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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钟。堵车（第5集）
杜骏飞
“我的车被打坏了。”董小姐说。
“我的车没坏。”胡佛说。他一边说，一边拉开自己那辆车的车门。
“赫，你这辆假面包车，用的是奔驰内饰嘛，还有冰箱、酒吧台。修理工，你生活条件不错啊。”董小姐施施然坐了进去，夸道。
“哪里！只是上面配的一个流动安全屋。”胡佛说。他忙忙碌碌，一会功夫，煮了两杯咖啡，还烤了几块馅饼。
“所以你是一个伪修理工，真杀手，嗯？”董小姐问。她呷了一口咖啡，对着手机补了补妆。
“所以你是一个伪科学家，真间谍？”胡佛笑问。
董小姐答以一阵欢快的馅饼咀嚼声。
雅安的一间寒碜的茶馆包间里，扎马尾辫的记者和两个朋友没有坐着，也没有喝茶，他们站着，凝视着墙面，那里贴着一幅川藏公路图。
几个空茶杯，原封不动地放置在桌上。
女记者一边听电话，一边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你确定？好的，我们现在已经到雅安了，对，再联系！”
她转向一个穿白衬衫的男青年，手指在图上比划着：“确实是川藏线318国道海通沟路段，已经封锁了整整一天，负责戒严的哨卡说是山体滑坡，但是如美镇、觉巴山一带的路桥、隧道也同时崩塌，现在那几十公里高原山路也已经与世隔绝一天一夜，没有通讯基站，没有食品补给，没有任何详细的灾难信息，但是网上已经有大量恐怖的传言，有很多人现在聚集在四川省政府门口，西藏自治区已经向国务院求援，还有几个车队人在赶往山体滑坡的现场。”
白衬衫摸摸下巴，道：“嘿，那可是全中国最危险的死亡路段，不知如今为什么如此热门。如果我没猜错，外国记者也在赶往那里的路上了。”他问另一个正在拿尺子画图的中年人：“老高有什么高见？”
老高道：“三件事，技术支持，行动方案，人力资源。”白衬衫苦笑道：“社里已经明确说了，不介入，等通知，哪里还有技术支持？”老高道：“技术支持，我们自己能办到，难就难在我们打算做什么。”
马尾辫说：“我的想法是，我们还是要做最好的纪录片，像十年前汶川地震那次一样！”
老高沉默了好一阵子：“晓丽，多杰，你们都知道，卡帕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
晓丽、多杰点点头，不约而同地说道：“去现场。”
“那么，你是为谁服务的？”胡佛问，马上他意识到，按约定，自己得先说，“呃，首先，我不是杀手，也不是黑道，我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服务，是海疆局的调查员，堂堂的九品干部，你看，这是我的证件。”
“胡佛？这个名字很佛系啊，最近偷了小贼的什么东西？是要给佛祖上供吗？”董小姐问，顺手拿手机扫描了一下证件的扉页。
“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贵吗？”胡佛问。
“肯定不是LV，也不是镭，应该是碳吧？钻石就是碳嘛，你不会偷了别人的钻石戒指了吧？”董小姐情绪好多了，连吃了两块馅饼。
胡佛惊讶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说是爱情呢。不过，倒也是，你这样的女科学家，会说真理最贵。”
董小姐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回敬道：“那你这样的伟丈夫，是不是也会像古希腊人说的那样，是雌雄同体啊？”
胡佛：“哈，《会饮篇》女生还是不要读。其实柏拉图的高论里，还是《理想国》的洞穴比喻最妙，那群囚犯被绑在一个洞穴中，只能在白墙上看到事物的影子，你说，我们俩会不会也只是看见对方的影子？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我们的大自然比起鲜明的理性世界来说，是黑暗而单调的。”
董小姐道：“不错，我眼中的你，确实是黑暗而单调的，请赐我以理性世界的认知吧。”
胡佛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按柏拉图的观点，真正的哲学道理，是只可见其外在表现，而其实质是不可言说的。也罢，我试试。”
他拿起一支笔，在桌上写了个数字：“世界上最贵的东西，是113号元素。物以稀为贵，这稀见之物，是世界上最难备制的超重元素。实验室人工制造一个113号元素的原子用的资源，至少得一个亿。这种用钱堆出来的113号，是国家战略研发的核心物资，标号是五颗星。结果，在美国防长访华前夕，居然在密云实验室被偷了，这当然不行，得有人把它追回来。”谈话间，胡佛颇有些得意。
“看来，这个大英雄就是阁下了。请问这113号今何在？”董小姐轻松地问，但表情似乎一霎那变得很是凝重。
“当然在安全的地方。我追了大半个中国，才将其安全地黑回来，——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能公开围捕，你懂的。”胡佛说完，翘起二郎腿，问道：“现在，该你了。”
“别急嘛，那几个贼，你故意放走了，也不打算追查追查？海疆局是这么办案的么？你这故事不太像啊。”董小姐讽刺地看着胡佛。
胡佛笑道：“当然不会，放小鱼才能捉大鱼，这几位身上都有我装的发射器，他们在哪儿，你在我右边的仪表盘上看得见吧？他们身后还跟着我的临时同事，猜猜是谁——就是那个夸你的大胡子，人家可是给你打了95分。”
十五公里外，在一处隧道的入口处，有几辆车停在路边，车主们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休息。
那几名试图打劫胡佛的贼人，正艰难地攀爬一块巨大的岩石。身后五十米外，大胡子靠在一辆车的车厢上，在用手机拍照。
贼人来到岩石的背面，那里一个戴墨镜的人躺在竹椅上闭目沉思，当手下过来跟他耳语时，他笑了笑，做了下劈的手势。
于是，大胡子在攀爬岩石时，一抬头，便看到了几个黑黝黝的枪口。他想去拔枪，头上却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棍。
戴墨镜的人从岩石后走过来，慢条斯理地把墨镜取下，交在一个手下的手里，道：“不必费劲审问了，查他身上的定位仪记录数据，我要知道胡佛和他昨天夜里把东西藏哪儿了。”
面包车里，董小姐盯视着胡佛，一字一句地说：
“胡佛，下面的话非常重要，我想告诉你三个消息，第一，你是个假黑道，我却是个真间谍。”她盯着胡佛的眼睛，斯斯文文地补着刀：
“第二，我是你要找的人。第三，这场天崩地裂的堵车，还真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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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车（1）
堵车（2）
堵车（3）
堵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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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骏飞，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杜课”（ID：Dknju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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