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影人傳記」鐵拳男人羅素·克勞(十六)

羅素接到《驚爆內幕》劇本後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導演犯了錯或者把他與別人混淆了。三位男主角都是他在電視上見過的真人——《六十分鐘》的記者邁克·華萊士,他擁有電視熒幕上最著名的一張臉;《六十分鐘》的製片人洛威爾·伯格曼,以及告發菸草公司的傑佛瑞·維甘德,後者是美國曆史上最廣為人知的一起訴訟案的關鍵人物。羅素覺得自己演不了他們中的任何一人,特別是華萊士,他大概有70歲的高齡,維甘德也超過了50歲,而且體態臃腫。

然而,由於他發現劇本寫得實在太好,錯過這個機會實在可惜,所以他同意跟導演邁克爾·曼會面。當邁克爾·曼表示希望他出演傑佛瑞·維甘德時,羅素並沒有當真。在這場長達四個多小時的交談中,他告訴邁克爾·曼應該把這個角色安排給某個賦閒在家、年紀相仿的中年男演員。聽到這裡,邁克爾·曼伸手拍了拍羅素的胸口。“我找你談不是因為你的年齡,”他說,“而是因為看到了你的內心。”

羅素被感動了。這是他從一個導演嘴裡最想聽到的話。在那一刻,他甘願為邁克爾·曼在碎玻璃上光腳走出五英里。羅素告訴對方他渴望扮演傑佛瑞·維甘德,哪怕在外形上需要做一些戲劇性的變化。

他們一致認為,化裝師可以輕而易舉地讓羅素改變年齡,卻改變不了維甘德的體重。現實生活中,維甘德體態臃腫,滿臉贅肉,僅僅靠化裝師的努力是無法讓羅素做到形似的。擺在面前的有兩種選擇:要麼就是讓羅素演一個清瘦版的維甘德,要麼就是增加體重做到與真實的維甘德如出一人。羅素最終選擇了後者,他開始胡吃海塞,在吞下不知多少吉士漢堡和黃油之後,他奇蹟般地增加了22公斤的體重。

「原創影人傳記」鐵拳男人羅素·克勞(十六)

《驚爆內幕》最初出自瑪麗·布瑞納刊登在《名利場》雜誌上的文章“知道太多的人”,講述的是菸草公司年薪三十萬美元的主管傑佛瑞·維甘德遭解僱後去一所中學擔任化學和日語教師。在《六十分鐘》製片人洛威爾·伯格曼的說服下,他同意接受邁克·華萊士的採訪,指控菸草公司向國會掩蓋香菸含有有害物質的事實。

然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卻在播出之前決定撤下這期節目,理由是敏感話題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事實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正在被收購之中,公司高層擔心菸草公司數百萬美元的起訴會影響到公司股票的價格。

與此同時,密西西比州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這個州的總檢察官邁克爾·摩爾委託小鎮律師理查德·斯庫魯格斯代表官方起訴菸草公司,要求賠償政府為菸民支付的治療費用。

摩爾啟用斯庫魯格斯有三個很好的理由:首先,他們是密西西比大學法學院的同學,私交甚密;其次,斯庫魯格斯的律師事務所曾經成功地告敗過石棉製造企業,贏得了數百萬美元的民權官司;再者,斯庫魯格斯是密西西比參議員、美國政壇的實力派人物特倫特·洛特的妹夫,有著過硬的政治後臺。

在斯庫魯格斯的運作下,維甘德不僅在起訴菸草公司的民權官司中扮演了主要角色,也成為電視媒體通過維護國民健康而塑造良好形象的代言人。

“我一直認為拍一部全民關注的電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邁克爾·曼說,“吸引我的是裡面的人物有著複雜的多面性。就拿傑佛瑞·維甘德來說,他並非什麼英雄,他要比英雄更為真實。在整個事件中,他的動機相當複雜,他的任何決定都不是輕易可以看透的。”

邁克爾·曼喜歡這個故事的另一層原因是他從未嘗試過與現實生活走得這麼近。他靠電視劇集《斯塔斯基與霍奇》和《邁阿密風雲》起家,1992年執導了歷史片《最後的莫希幹人》,次年又撮合阿爾·帕西諾和羅伯特·德尼羅兩大巨星拍攝了驚險片《盜火線》。

在為《驚爆內幕》挑選演員時,他首先想到用帕西諾出演洛威爾·伯格曼。這是一個不動聲色的角色,需要演員通過性格的力量征服觀眾。僅就這一點而言,沒有人能比得上帕西諾。

因為合作《盜火線》,邁克爾·曼與帕西諾保持了密切的關係。儘管隨後的四年裡,帕西諾主演了包括《唐尼·布拉斯科》等在內的五部電影,但邁克爾·曼卻一直按兵不動,所以他對帕西諾的才華記憶猶新,也急需他在這部極其關鍵的作品中坐鎮。

「原創影人傳記」鐵拳男人羅素·克勞(十六)

主演與原型:(左起)傑佛瑞·維甘德、羅素·克勞、阿爾·帕西諾和洛威爾·伯格曼

實際上,最難定奪的還是邁克·華萊士的演員人選,因為他的這張臉留給了電視觀眾太深的印象。邁克爾·曼幾經挑選,最終他聽取了帕西諾的意見,定下了老牌的舞臺和電影明星克里斯托弗·普盧默,他也是帕西諾少數幾個心服口服的演員之一。

普盧默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我解壓。“這或許是我從影以來最具冒險性的嘗試,但我卻想不出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他說,“我大半生的時間都在演名人,但十有八九已經不在人世。而華萊士卻是一個每天和觀眾見面的人,我從五十年代初就一直看他的節目。他本人就極富戲劇性,我很高興能扮演他。”

維甘德的妻子莉安由46歲的百老匯演員黛安·維諾拉扮演,她還曾出演過數十部電視劇和電影。雖然很有魅力,但她足以令人相信可以塑造出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的形象。

拍攝開始前,羅素要求見一見維甘德本人。他不是太喜歡這位神情呆滯的科學家,但會面結束後他還是對他大事稱讚。“我很佩服他,佩服他所做的一切,而他也知道我非常嚴肅地對待我的這份工作,”他說,“有時我從文章裡讀到演員如何熱愛他們所扮演的人物,我認為這只是一些客套話而已。當你愛上某個人時,你就會失去你的判斷,喪失你的立場。”

當羅素回到拍攝現場時,他已經酷似維甘德了,不僅僅是因為所增加的48磅體重和染白的頭髮,而是他對人物神態和言行舉止的模仿。他感覺自己已經活在了另一個人的軀殼裡。

也許是因為太胖的緣故,羅素髮現一天工作下來會極度疲勞。收工回到住處後,他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有精力去參加聚會或者談情說愛。他所想的只有倒頭大睡,為第二天的拍攝恢復體力。

他像換了一個人,和劇組上上下下打得火熱,但在銀幕上飾演他妻子的維諾拉摸透了他的脾氣。“他本性裡仍是那個暴躁的男人,如果你在生活裡惹惱了他,他恨不能拿刀殺了你,”她說,“但是在銀幕上,他卻能向你敞開心扉,將靈魂赤裸裸地展現在你面前。這是一個演員才能的體現,羅素無疑是男演員中最出色的一個。”

羅素對阿爾·帕西諾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們進入角色的方法截然不同。羅素在每場戲之前都會做充足的準備,有時幾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因此他能理解他的角色的“精髓”,在拍攝現場不會出現任何意想不到的東西。而帕西諾正相反,他會在攝影機開動時逐漸挖掘出他的角色。

一天,羅素向帕西諾請教他的表演技巧。帕西諾解釋說,最初他以為拍電影和在舞臺上演戲一樣,需要隨時顧及到觀眾的感受。在他拍了幾部電影之後,他意識到最終的生殺大權完全掌握在導演手中。他們並不是總是把你認為最重要的東西留在剪完的影片裡。由此他總結出了一套經驗,每次拍攝時,他會設計出多套方案,一一展現給導演,然後讓他們從中挑出他們最想要的,所以對他來說,在攝影機鏡頭前表演是一個從選擇到決定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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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從演員同行那裡學到東西一樣,羅素也不時地嚮導演討教,而邁克爾·曼無疑是最令他受益的一位導演。《驚爆內幕》的第一場戲是維甘德緩緩地走出菸草公司的大樓,邁克爾·曼竟然用了兩天時間拍這場戲,讓羅素反反覆覆走了17遍。

最後,羅素實在忍不住了。“邁克爾,我不管你以前跟誰合作過,反正我已經受不了這樣的拍攝,如果你覺得我哪裡走得不對,你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不可能再這麼無休止地走下去了!”

熟悉邁克爾·曼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使用激將法的高手,這是他從拳王阿里在拳臺上激怒對手的招數里學來的。邁克爾·曼沒有給羅素任何指點,而是耐心地等他平息下怒火,然後回到攝影機前拍出了一個最理想的鏡頭。

《驚爆內幕》開始於兩名矇住眼睛的男人被一群武裝分子押解著駛過伊朗某個城市的街頭。抵達目的地之後,他們被帶進一幢戒備森嚴的建築,其中的一人——《六十分鐘》節目的製片人洛威爾·伯格曼——被帶到了一名穆斯林游擊隊首領的面前。伯格曼並未遭到綁架,他來伊朗的目的是為了給邁克·華萊士安排一次採訪。

鏡頭轉到了另一幢大樓,傑佛瑞·維甘德夾著公文包走出了大門。他回到家裡,女兒正在看電視卡通片。妻子很驚訝他這麼早就下班。在把哮喘病復發的女兒送進醫院急救之後,維甘德告訴妻子他被公司解僱了。

回到美國,伯格曼收到了一個從菲利普·莫里斯菸草公司寄來的包裹,裡面都是一些研究數據。他想找人替他翻譯一下,有人向他推薦了維甘德,前布朗和威廉姆森菸草公司研究部門的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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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了幾次拒絕之後,伯格曼終於打通了維甘德的電話,後者同意為伯格曼效勞,但決不任何有關布朗和威廉姆森公司的機密,因為他與這家公司簽有保密協議。伯格曼欣然接受,他關注的焦點是菲利普·莫里斯公司的這份研究記錄。

與伯格曼會面後,維甘德被召回原來的公司,上司托馬斯·桑德福要求他簽署一份更加苛刻的保密合同。維甘德被激怒了,他無法容忍對方竟然以其家人的生命安全作為要挾。

維甘德在電話裡指責伯格曼背叛了他,認為公司之所以這麼做是聽到了他與《六十分鐘》節目有過接觸的風聲。伯格曼矢口否認,他們進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維甘德最終同意面對公眾公開談論他的研究結果。

為了不讓維甘德吃官司,伯格曼聯繫到了密西西比州律師理查德·斯庫魯格斯,後者正在代表官方起訴菸草公司。經過周密安排,維甘德將以證人的身份公開發表言論,而他的對香菸含有有害物質的研究結果也將作為證詞公諸於世。

隨後的日子裡,維甘德不斷收到死亡的威脅,但這並不能阻止他走進演播室,接受邁克·華萊士的採訪。伯格曼為維甘德及其家人申請了安全保護,但這對維甘德的妻子莉安來說是遠遠不夠的,她告訴丈夫自己無法承受如此之大的壓力。

維甘德前往密西西比就出庭作證一事與斯庫魯格斯及州檢察長邁克爾·摩爾會晤。在機場,他接到了肯塔基州法院的一紙公文,要求他放棄證人的權利。維甘德沒有被嚇倒,他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冒險的旅程。當他回到家中時,發現妻子已經帶著女兒離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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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甘德陷入了困境,而伯格曼也同樣舉步維艱。哥倫比亞廣播公司以話題敏感為由下令禁止播出這期《六十分鐘》節目,而伯格曼瞭解到的實際原因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正在被收購之中,公司高層擔心菸草公司數百萬美元的起訴會影響到公司股票的價格。

經過一番努力,伯格曼最終還是讓節目得以播出,但這已經無法挽救維甘德支離破碎的生活。出於內疚,伯格曼決定離開他效力了大半生的《六十分鐘》節目。

1998年年底,羅素返回澳大利亞去做他最想做的事情——照料牧場和與樂隊一起演出。他利用這段時間推出了一張新專輯《煤氣燈》,收錄的都是過去兩年中樂隊在洛杉磯和悉尼兩地零散錄製的歌曲。

他們的上一張專輯,1997年出版的《請問芳名》,因為唱片公司發行不力而一敗塗地。

“問題出在我們是兩家唱片公司合作,”羅素總結教訓說,“因為意見不和,我們在市場策略上搖搖擺擺,最終浪費了很多機會。”

此番,他們決定只通過網上郵購的方式發行《煤氣燈》。儘管這種方式會影響到受眾面,卻有助於樂隊把控銷售,確保那些多年於支持他們的歌迷不費力地就能找到這張專輯。

「原創影人傳記」鐵拳男人羅素·克勞(十六)

《煤氣燈》輯錄了11首單曲,其中半數以上是由羅素獨自包辦或與樂隊成員聯手創作的。澳大利亞人似乎對這張專輯期待已久,而且急切地想看到羅素及其樂隊現場演繹這張專輯裡的歌曲。當地媒體也趁此機會對羅素進行專訪,他們想知道為什麼他在已經成為一名國際影星的同時卻念念不忘回到家鄉創作音樂,他是否像對待橄欖球一樣,只是把音樂作為他的休閒遊戲?

“我對音樂的態度是十分嚴肅的,”羅素告訴記者,“它是我另一種表達方式。就像我對電影從不敢有絲毫馬虎一樣,我以虔誠之心做我的音樂。”

整個聖誕節期間,羅素都在和他的樂隊一起巡迴演出,足跡踏遍了黃金海岸沿岸的許多小鎮。在被及為何不去悉尼、墨爾本這樣的大城市演出時,羅素第一次闡述了他的音樂理念:“我們的音樂不是用來打榜或供人消遣的,我希望能給聽眾一種衝擊,讓他們能夠張開懷抱擁抱我們的旋律以及用旋律唱出的故事。我不在乎人們喜不喜歡我的歌,實際上,我不是為他們而寫的,是我自己需要它們,沒有這些音樂,就沒有羅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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