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原来没少受马玉龙、马玉虎两兄弟的欺负，顾六儿憋在心里的火一下就冒了起来，扔下手中的棋子站起来，双眼瞪着马玉龙说道：“快二十岁的人了，说话咋就这么难听呢？你以为人家是炕桌子吗，说搬到谁家就谁家？别以为老子是书记就了不起，现在我不怕整的！”
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大家都觉得马玉龙说话太没有分寸，还拿陈梅花母子说事。
马玉龙一看顾六儿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慌，但跟他父亲一样争强好胜的脾气使他的嘴丝毫没让步：“看你这副死样子，叫人恶心！穷得叮当响，还管人家的闲事儿。不就说说话儿吗？别说家里人，什么书记长书记短的，我爹又没惹你。有种的光明正大地娶个老婆让大家看看，在这里耍什么穷横呀，你姥姥的。”
光明正大地娶个老婆，这是顾六儿心里的痛。因为家里成份不好，再加上穷得一包糟，他快三十了都没有一个媳妇儿。前年他突然从另外一个乡领回来一个小媳妇儿，美滋滋地过上了夫妻生活。没想到只过了两个月安心日子，这个小媳妇儿就被原来的娘家人抢走了，临走时还给了他老父亲一顿老拳，打得老爷子一个月没能下炕。原来这个小媳妇儿也是一个不安份的人，因为嫌自己的婆家穷就跟着顾六儿私奔了，没想到这边顾六儿家的光景比那边还差，就起了后悔的心，趁机会悄悄地捎话给来马莲屯村办事儿的同村人，让娘家和婆家的人来接她。就这样顾六儿娶媳妇儿也成了村子里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谈。顾六儿心里一直为这事儿懊丧呢，没想到马玉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讽刺挖苦，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给激了起来。
他推开站在身边的李国福，隔着几个人抓住马玉龙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啪啪”就是几个耳光，嘴里也没闲着：“你他妈就是欠打，看你乱说，看你乱说。”“咚、咚”又是两脚。整个过程手起脚落，干净利索。
还不到二十岁，没怎么参加过农业劳动的马玉龙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壮汉顾六儿的对手，几个拳脚下来已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周围的人一向都不怎么喜欢的马家的人，更因为他父亲在人们心中的威望已大不如前，所以没有一个来拉架的。只有刘宝成心疼他那幅做了好几天的实木棋盘，弯下腰边拣棋子边喊：“好了好了，别打了，好好的下棋，怎么就打起来了呢？我的炮，我的炮。哎哟！”一不小心，马玉龙的一只脚踩到了他的手上。
“哎哟，哎哟。。。。。。你奶奶的，踩着我了！”瘦弱的刘宝成抱着被踩的手，夸张地叫道。
这下可热闹了，棋子儿被踩得满地乱滚，像一只只小老鼠一样在人们的脚地下窜来窜去。一幅崭新的松木棋盘被踩了个稀烂。人们或者抱胸观战、或者摇头叹息、或者嘴里嘟嘟嚷嚷。。。。。。竟是坐山观虎斗，没有一个上去劝架。
顾六儿和马玉龙撕打在一起，从这里翻到这里，从那里滚到这里，折腾了半袋烟的工夫，才气喘嘘嘘的有些停手的意思，已经鼻肿眼青的马玉龙是个犟角色，这个样子嘴里依然不肯示弱：“顾六儿，你这个畜牲。偷人家的老婆，还差点搭上你老子的一条命，你有什么本事呀。。。。。。”
“你给我住口，打还没挨够吗？”嘴里正骂骂咧咧、还想往前拉拉扯扯的马玉龙被一个人抱住了，挣扎了半天没能松开那个人的双臂。他转过头去睁开红肿的眼睛一看，是自家的堂兄马玉福。
“你们这是干啥呢？大天白日在大街上打架，也不知道羞耻！”马玉福推过马玉龙，面冲着顾六儿说道：“他怎么着你了？有你这么打人的吗？”
“我，我，我，你问他，他说我什么了。”顾六儿有点怕这个长脸的五队队长，捂着也挨了一拳的半边脸支支吾吾地说道。
因为马玉福平时能仗义执言、且为人豪爽，所以人们都很喜欢他。虽然他是马占武的侄子，但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叔叔一样老气横秋。他本来是要去孔家找妹夫孔仁说事儿的，刚好路过这里。
“不管他说什么了，有你这么打人的吗？大人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快滚吧，别让我揍扁你！” 马玉福边给马玉龙拍打身上的土，边挥挥手对顾六儿说道。
顾六儿狠狠地瞪了马玉龙一眼，拍拍屁股走了。
大家看到马玉福来了，也没再说什么，都散开自寻乐子去了。
“就没有一个人过来劝劝他？” 马占武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然后叹了叹气，指着站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儿子说道：“你这个畜牲，尽给我惹祸！打死你活该。”
刚被马玉福送回家的马玉龙本想给父亲诉诉苦，好让他替自己出口气，没想到反而一进来就被痛骂一顿，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边揉红肿的左脸边说：“还不是为了你，他嘴里胡说八道，说村委会不好，又说你们骗吃骗喝，我才说了他两句嘛。”越说越觉得委屈，竟掉下了几滴眼泪。
“儿子都被人家打成这样了，你还骂他，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马玉龙的母亲田金梅心疼地看着儿子，拧了一块热毛巾递给他：“快把他敷到脸上，一会儿叫玉虎去卢玉花家要点药抹上，这个坏天良、挨千刀的顾六儿，下手也忒毒了，你看眼睛肿成什么了。”说完转身出了屋子找老二玉虎去了。
“行了，行了，你先回自己屋里躺会儿去，快二十岁的人了，看看你这出息，还哭呢。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看着你心烦，去，去，去。”马占武又气又心疼，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他心疼的不是儿子被顾六儿打成这个样子了，而是感觉自己的威信一天不如一天了。要是放前几年，给顾六儿十个胆子，他敢跟村书记的儿子打架吗？可今儿他不但打了，还说那么多不三不四的话，很明显就是冲着自己这个书记来的嘛！
今天这个事儿看着好像是儿子和顾六儿打架，其实是顾六儿在发泄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更可气的是，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上来拉拉架，眼睁睁地看着马玉龙被打！大家平时见到自己时那么恭敬，其实心里说不定跟顾六儿一样，都憋着一口气呢。
他越想越气馁，但又没有办法。只是感觉到心里又累又空虚。
本来一腔怒气，想带人把顾六儿捆来好好问问，再送到民兵队孙才山手里让他处理。可是想了半天，竟忍住了。
“先算了吧，走着瞧。你们翻不了天的。” 马占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头靠在被子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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