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或許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可怕

死亡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利維坦按:某種意義上,活得太久也註定是一種損失——這往往意味著八九十歲的你,即便沒有致命頑疾,但高血壓、糖尿病、老年痴呆、心臟病、肺氣腫等等慢性疾病伴隨著你的高壽,你的生命時間雖被延長,卻與疾病相伴,無病的時間愈來愈短。同時,不可逆轉的衰老也使你步履蹣跚,氣息微弱,思維遲鈍,基本也喪失了年輕乃至中年時的創造力。

可以說,“有尊嚴的死亡”或許會是每個人在人生不同階段所思考過的嚴肅命題。如果真如叔本華所言,“生命是向死亡討來的借貸,而睡眠,不過是繳付利息”,有些人選擇了積極而少眠的生活,以期想明白“如何死”和“為什麼而死”的問題。

譯/Anthony

校對/圖特

原文/www.thecut.com/2017/08/dying-may-not-be-as-frightening-as-we-imagine-it-will-be.html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Anthony在利維坦發佈

數年前,心理學家柯特·格雷(Kurt Gray)偶然發現了1982年至2013年間500名得克薩斯州的囚犯在被執行死刑前的遺言(該州的刑事司法部門將他們的話發佈在了網上)。當他讀著這些犯人的臨別留言時,他驚訝於這些話語背後積極的態度,格雷想知道他們的這種積極究竟是出於一種僥倖的心理,還是更廣泛的心理趨勢中的一部分。

(www.tdcj.state.tx.us/death_row/dr_executed_offenders.html)

因此他在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進行了一項研究,該研究將死刑犯和絕症患者的遺言與那些只是想象自己接近死亡時人們所說的話進行了對比,這項研究於2017年夏天發表在《心理科學》(Psychological Science)雜誌中——該項研究表明,雖然理論上對於死亡的恐懼是一種自然的心理,但當一個人離死亡越近,他/她就會變得越積極。

(journals.sagepub.com/doi/full/10.1177/0956797617701186)

死亡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圖源:NPR

這項研究的第一階段中,格雷和他的同事們分析了博客上那些癌症或是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ALS,“漸凍症”)患者臨終寫的博客,這些博客都是患者們自發寫下的,與研究本身無關(研究所選擇的患者必須在過去的3個月中發佈了至少10篇博客,並在此期間死去)。格雷將這些晚期病人所發表的博客與讓那些想象自己得了無法治癒的癌症並寫下的博客進行了對比。同時,他們也為這項研究創立了一個博客,記錄下了研究期間的經歷。

結果表明,晚期病人寫下的話比那些健康參與者寫下的要積極得多。舉例來說,一位病人寫道:“我可能撐不過幾周了,在剩下的日子裡,我想和我愛的人一起度過——去做一些我曾錯過的事。一路走來,我對你們所給予我的一切都心存感激。儘管仍有很多遺憾,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享受生活。

另一個人這樣寫道:“我最快樂的時光是和我的母親塞斯(Seth)以及我的寵物一起度過的。和他們住在一起的日子實在太棒了!我所愛的一切就在身邊,這對我而言無比重要。”

不僅如此,往往病人離死亡越近,他們就越會使用一些表達積極情感的詞彙(“幸福”,“愛”等等)。這一現象被哈佛大學的心理學家丹·吉爾伯特(Dan Gilbert)稱為人類的“心理免疫系統”(psychological immune system)。2007年他的暢銷書《撞上快樂》(Stumbling on Happiness)中,他解釋了這一概念。當面對一個糟糕的境遇時,我們的內心便會很快為當下所發生的一切找到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解釋,或是積極的一面。也正是這樣,我們總能在絕望中抓住一線希望,“反正我也討厭那份工作”,“她並不是適合我的那個人”或者“目前所處的環境才更適合他”。

死亡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圖源:Vision TV

當我們跌入谷底並深陷其中時,我們的心理免疫系統往往會快速地運行,而沒有什麼比即將到來的死亡更讓人恐懼的了,格雷這樣說道,“心理免疫系統往往會在我們最需要它的時候發揮最大作用,當壞事發生的時候——似乎沒什麼比失去生命更加糟糕了。所以,當一個人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對當下進行各種合理化解釋並賦予其意義。”這一過程的加速解釋了為什麼晚期癌症病人或是研究中真正面對死亡的人們會變得更加樂觀,而非悲觀。

在格雷研究的第二階段,人們這種積極的態度也隨處可見。他的團隊將死刑犯們寫下的聲明或詩歌與其他的參與者(這些參與者,與第一階段中那些健康的人類似,研究者要求他們想象自己是一名即將被處刑的犯人,並寫下他們的遺言)進行比較。又一次的,那些真正面對死亡的人們寫下的話要比那些想像自己即將死去的人積極得多。彌留之際,那些犯人都會向他們的家人以及朋友表達愛意,或者表達將來能夠在天堂重逢的希望,他們這樣寫道:

“我想對那些我愛的人以及我親愛的朋友們說,我很感謝一路走來你們的支持與幫助,我愛你們。我即將去到一個更好的地方。對那些即將和我有同樣經歷的人們,希望你們勇敢面對這場戰鬥。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走。”

“艾琳,我愛你,非常感謝你與我相伴的這些美好年華,我愛你。”

“先生,讓我們像一名真正的美國勇士那樣,‘勇往直前’主耶穌與我同在。”

“告訴我的兒子我有多麼愛他。天佑世人,讓我們繼續與主同行。牛仔們,衝吧!”

許多人都表示他們的內心非常寧靜;人們常常會說,“我準備好了”(當然,並非所有的囚犯都能對他們的處境鎮定自若,有些人表示他們是清白的,另一些人則拒絕發表聲明,還有至少兩名囚犯用髒話侮辱了獄警)。

對於那些晚期病人,直面死亡逼著他們變得理性——這種理性要求他們不僅要關注自身,還要關心家人以及信仰。格雷詳細地闡述了他的觀點:“我從他們寫下的遺言中發現,他們真的從死亡中發現了意義:‘我即將遇見那些我在乎的人’,‘我馬上就可以為耶穌做些什麼了。’以及向他們的家人和朋友表達他們的愛意。他們的心態如此積極,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人身上。”

死亡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奧麗芙·基特里奇》(Olive Kitteridge)劇照。圖源:豆瓣電影

然而。對於離死亡甚遠的我們而言,“當我們想到死亡時,就常常有些自私了,我們往往會只考慮自己,並且認為死亡對我們而言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格雷這樣說道。

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心態,可以解釋為什麼想象死亡時的遺言要比真正面對死亡時的遺言更加消極,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更加狹隘。這項研究的線上參與者們(在兩個階段都表現出)對自身命運的恐懼和嘆息,他們常會使用一些諸如“害怕”,“恐怖”以及“焦慮”之類的詞彙。與此同時,那些真正面對死亡的人們,會訴說他們對深愛之人的感激,或是以一種更加堅定的態度維護他們的當下以及來生的信仰。

儘管這項研究並沒有包含那些因為年老而接近死亡的人們,但2016年,劍橋大學的一項針對42名95歲以及更加年長的老人們的研究發現,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並不懼怕死亡,也不會為此而煩惱。正如格雷研究中的那些晚期病人,他們中的很多人過著安逸舒適的生活,並且活在當下。他們並不會過多地談論死亡,儘管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明白死亡近在眼前,但他們都認為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16/04/160405161127.htm)

死亡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奧麗芙·基特里奇》劇照。圖源:豆瓣電影

劍橋大學研究中的一名老人這樣說道:“我準備好離開了。”另一名老人懇求道,“請不要讓我活過100歲。

這項研究的重要意義與“死之尊嚴”的法律有關,這些法律目前只存在於加利福尼亞、科羅拉多、俄勒岡、佛蒙特、華盛頓以及哥倫比亞特區的提案中,這些法律允許那些晚期病人(只剩6個月或是更少的時間)可以得到一種處方藥,這種藥物可以加速他們的死亡。

我問過格雷他的研究是否支持讓人們有尊嚴地死去這一觀點。“當然,”他說。“那些離死亡尚遠的人們所想象的死亡是如此可怕,以至於他們只想去躲避死亡,但當一切真的發生在你的身上並且無法避免的時候,你也許就沒那麼急切地想要逃避了,也許你就會希望一切能夠按照你所想的那樣,有尊嚴地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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