致的黑色燕尾服裹身,看起来矜贵优雅,愣是给这条漫天尘土的道路上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扬声喊:“先生,麻烦将车子开往路边靠一靠。”
那男人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纹丝不动。
我下车小跑到那个男人面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男人终于抬头看我,“赶时间?”
我说,“是。”
“去做什么?”
“卖车。”
男人看了眼我身后的车子,唇角勾起,“很缺钱?”
这个男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我忍不住红了脸,支吾着应了声。
他没再多问,上车将车子开到一旁。
天色越来越暗,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我没有多留,使着蹩脚的车技有惊无险的抵达了约定地点。
一位中年男人朝我走来,上下打量着我,“徐小姐?”
我点头,“您是韦先生?”
“我是,我是。”中年男人笑着,手攀上了我的肩头,“徐小姐果然很漂亮。”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倒退两步躲开他的手,“韦先生,您先看看车……”
“车有什么好看的。”韦先生打断我的话,手腕冷不防被他抓住,“让我好好看看徐小姐你!”
我大惊失色,“韦,先生,请你放手!”
“嘶——”
衣领被蛮横的扯开,凉意侵袭,羞辱感就如狂风伴随着雨点卷席而来。
我拼尽力气的挣扎着,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绝望从心底蔓延。
“啊!!!”
忽然一声惨烈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我惊讶的回过头,便见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单手扣着韦先生的双手,铮亮的黑皮鞋正踩在了韦先生的背上。
我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向他呼救,“先生,救救我。”
他眸色沉沉的看着我,“既然这么缺钱,不如陪我一夜,一百万,怎么样?”
我瞪大着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长得像出来卖的,自尊心作祟,我仰头冲他低吼:“先生您救了我我很感激,可我不是……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他淡声反问:“你不缺钱?”
我拢紧被撕坏的衣服,极其没底气的说:“不缺。”
他盯着我,矜贵的说着跟矜持半点儿都不沾边的话,“是卖给我,还是卖给他,自己选。”
我心下一紧,看了看被他踩在脚下那个秃了顶还鼓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不吭声了。
他递给我两把钥匙,报了一串地址,“先过去,洗干净等我。”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手,五指白皙纤细,节骨分明,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一只手。
那个地址并不是什么豪华大酒店,而是一套私人公寓。
我没有趁机逃跑,我很清楚自己即便逃得过他,也逃不过那一百万。
二十多分钟过去,门被人推开。
我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才发现手心里满满的汗。
他压下来的时候似乎察觉到我在紧张,低低的笑了声,“第一次?”
我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是。”
“我不会怜香惜玉,所以,忍着。”
……
一夜疯狂,次日我得偿所愿的拿到了那一百万。
原以为那夜之后再无交集,没想到那天过后的第六天我再次遇到了他。
在喧嚣破旧的街道上,他那辆名贵的跑车尤为显眼。
他滑下车窗,露出英俊的半张侧脸,“上车。”
我从未想过再遇他,更没想到他竟又将我带回了那套公寓。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他没再给我钱,而是再次给了我那套公寓的钥匙。
在那之后,一yè情变了质,我们这对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开始了同居生活。
不问彼此的过去和现在,甚至不曾询问对方的名字。
这样的关系,一直保持到我大三那年。
那晚如同往常一般缠绵过后,他递了张支票给我,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比平时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明天起,我不会再来这套公寓。”
正式宣告结束,才是真正的结束。
我平静的接过支票,心中无悲无喜。
在遇见他之前,寸步难行的生活几乎磨光了我的菱角,我也早已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
童话故事只适合存在于想象中,而我们都活在现实里。
……
我没再去那套公寓,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大四那年我拿着那个男人的钱出国读研,一去就是三年,直至半年前才回到这座城市。
这天做完一个小手术,我离开手术室回办公室时正好到下班时间,我和同事打了个招呼,换下白大褂,拿着包包走进了安全通道。
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音乐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的清晰。
我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安柠,快来救我!”
听着这道声音,我忽然有些头疼。
闺蜜傅烟雨是个富N代,既没钱又奇葩的富N代,为了备战双十一,这段时间瞒着家人在一家酒吧做兼职。
她喊我过去是因为端酒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女客人裙子,让我去赔钱。
来到她所说的那家酒吧,我刚推开门便见一抹身影便朝我扑了过来。
“嘤嘤嘤,安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傅烟雨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我的身上,我懒得欣赏她那可以领奥斯卡奖的演技,替她赔了钱再三道了歉,连拖带拽将她拉出了包厢。
酒吧兼职一天三百块,傅烟雨做了六天工资共一千八,刚才弄脏客人的衣服赔了三千块钱。
不过傅烟雨没白做,因为钱是我替她赔的。
大概是知道我在生气,傅烟雨识趣的没有跟我说话,默不作声的跟在我身后。
我确实在生气,脑子里想着千万种凌迟傅烟雨方法,在走廊尽头转弯时一时不慎,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
“抱歉。”我第一时间道歉。
“没关系。”
清浅温润的声音恍若隔世般传入耳中,我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
那一瞬我心里变化十分起伏,既希望是他又不希望是他。
当我抬起头看清男人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时,仅存的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一时间更是不识滋味。
他看起来和许多年前一样,依然英俊好看,依然矜贵优雅。
在我怔愣间,傅烟雨突然尖叫一声,跟见了鬼似的往我身后躲,手不停的扯着我的衣服。
没等我有所反应,男人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我身后的傅烟雨,清浅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傅烟雨?”
傅烟雨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傅烟雨。”
他们认识!这个认知让我的心狠狠一紧,心底忽然害怕起来。
说到底那两年的事情并不光荣,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将我认出来,可是记得也好忘了也罢,那些事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次提起,更不希望再有人知道。
“走吧。”我不敢再去看那个男人,拽着傅烟雨快步离开。
我总觉得那个男人在身后看着我们,心中某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们踏出酒吧大门的那刻。
傅烟雨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好安柠你跑得快。”
我声音有些发颤的问:“你认识他?”
傅烟雨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冲我笑得一脸狗腿,没有回答。
见她不愿说,我怕她看出什么,亦没有追问,拉着她就近找了家餐馆强迫她请客。
因为她,我半个月的工资没了,让她请我吃顿饭实在太应该了,半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吃完饭从餐馆出来,傅烟雨苦大仇深的瞪着我,“徐安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刚才我们吃掉了她一天的兼职工资。
一阵熟悉的铃声传来,我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出的熟悉的男声语气里夹着讨好,“安柠,我明晚不用值班,我去接你下班,你过来我家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我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好。”
他憨笑了声,“我等下还要去执勤,明天见。”
“嗯,明天见。”
结束通话后,傅烟雨凑到我身旁,“你们家袁皓?”
袁皓是我回国后交往的男朋友,目前在镇上警察局工作。
认识袁皓是个意外。半年前我回国的那天在机场遭遇了小偷,被正好送去亲戚去机场的袁皓碰上,袁皓替我去追小偷,把我被抢的包包夺了回来。
归还包包后他没有半点儿当人民警察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精神,硬是缠着我互加了微信。
再之后他时不时找我聊上一两句,一来二往的我们糊里糊涂的就在一起了。
……
缘分有的时候,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第二天在我工作的地方,我再次遇到了那个男人。
下班时间,我刚走出住院部大楼,一抬头便见两个两抹高挑的身影迎面走来。
走在右边的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可不就是我昨天在酒吧撞到的那个男人。
我心头一惊,慌忙低下头,想要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去。
擦肩而过之际那个男人身旁的另一名男士突喊住了我,“徐医生下班?”
喊我的那名男士是我们院里口腔科的医生,也就是俗称的牙医。
上个月我因拔智齿去找过他一次,因为同在一家医院工作,几句话下来便算是认识了。
“嗯。”我停下脚步回过身,“顾医生,你不是下班了吗?”
未完待续......
书名《白含怀伴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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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一咧说:"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
"去外面等着我!"我说。
她依然站在门边不走:"蟑螂,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去找我?"
"你说什么?"我装听不明白。
"我就喜欢你这种坏坏的脾气。"她忽然笑起来,抱住我说,"你真的好有个性呃。"
我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那双清澈的眼睛。我有些艰难地推开蒋皎,哄她说:"好啦,洗完澡出来陪你!"
她终于放开了手。
那晚,蒋皎陪我睡在我家那张狭窄的小木床上,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地响。蒋皎抱着我不肯放手,然后,她开始莫名其妙地流泪,眼泪流到我胸前的皮肤上,痒痒的。我还是没有任何欲望。她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蟑螂,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事的……"
在她的喃喃自语中,我沉沉睡去。
半夜我醒来,发现蒋皎并没有睡,她坐在我小屋的窗边,穿着我的大汗衫,在抽烟。她抽烟的样子看上去很老道,但她并没有当着我的面抽过烟。
我撑起半个身子来看着她,她的卷发,还有她黑暗里那张脸的轮廓。我知道,这个任性的女孩给了我很多的东西,她为了爱情受尽委屈,我都知道。
听到响动,她转过身来,透过月光,我看到她在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来。
"你怎么了?"我问她。
"我看到一颗流星。"她说,"嗖一下,就过去了。"
我伸出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她灭掉烟头,重新回到床上。贴紧我,她的身子是冰冷的,我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
"蟑螂,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我斗不过她,但是没关系,她已经不在了,我愿意跟一个灵魂斗到底,我心甘情愿,再苦再痛我也坚持到底。"
"别胡说!"我骂她。
"好,我不胡说。"
我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她伸长了手臂抱住我。小木床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响起来,我拍拍她的背说:"睡吧,以后别抽烟了,烟抽多了牙会黄,皮肤会老,多难看啊。"
"蟑螂我漂亮不漂亮?"
"漂亮。"
"我温柔不温柔?"
"温柔。"
"那你爱我不爱我?"
"……爱。"
"我会爱你一辈子。"
"唔。"
……
她终于睡着了。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从小木床上爬起来,坐到窗边,蒋皎刚才坐过的位置,我拿起烟盒,发现蒋皎将我所有的烟都抽光了。我把空烟盒一把扔到窗外,天空很黑,没有蒋皎说过的那颗流星。透过窗玻璃,我忽然发现我的手机蓝色屏幕在闪烁,看样子有未读的短消息。我转身拿起手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两个字:晚安。
我想我知道是谁。
李,珥。
不过我知道我肯定不会主动再去找她。
我就要走了。离开。
蒋皎说得没错,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5
我在车站再一次看到李珥。
她们一大家子人,是来送尤他的。
尤他看到我们,很高兴地说:"我们是一趟车吧,这下好了,我还怕路上没人说话会寂寞呢。"
蒋皎油嘴滑舌:"能和状元同行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旁边有人插话,应该是她的母亲。她说:"李珥,你要好好努力,明年就看你的了。"
她还是绷着那张小脸,不说话。也不看我,好像我跟她从来就不认识一样。
上了车,尤他刚好和我们一个车厢,我们把位子换到了一块儿,蒋皎八卦地问尤他:"刚才那个小妹妹是你女朋友哇?"
"不是啦。"尤他说,"她是我表妹。在我们学校读高二。"
"高二?"蒋皎惊讶地说,"她看上去好小,就像个初中生一样呢。"说完又推推我说:"蟑螂,你说是不是啊?是不是看上去很小啊?"
"谁?"我装做一脸茫然。
尤他插话:"我们说李珥呢,你上次不是见过她的吗?"
"哦。"我说。
然后我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手机里有条末读的短消息:祝你一路顺风。我看了看手表,是夜里十一点,火车摇摇晃晃,蒋皎和尤他都睡着了。我跑到列车的接口处去抽烟,然后我拿起电话来拨了那个手机。
手机很快有人接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估计是怕被她家人听见。
"我是张漾。"我说。
"我知道。"她说。
"我到了北京应该会换号码,是把新号码发你这个手机上吗?"
"是的。"她说,"我把尤它的旧手机借过来用了,不过我不常开机,今天是例外。"
"为什么是例外?"
"因为我要等你电话啊。"她说。
"见鬼,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打电话?"
"我不告诉你。"她又来了!
"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会的。"她说,"明年,我也要上北京去读大学。"
"好。"我说。
"也许我会给你写信,也许不。"
"随你。"
"那……再见。"
"再见。"
我挂了电话,看到蒋皎站到我身边,她冷着脸问我:"你鬼鬼祟祟的,在给谁打电话呢?"
"我爸。"我说。
"他都不来送你。"蒋皎撇嘴。
我不说话,她又说:"没见过这样子当父亲的。"
"你他妈闭嘴!"我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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