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5年8月，我来到下西岗村担任第一书记，刚去了感觉跟理想中的状况有差距，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深入过农村。”“在好多人眼里，我就是个上级派来的村民，说不定啥时候就走了，所以我在村里就是个‘空气人’，大家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抬起头插了一句：“还真有点尴尬啊。”宁新军接着说：“刚开始，就是村里的光棍王国玉一直跟着我挨家挨户走访，他是我在村里的第一个朋友。”
说起王国玉，新军印象非常深刻。头天到了村里，老支书王四虎让人带着他去看贫困户，走到国玉家门口，那人用手指了一下，新军抬头一看，没有门，全是栅栏，进去一问才知道，王国玉腰被倒塌的土坯墙打伤了，老母亲蓬头散发，说起这些伤心事，一直掉眼泪。讲到这里，宁新军顿了顿，突然说：“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困难，我突然找到了方向。”
南白是当地有名的骏枣之乡，细心的他发现这里红枣严重滞销，时令转眼到了秋天，他想到了当地的传统零食——酒枣，把红枣放到容器里，添加一定剂量的白酒，密封后就制作成了“醉枣”，不仅保持了枣的新鲜度，吃起来脆脆的，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说干就干，宁新军从网上订购了1500个塑料瓶，经过消毒、晾干，然后组织大家制作酒枣，结果群众参与热度不高，只有王国玉、王四虎、王明全三家响应。新军总结了失败原因：“虽然产品销售到了广东、上海等地，但消毒工作不彻底，有些变质后又被退回来了。”王国玉说：““要干就干大的，一罐交给韵达快递卖五块五毛钱，给我们三块钱，赚不下个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以贫困户王国玉命名的“国玉牌”酒枣夭折了。
宁新军不甘心失败，他发现村里有个云南媳妇，做的辣椒酱特别好吃，于是又买了500个瓶子，注册商标为“湘妹子”，想好好干一把。每瓶定价5元，虽然都卖了，但利润微薄，结果也是挣不下个钱。
这两次尝试，都是15年9月他刚去下西岗村后开展的。这让他意识到，群众没有尝到甜头，就没有行动的念头。
二
“难度在扶志和扶智，难度太大了，主要还是调动群众的积极性比较难。”宁新军算是找到了问题的病根。
于是，宁新军想到了带他们出去开眼界。
16年4月份，先到河北葡萄沟。“4月26日，我和老支书组织了村里的四位能人，包含种田能手、开修理铺的、在北京做水果买卖的，连上我和老书记一共六人，每人计划公摊经费三百元。”新军接着介绍说：“为此村里开了两次会，选什么样的人去参加这次外出取经活动，当然我们选的是懂市场、有技术，特别重要的一条是回来准备干的，不能把学习当待遇，学完了就学完了，要转化为扶贫的动力和具体的生产力。”
哈！让宁新军没想到的是，这四个农民很兴奋，致富的心火正旺着呢！4月25日晚上十点吃了饭，十一点考察组就出发了。他们开着一辆六座车，前面还算顺利，王云伟先开，过了五台山，凌晨三点，快到天津的时候，四个能人发生了分歧，为啥呢？就是因为有人提出了异议：说为什么我们一直交加油钱，为什么你们一直交过路费？因为之前出发的时候，仅仅是安排了一下每人准备多少路费，并没有统一缴费，所以存在缴费多少的问题，他们很在意这个，担心自己吃亏，当然换一个角度，也是民主监督的一种表现。
一时间，大家都僵住了，两个种田能手认为不公平，要回去。你看看，眼看就要到天津了，来了这么一出。新军和老支书合计了一下，现场开了党支部会，然后确定每人承包两人，分别做工作，三个人在车上，三个人在车外。大约一个小时后，问题终于解决了，大家的思想又统一到了一块。等绕道转回天津方向，到达葡萄沟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九点多了。
他们直接去了葡萄大棚，正好北京来的批发商也在，一打问，一个大棚可产葡萄3600斤，一斤批发价十三块五毛钱，那个做水果生意的能人马上算开了，问：“你们批发到北京哪个市场？”然后立刻上网搜了一下那边的批发价为十六元，零售价为二十元，你看，信息化就是厉害，简直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他马上就算出了这笔买卖能赚多少钱。
这次外出考察，他们收获不少。买回了美人指、维多利亚等新品种葡萄苗五百株。老支书对这次外出评价很高，他总结说：“这一次出去很关键，没有这一次，就没有后来的产业发展。”
这时的宁新军似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金钥匙，他说：“支部会议开在天津，虽然出现过分歧，但最终统一了大家的认识，葡萄沟之行，解开了村民思想上的疙瘩。”
三
“搞农业我是外行，但现在心里有底了。”
“为什么用“六条腿儿一把伞”来概括呢？也是在实践中大家总结出来的，四条腿主要指猪、羊和驴，两条腿是指鸡，一把伞主要指养蘑菇。这也是出于当地自然条件进行了综合考量才发展的。我们想如何利用好自然条件，将劣势变为优势，发展养殖业比较好，这里气候干燥，沟壑纵横，草坡较多，我们多次去农校请教，还跑去省里请专家，经过集思广益形成了发展思路，这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我们找动物养殖、食用菌栽培方面的教师，经常去学习，最后还请原平农校校长贺雄带队亲自去看，去把脉，认真分析产业发展前景，最后提出建议，可以搞小规模的养殖和种植业，但不宜太大，技术、防疫跟不上。”宁新军如是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帮扶下西岗村的，从摸着石头过河到请专家把脉确定发展思路，确定主导产业，实践和探索成为宁新军做好第一书记的入门课。
经过多方奔走，宁新军向帮扶单位驻原预备役83师提出了请求，在部队的帮扶下，宁新军为村民们引回了猪苗，有了猪崽子就不愁长大，就不信调动不了贫困户的积极性。这是他当时的想法。
随后，宁新军和村委会组织38户贫困户和17户村民，组成了“下西岗村军民黑猪养殖合作社”，贫困户占股份77%，股金由帮扶单位83师的购猪苗资金按户按人分配，计18.5万元，贫困户成为产业最大的受益者。村委会公开向全村招募能吃苦、懂经营的领头人，发展枣林散养鸡、食用菌两个项目。最终从11名候选人中投票选出了王建伟、王美云为带头人。他俩当场向村民做出了承诺，并分别交给村委会6万元和3万元的承诺金，村委会和带头人分别签订了合同书，监督产业整体运营实施。
2016年春天，军民共建的扶贫项目开始土地流转，村里的荒坡、枣林多数种不了庄稼，枣树品种老化，没有经济收益，村委会从贫困户手中以每亩每年300元的价格承租，又以每棵枣树产量3倍的市价补偿给贫困户。经过近半年的努力，下西岗村占地10亩的食用菌生产基地、占地38亩的黑猪养殖场、占地54亩的散养鸡场、占地15亩的元花牛驴厂，生机勃勃地发展起来。
“今年6月8日，骆惠宁书记在临县召开了脱贫攻坚会，全省有53名第一书记参加，忻州去了14个，我是其中之一。通过与第一书记交流，发现很多地方做的都有特色，这让我感觉肩上有了责任，也有了新的目标。”
8月2日，我们第三次会面，我说：“你的动力从哪里来呢？”面对我的疑问，他接过话头，娓娓道来。
要说我的动力从哪里来？我在这里说一说吧！我父亲原来在旅顺海军部队服役，65年去了西北，转业到了新疆建设兵团五师，当时那边没房子，全是父辈一手建起来的，我在那里出生长大。记得当时有个规矩，兵团15岁以下的小孩都要进行军事训练，这个可能对我的性格影响比较大。
在这之前，我曾想，该怎么概括宁新军的个人品质呢？我想到了新疆红柳，耐旱，根系发达。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宁新军就是黄土高原上最最常见的蒲公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那锯齿状的绿色叶子，那金灿灿的黄色小花，那随风飞扬的种子。蒲公英生命力强，它深深地附着在土地上，深入到土层下面，不需要施肥浇水，却能奉献出甘甜的乳汁，奉献出清凉的养分！
（尹建增完成于18年9月25日）
作者简介：尹建增，山西原平人，山西省作协会员，山西省电影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改革创新研究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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