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娃之村」每天凌晨兩點,都會聽見一羣孩童吟唱……

“鬼娃娃之村”每天凌晨兩點,都會聽見一群孩童吟唱……

第001章 玉女引路

楔子

青煙朦朧,籠罩著一座大宅,赤紅宅壁,壁簷瓦當。

“吱!”紅木大門被莫名的打開,門左浮雕著華服飛天女,右門雕刻著俏鹿戲夕陽。不與富貴牡丹紋案雷同,這家求的不是榮華,而是吉祥如意。

宅內,白玉色石雕欄板顯入眼簾,瀝粉金漆木柱,泛著金色之光。宅中央一個偌大的井,井中冒著滾滾青煙。宅裡突然跑出幾個孩童,圍著這口枯井旋轉蹦躍了起來,口中念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謠:“小娃娃,遇到他。人不嫌,鬼不怕!”

驀地,孩童們停下了蹦躍,齊轉身朝著門口望去。這時,門前的人才瞧清孩童們的容貌。他們戴著大清王朝的黑色阿哥帽,身著綢緞赤紅袍子,外配黑色馬褂。面無血色,蒼白的唇角泛著一絲陰冷的笑意。稚氣的臉上,畫著兩個血紅血紅的圓點,與蒼白的唇色對比鮮明。

詭異的孩童們朝著門前的人蜂擁而來,拽著他的衣角又開始轉起圈來,口中不停唱道:“鬼娃娃,囚禁他。刮花臉,吃了他!嘿嘿嘿~~”

那人腦中一“嗡”,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朦朧之中,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啃他的手臂,或額頭,或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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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鬼娃童謠

雷鳴電閃,轟鳴震耳。滂沱大雨肆意澆唰著車身,車子幾度熄火。

“老劉,囑咐你的事,你要記住。”後座的男子輕拍了拍駕駛座的司機:“我爹問起,你千萬別說我去青門鎮找我娘了。”司機點頭,應諾的有些無奈。

前往車站不過半個時辰的路段,今日竟行駛了一個時辰。匆匆告了別,年輕男子頭也沒回的進了車廂。老劉一路側隨著車身追趕送行,口中喚道:“袁青少爺,你要早些回來啊。千萬得捎個口信啊!”袁青不予理會,擰著牛皮手提箱,迫不及待的入了座。隨即朝著賣報的小童招了招手,塞了他銅板,買了幾張報紙。

報紙頂端幾個偌大的字跡顯入眼簾:民國三十一年。

車廂人來人往,地上被踩踏的髒亂不堪。人們手中拿著的雨傘還滴著水,時而一甩,四處灑落。車廂中溼噠噠的泛著陰氣,還不時傳出孩童失魂般的嚎哭。

袁青隨意翻了幾下報紙,煩躁的合上報,闔目休憩,卻又被鄰座孩童的嚎哭聲驚醒。

他從風衣口袋裡掏了一個牛皮錢夾,小心翼翼的從錢夾中抽出了一張年代久遠的照片,照片的背面赫然寫著“攝於民國七年”的字樣。

照片中,一對年輕夫婦端坐於佛堂中央,偌大的佛畫旁,貼著醒目的兩個“囍”字。女子身著秀禾服,雙手撫平蓋膝。烏黑秀髮盤在腦後,歸攏成髻。一根金步搖斜插在髻,顯得富貴雍容。這本是一個豪門闊太的大喜之日,但她的眉目間卻泛著一絲憂愁。女子身旁坐著的男子,身著華貴喜袍,滿臉愉悅。嘴角間的笑容卻有些涼意。這就是袁青的父親袁寧何,而照片上的新娘,便是他素未謀面的母親——陳五顏。

當日在父親的書房發現這張照片時,奉茶的蘇媽正好撞見,從她瞧見了照片的驚恐慌亂的神情,袁青認定了蘇媽定是知情人。軟硬兼施下,問出了些許往事,並得知母親當年拋下襁褓中的自己而離去,實有隱情。蘇媽言語搪塞著,只說出了母親的故鄉是一個名叫青門鎮的地方!

下了火車,天已暗。

烏鵲呱呱而鳴,令人毛骨悚然。陸續走走停停,才找到一座古鎮,鎮上人煙稀少,河畔上卻燈火通明。船上的紅燈籠飄飄晃晃,映的河面一片殷紅。乍一看,如同鬼船漂流,是溺亡者在尋找被借屍還魂的目標。

袁青愈走愈快,匆匆繞開了河畔,朝另一條弄堂尋去。卻見道央一簇火光亂竄,竟泛著令人寒顫的綠。

火光一旁站立著一個“人”。

“請問這裡有客棧嗎?”袁青喚了一聲,那“人”未回話,也絲毫沒有動彈。袁青愈加好奇,上前看個究竟,臉色卻瞬間慘白了起來。

一個羊皮製的紙人栩栩如生,東洋藝伎般的半唇微張,嘴角泛著一抹詭異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慄。袁青似乎瞧見了她的皓齒。彷彿聽見她開口詢問:“公子從哪裡來?是去往何處?”

她的眉眼炯炯,俏而泛憂。衣衫華而不庸。馬尾毛制的青絲齊腰,足以以假亂真。她雙手握著板牌,牌上寫著:“玉女接引西方路,伴君隨行極樂天。”袁青怔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紙人一側,擺放著一個火盆,盆中未燃盡的冥紙,觸目驚心。

袁青緊抱著牛皮箱,朝一側挪動了幾步,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這個鎮上定是死了人,而且是年輕的男人,這才會有玉女紙人作為“引路人”。

幾乎是繞了大半個古鎮,些許看見了燈光亮著的若干人家。鎮尾一家茶樓燈火最為通亮,對面是一家名為“故居”的客棧,客棧紅漆門緊闔,樓上也無一房間燈亮,袁青思量了半晌,想先進茶樓歇歇腳,順便打聽一下客棧的情況也好!

進了茶樓,一陣檀香撲鼻而來。袁青環顧了四周,竟無一人。茶樓佔地不大,擺桌不過六張,每張桌案設有棋盤,棋盤一側設有香爐一鼎,香爐一側則是油紙燈一盞,整個大堂皆是暗紅色調,看似雖有些陰森,卻又不失韻雅。

“老闆!”袁青呼喚了一聲,無人回應。茶樓木門大敞,店內卻無人問津,著實令人好奇。又提聲喚道:“老闆!”

店外的風吹得燭火欲熄欲滅,門前吊掛著的紅燈籠晃的厲害,赤紅的籠光,將袁青的影子映襯的搖搖晃晃,似乎有人一手拉扯著他的頭,一手拽著他的腳,在將他的影子瘋狂拉扯著。

袁青只覺得脊樑一陣寒意,拎著箱子準備離去。可剛一轉身,便見一個黑影躥到了自己面前。

“你是誰?”黑影在說話。

第002章 鬼娃童謠

袁青連退幾步,實在是驚著,便只能將牛皮箱死死捂在懷裡,擋在了眼前。睜眼瞥了一眼黑影,見其一頭烏黑齊腰長髮,燈光太暗,隱約只能看清她的面色慘白,卻看不清她的五官輪廓。

“我來借宿!”袁青瞬間覺得語誤,對面才是客棧,這裡是茶樓,來此詢問住宿的情況,確實唐突了,隨即又搖頭:“不不不!我來喝茶!”

“這麼晚了,還喝什麼茶!”黑影大步上前,攥住了袁青的臂膀,又推又搡將其攆出了茶樓,口中喚著:“走!走!你不該來這裡!不該來這裡!”被黑影觸碰到的那一刻,袁青恐懼的心稍稍平息,他感覺到黑影手中的溫度,是人的溫度!

茶樓的門“砰”一聲闔上。袁青急了,敲了敲門:“姑娘聽我一語,我來此地實有急事。已不知接下來的去處。求姑娘指條明路歇息一晚。明日便走。”

或許是聽見了噪雜聲,對面客棧的紅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袁青望去,見一五旬的老伯立在門前,朝自己揮了揮手,喚道:“小少爺是要借宿嗎?跟我過來吧!”袁青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欣喜若狂跟了進去。

“掌櫃的,剛剛那個女人是......”袁青還未說完,老伯截口道:“她是茶樓老闆的女兒,精神有病。你莫要招惹她。”說完便領著袁青上了二樓,木樓梯看似年代久遠,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扶手也掉了漆。二樓客房不多,房門浮雕著白鹿紋案,顯得異常新穎。往常,雕花門上大都雕刻著龍鳳以示吉祥,雕刻牡丹花卉以示富貴。雕白鹿,倒是頭一遭瞧見。袁青認定從未來過此地,卻有似曾相識之感。

“你就在這間房裡住下吧!”老伯將鑰匙塞進了袁青的手中,便匆匆下了樓,連房錢也未討。房內佈置的古典別緻,菱花窗前還擺放著一面偌大的銅鏡。袁青緩步而去,將銅鏡反扣在桌上。腦海中不斷浮現著,老伯離開時,特別囑咐的那句話。

“半夜聽到任何動靜,千萬不要出門!”

夜裡,袁青迷糊入睡。睡夢中,有若干孩童嬉鬧的聲音。

“小娃娃,遇見他,人不嫌,鬼不怕!鬼娃娃,囚禁他。刮花臉,吃了他!嘿嘿嘿!”

袁青猛然驚醒,童聲戛然而止!袁青擦拭了一下額前的汗水,不由噓呼原來只是一場夢魘!從枕下掏出了懷錶來看,此時已是凌晨兩點!睏意已散盡,恐懼取而代之。

袁青匆匆下了床,滿屋牆壁尋著開關,竟發現屋子復古明清的裝飾,還未通上電源。配擺的也是鳳翅燭燈。匆匆點了燈,見屋裡一切如常,也無詭異的東西,便落了心。朝窗外望去,竟淅淅瀝瀝還在下著雨,昨晚睡得急,居然忘了關窗。再一看,夜未關窗似乎也不只自己,對面茶樓上房的雕花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古鎮小道向來窄小,茶樓與客棧之間的距離也不過幾步之遙,若是白日,二樓對窗相看,倒是能將對方屋中的狀況看的一清二楚。晚上,即便窗未關,也只能看見屋內有模糊的影子在走動,勉強能辨認出是昨日那個奇怪的長髮女子。

袁青的好奇之心油然而生。推開窗定神細看,只見對面房中微弱的燈將女子的身影拉的很長,她走動了一會便停了下來,側身佇立在窗前的桌案旁,像殭屍一般僵硬不動!

殭屍?想到此處,袁青猛地打了個寒顫!匆匆關了窗鑽進了衾被中。比起了上半夜的多夢和恐懼,下半夜倒是睡得安穩,醒來之時太陽當空,天已大晴了!

白日的水鄉凰城猶如潑墨畫,風光旖旎,人聲鼎沸。讓人難以聯想到昨夜的陰森和詭異。

袁青漫無目的地逛著,瞧見遠處的促狹涼亭有多人圍觀。隱約聽見咿咿呀呀的評彈說唱,二胡夾雜琵琶,演義淋漓盡致的江南之聲。直到眾人散去,袁青才看清,亭子臥地不大,四周被青山環繞,地上以坑窪不平,亭柱歪斜不正,亭頂也破陋不堪。臺階被落葉鋪滿。一個年過五旬的老漢手提二胡,攜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女孩懷抱琵琶,生的乖巧可人,唱的更是字正腔圓,娓娓動聽。袁青上前在兩人的銅盤中擱下了幾個銅板,便準備轉身離去。卻沒注意老漢驚詫的神情。

老漢感慨呼道:“太像了!”

小女孩蹙眉:“爺爺,他像誰啊!”

袁青正想回頭詢問,不料老漢摩挲著小女孩的頭,嘆息道:“像爺爺以前見過的一個壞人!”

小女孩又道:“壞人怎麼會給我們錢呢?”

老漢便笑了:“他不是爺爺認識的那個壞人,那個壞人沒這麼年輕。”

袁青淡泊一笑,背後歌聲又起:

遊園驚夢幾十春,

恩恩怨怨莫相問。

將相王孫啊~縱是家財萬貫人,

亡靈悠悠啊~還是悽悽入孤墳。

夢寐佳人,紅妝殘脂粉。

戲裡戲外,暗夜思故人!

全是仇人施的恩,

皆是恩人留的恨!

全是仇人施的恩,

皆是恩人留的恨!

愛恨皆不能,愛恨皆不能!

回到了客棧,歌聲任縈繞在耳側:“全是仇人施的恩,皆是恩人留的恨!”袁青喃喃唸叨,為之動容。

客棧掌櫃見袁青終於歸來,迎面而來:“小少爺,你打算在這住多久?”袁青微微一思量:“我也不知道。等我找到要找的人,我就回去了。”袁青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母親的照片:“掌櫃的,你見過這個人嗎?”

掌櫃接來一看,搖頭道:“沒見過!”

袁青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青門鎮裡有一個名叫閨村這個地方?”便又詳細的將蘇媽描述的話重複給了掌櫃。

掌櫃展眉一笑:“我沒聽過,但聽你說的這個村,倒是像極了古鎮後的一個村子。大家叫它鬼娃村。”袁青愕然,喃喃自語重複數遍:“鬼娃村?鬼娃村......”

第003章 江老先生

“出了古鎮,朝左有一條小道,一直走便到了。”掌櫃放下手中的算盤,接著道:“這村子已經荒了二三十年了,裡面也早就無人居住了。鎮上的人都說不吉利,我勸你還是別去了。若你真要找人,就拿著照片,去古鎮上問問,說不定能問出什麼。”掌櫃說完,便指了指後窗:“對了,后街有個江老爺,他是個教書先生,在鎮上住了五十幾年了。你去問問他,若他也不知的話,這裡怕無人能幫到你了!”

袁青興奮地點了點頭,剛跨出門欄,突想到了什麼事,便又回到櫃案前,面色沉重道:“掌櫃的,我還想問你,昨晚我入住時,你囑咐我半夜聽到任何動靜,千萬不要出門,到底是什麼意思?”

掌櫃的臉歘白了起來,擺手道:“沒什麼,這一帶地痞不少,半夜吵鬧也是正常的。”袁青半信半疑,倒也沒有再反覆逼問。便朝著后街的方向尋去。

前街繁榮且擁堵,比之,后街自然蕭條不少,半晌也無人經過,就連地面也是青苔斑斑,戾氣極重的模樣。

繞過促狹的衚衕,轉彎便瞧見一所舊宅。宅門已被螻蟻啃食得坑坑窪窪,廊柱也傾斜變形。大門未關,袁青輕敲了半刻,見無人回應,便自己進了大宅。宅內雜草叢生,繞了前院,便見一個垂暮老人一頭花白,坐於廂房前,嘴裡嘀咕唸叨著什麼。

“晚生冒昧。請問您是江老先生嗎?”袁青恭敬作揖,謙謙有禮。老者口一抿,扭頭來看袁青,愣了片刻,又回過頭,繼續嘀咕著。

袁青一急,又上前幾步,鞠了躬,將聲線提高了些:“您是江老先生嗎?”因老者坐於木椅,自然就比袁青矮了大半截,袁青謙遜有禮,便一直佝僂著身子同老者說話,以表敬重。

老者再次回頭,原本麻木的神情,竟露出了一絲笑意,口齒吐字已不大清晰,但袁青依舊聽清了他的話,他說:“不像!不像!”

倒也不知不像什麼?

“先生,您說不像什麼?”老者仍然是半痴半傻自言自語。袁青著了急,掏出懷中的照片,攤在了老者的眼前,問道:“先生,您認識照片上的人嗎?”老者的眸一閃,指了指兩人面前的百年銀杏樹,神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怯生生道:“這棵樹,有死人。”

袁青一怔,只覺得頭皮一麻。不由揣測著老人的話,他難道說:樹上吊死過人?樹下埋著死人?

回頭再看老人一眼,一副痴傻的模樣,怕也問不出什麼了。正當袁青準備轉身離去之時,一個看上去年紀半百的男人從廂房內走出,看到袁青,也怔了怔,隨即面色又恢復了自如:“讓小兄弟見笑了。老父親年紀大了,有些神志不清。不知您找我父親有何事?”

袁青見此人上了年紀,談吐舉止穩重,這才如實答道:“冒昧了!晚生是想跟老先生打聽一下照片上的人。”男子點頭:“家父年老,視線也不好。如今怕是認不出了。小兄弟若是方便,倒也可以給我看看。家父認識的人,我自然也認識。”

袁青雙手呈上相片,男子接過一看,蹙眉問道:“不知照片上的女子與你什麼瓜葛?”

“是晚生的母親!”袁青嘆息:“呱呱小兒之時,母親便離我而去。前些日子在家父的舊物件中,發現了這幾張照片。便尋到了這裡。”男子摸了摸唇邊的碎胡,搖頭道:“抱歉了,這照片上的人,著實面生。怕是一面也沒見過。”

袁青失落的接回照片,踹回了兜裡。掃了一眼院旁的銀杏樹,問道:“方才江老先生說這棵樹有死人,不知何意?”男子輕笑:“神志不清說的胡話罷了。小兄弟還是別往心裡去了。”袁青不便細問,便匆匆靠別,離了宅。

轉眼天色已暗,袁青失落的回到了客棧,稍稍洗漱後,便鑽進了被衾中,腦海中不斷浮現著痴傻老者的面容。

月白風清,看似安謐的夜,卻不時有幾隻烏鴉飛過。袁青眼眸一睜,竟發現自己站立在一座被青煙籠罩的舊宅前。赤紅宅壁,壁簷瓦當,古色古香之風。

“吱!”紅木大門被莫名的打開,門左浮雕著白衣飛天女,右門雕刻著白鹿戲夕陽。不與富貴牡丹紋案雷同,這家求的不是榮華,而是吉祥如意。

宅內,白玉色石雕欄板顯入眼簾,瀝粉金漆木柱,泛著金色之光。宅中央一個偌大的井,井中冒著滾滾青煙。宅裡突然跑出幾個孩童,圍著這口枯井旋轉蹦躍了起來,口中念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謠:“小娃娃,遇到她。人不嫌,鬼不怕!”

驀地,孩童們停下了蹦躍,齊轉身朝著門口望去。這時,門前的人才瞧清孩童們的容貌。他們戴著大清王朝的黑色阿哥帽,身著綢緞赤紅袍子,外配黑色馬褂。面無血色,蒼白的唇角泛著一絲陰冷的笑意。稚氣的臉上,畫著兩個血紅血紅的圓點,與蒼白的唇色對比鮮明。

詭異的孩童們朝著門前的人蜂擁而來,拽著他的衣角又開始轉起圈來,口中不停唱道:“鬼娃娃,囚禁他。刮花臉,吃了他!嘿嘿嘿~~”

那人腦中一“嗡”,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朦朧之中,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啃他的手臂,或額頭,或喉嚨......

淒厲一聲尖叫,袁青猛地從床榻上坐起。原來還是那個鬼娃夢,那首童謠實在令人戰兢。

再瞅了一眼懷錶,時間為凌晨一點三刻。比昨日從噩夢中驚醒早了一刻鐘的模樣。

這一切與昨夜如此相仿,同樣的噩夢,同樣的鬼娃童謠,就連時辰也是相仿的。那麼......

袁青彷彿想到了什麼,輕推開了雕花窗,見對面的房子仍未關窗,燈火微亮,屋裡卻沒有女子的身影。

“難道,因為我早醒了一刻鐘嗎?”袁青喃喃自語。

第004章 凌晨兩點

次日夜間,袁青苦守窗前不願入睡,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雕花窗。一等便等到了凌晨一點。他定是要弄清這每夜到底是何種情景。

袁青早就猜到,每夜聽到的驚悚童謠並非是夢境,而女子凌晨兩點都在屋裡徘徊,顯然也不是巧合。這兩者一定有關聯。

一點時,果然,長髮女子猛地從床榻上坐起,緩步走到了桌案一側的梳妝檯。梳妝檯擺放在門側,正對著袁青所住客棧的窗戶,袁青清晰的看清,女子坐在了梳妝檯前,拿著梳子緩緩梳理了幾下她的如墨齊腰長髮。隨後便起身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袁青留洋多年,滿腹學識,對於鬼神一說,很是忌諱。雖然不信,但也有幾分怯怕。微微一思量,還是決定跟著女子去看個究竟,弄清了緣由,總比每夜提心吊膽要好。

袁青匆忙下了樓,卻見客棧的大門被反鎖的嚴實。情急,便從門縫中瞧去,只見女子面無表情的出了茶樓大門,猶如行屍走肉般朝右側小道疾步而去。袁青匆忙又回到了二樓客房,將頭探出了雕花窗外,只見女子行動如風,步履急促的消失在夜色中。

百思不得其解,這女子到底要去哪裡?

袁青看了看懷錶,時間為凌晨一點一刻。

“還有兩刻鐘!”袁青喃喃自語,如坐針氈。若沒有猜錯,兩刻鐘之後,便又會聽見那首鬼娃童謠。

此時的兩刻鐘,令袁青覺得極為漫長,等得心急如焚,早已滿頭大汗。早已沒了睡意。握著懷錶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兩刻一過,先是一裙孩童的嬉鬧聲傳入了耳簾,接著便是稚氣的歌謠聲:“鬼娃娃,遇到他,人不嫌,鬼不怕......”袁青一驚,手中的懷錶轟然落地。只覺得心瞬間提到了嗓間,咳不出咽不下的感覺。

“果然不是夢!”袁青靜靜地聽著,只感覺這陣孩童的聲音離自己距離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遠在天涯。這本是一首驚悚的童謠,袁青卻似乎感覺到這陣孩童的語氣是歡愉的。讓袁青不由連想到年少時,在私塾隨先生一同朗誦文章時,那般活力四射,朝氣蓬勃。

凌晨的時段,本是最熟睡的,可袁青卻異常亢奮。他靜靜地坐在桌案前,等待女子歸來。果不其然,一點四刻左右,童聲戛然而止。兩點整時,袁青便見女子慢悠悠的打開了茶樓的大門,緩緩進入了對面的廂房。仍然如往常一樣,在房裡走動了一圈,便停在了雕花窗一側的桌案前,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牆壁。彷彿在觀看什麼重要的東西一絲不動。袁青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看不清牆面,只能滿心疑惑的繼續窺視著。

或許是睏乏的厲害,袁青竟趴在桌案上睡著了。清晨大亮,樓下嘈雜聲驚醒了袁青。疾步下樓,見客棧門前站滿了人,再望一眼屋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躲雨的路人,口中議論著:“真是太可憐了!”

“是啊!聽說死的時候,雙眼瞪大,嘴裡塞著一隻鞋呢!”

袁青蹙眉,走到櫃案前,拍了拍掌櫃的肩問道:“掌櫃的,他們說什麼呢?”掌櫃的一臉鎮定,似乎已見怪不怪,不停的撥動著手中的算盤,悠悠道:“他們在說后街的江老先生。昨夜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死了!”

“什麼?”袁青大驚:“死了?昨天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掌櫃的嘆了口氣:“老爺子年紀大了,總有歸西的一天。”隨即抬起頭,神秘兮兮道:“不過聽說死的很詭異,嘴裡咬著一隻鞋!”袁青尷尬的笑了笑,故作平靜道:“沒那麼邪門吧!”

“你不信?”掌櫃的又說:“那正好,你去瞧瞧吧。你留過洋的人,自然懂得多。去瞧瞧屍身,也好闢辟謠。這附近一出事,這生意就沒法做了,這不,今兒一早,好幾個人退租了。”

袁青聽出了掌櫃口中的其他含義,問道:“這附近,經常出事?”

掌櫃的臉一僵,擺手道:“沒有沒有!”袁青正想再問些什麼,不料對面茶樓突然鬧鬨了起來。長髮女子奪門而出,懷中緊摟著什麼物件,正死命的擠過人群,朝遠處跑開。黑髮耷拉在眼前,將她的臉遮擋了大半。身後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瘋狂追趕著,口中喚著:“採芙,你回來!死丫頭,快給我回來!”

掌櫃的抬頭掃了一眼,又低頭嘆息:“這姑娘又犯病了!”袁青匆忙湊近了上來:“後面那個男人就是茶樓的劉老闆嗎?”

“是啊。也是苦命的人。老婆死的早,就跟這一個閨女相依為命,誰知還半痴半瘋。”掌櫃將手中的賬目塞進了抽屜,上了鎖,轉身望了袁青一眼,又道:“這閨女今日,恐怕又要捱打了!”

躲雨的人群漸漸散開,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只見雨中有個身影竄了出來,齊腰直髮涔涔滴水,全身溼透,衣裳緊貼在身,手中捧著一雙金絲鑲邊的黑繡鞋,裡面早已灌滿了水。每見到一個路人,便攔在身前將鞋伸過去,問道:“要嗎?”

“要嗎?”

“要嗎?”

被攔路問過的路人嚇得亂竄,這一代的人都已聽說江老先生的死,眾人皆傳死時口中叼著一直鞋,劉採芙恰巧握著鞋瞎逛,自然嚇退了不少人。採芙最後停在袁青的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袁青的臉,遲遲不移開。卻沒有問他:“要嗎?”

或許是白天的緣故,此刻的袁青才看清,她的肌膚比常人白皙,眸子裡的光倔強而幽深。完全不像夜間瞧見的那般靈異,反而有幾分清秀。

袁青問:“你叫採芙?”女子的瞳孔瞪的更大了,緩緩將手中捧著的鞋遞到了袁青的面前,滿面期待的神色,終於問到:“要嗎?”袁青掃了一眼灌滿雨水的鞋,雖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第005章 金絲繡鞋

女子嘴角一揚,居然笑了,又問:“要嗎?”她彷彿只會說這一句話,袁青仍然點頭。隨後便見遠處有男子追來:“採芙,你別跑了。你想累死爹啊。快回家!”採芙左右顧盼,一急,匆忙將手中的鞋塞進了袁青的手中,然後急匆匆的衝進了茶樓,直奔二樓廂房。

劉老闆隨即跟來,全身溼透,早已累的直不起腰。袁青迎了上去,將手中的黑繡鞋遞到了他的跟前:“這個鞋......”劉老闆掃了袁青一眼,見其氣質不凡衣著不俗,便道:“小少爺怕是受驚了,小女精神有病,得罪了。這鞋小少爺若是喜歡,就拿去好了!”

“不知採芙她為何拿著黑繡鞋跑出來了?”袁青深知問的唐突,卻實在是好奇。

劉老闆嘆了口氣:“估計是聽見今早來喝茶的人,討論江老先生死時嘴裡塞著鞋的事。她只要聽到一些不著邊的事,就會犯渾,時好時壞的。”說完進了茶樓,闔上了門。

袁青雲裡霧裡,只能拿著鞋回到了客棧。仔細端詳許久,腦海中閃現著一個字:鞋!

江老先生死時,嘴裡塞著一隻鞋!

袁青猛然大驚,疾步朝後街奔去。

舊宅中,前來奔喪的人絡繹不絕,大都是江老先生的學生。大堂央擺放著棺木,門口的火盆上擺放著幾疊未燃盡的冥紙,一側擺放著一個栩栩如生的紙人。袁青不由聯想到,第一日進鎮時的情景。這才知古鎮有人逝世,需要紙人為伴。看來鎮裡,前幾日果然是死了人的。

棺木前有人嚎哭,看上去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體態有些肥碩,悲痛欲絕的神情。眾人都知江老先生只有一子,兒媳若干年前也早已亡故。而江老先生的學生無女子,此婦人的異常舉止令人疑惑。眾人揣測聲中,一個老漢攜著女孩緩步入內。一個握著二胡,一個手捧琵琶。袁青一眼便認出,他們正是那日在亭裡賣唱的爺孫倆!

有人亡故請人唱喪曲並不新鮮,新鮮的是用評唱。兩人上前對著棺木鞠了躬,便朝著早已備好的木凳旁走去。坐穩之後,吟唱道:

事事難料及,樁樁有聯繫。

奈何有緣人,曲中來分析。

吃了水酒不忘情,

公子留住嬌娘心。

霸王惡勢來搶親,

期著盼著來聯姻。

驚得美人無處行,

嚇得佳人遙無音!

夫子勸其三思行,

惹得貴府不安寧!

夫子勸其三思行,

惹得貴府不安寧!

一曲音落,一半百男子匆忙入內,來者正是那日袁青見到的江老先生的獨子,他厲喝一聲:“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出去!”說完便拽了女孩懷中的琵琶扔出了大堂,氣勢洶洶地將兩人攆了出去。

袁青見狀,匆忙撿起琵琶遞到女孩手中,女孩連連躬身道謝。

老漢搖頭嘆息,嗤笑道:“螻蟻苟且生,螃蟹最橫行啊!”

袁青不明緣由,也不好細說,只想上前看看棺木裡的江老先生,和眾人相傳的鞋。不料,卻也被轟了出去。被一併轟出的人不計其數,大家怨氣沖天,有人在門前大罵:“江奕昌,你爹正骨一身,慷慨一世,最劣的事就是生了你。先生是好先生,兒子卻是龜兒子。”

袁青愈聽愈疑惑,卻又不想身陷紛擾,便在人海中尋找著那對爺孫的身影。見兩人朝著促狹小道而去,袁青匆忙追了上去。

“老伯!”袁青作揖,躬身行大禮。

“使不得!”老伯輕笑,點頭:“小少爺無需行此大禮,找我粗老漢有事嗎?”

袁青開門見山問:“不知老伯與那江老先生是什麼關係?”

“故人!”老伯說完牽著女孩轉身而去。袁青追逐而去,塞了幾個銅板在老漢手中。老漢推搡,將銅板擱在了袁青的手中,悠悠道:“無功不受祿,你沒聽我的曲,我就不會收你的錢。”

“方才,我聽了!”袁青一臉懇切。

老漢笑了:“方才是唱給有緣人聽的。”

“何為有緣人?”袁青問。

老漢深深吸了口氣,嘆道:“看來,你沒聽懂我的曲,那你便不是我的有緣人!既然不是有緣人,那我就更不能收你的錢了!”說完拉著女孩漸漸走遠!女孩回頭衝著袁青憨笑了一下,極為可愛。這一對爺孫,絲毫沒有令人厭煩的地方。既然是江老先生的故人,來替亡者唱一首喪曲來送行,又為何遭攆呢!難道曲中有隱情不成?

袁青不安的回到了客棧,將兜裡的十幾塊大洋一把抓在了櫃案上,對掌櫃說道:“我現在要跟你打聽幾件事!”也不管掌櫃答與不答,他便捻起一塊大洋塞到了掌櫃手中:“第一件事,鬼娃童謠,你是不是也聽到過?”

掌櫃臉色一黯,蹙眉問道:“你也聽到了?”掌櫃的回答便是默認了。

“好。算你答過了。第二件事,對面的劉採芙為什麼會瘋?”袁青說著,又塞了個大洋過去。掌櫃答:“五六歲的時候,失蹤過兩晚,回來就這樣了!”

袁青將全部大洋推到了掌櫃面前,焦急問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掌櫃慌忙將錢塞了回來:“這個我不知道!”袁青又將錢推了回去:“那她跟鬼娃童謠有什麼關係?”掌櫃又塞回錢:“這個我也不知道,不能亂說。”

袁青焦急道:“那你跟我說說江奕昌吧?”

掌櫃搖手:“此人說不得!”

袁青問:“為什麼?”

掌櫃皺眉:“說不出口!”回想方才江奕昌攆人的那股蠻勁,倒也不難看出他的刻薄與野性。

袁青不依不饒:“那就說說江老先生!”掌櫃的深吸了口氣,也見袁青厚道老實,為人也極為慷慨,便嘆息道:“那你坐下,待我慢慢說!”

“江老先生名為江右宗,祖父是徽州知府,江家世代為官,也是名副其實的書香門第。江老先生不喜官場險惡,無心為官,便在這地帶做了教書先生。為人正直,口碑頗高。”掌櫃說道此處,搖頭嘆息。袁青絲毫不懷疑江老先生的人品,從方才奔喪的人數來看,確實人緣頗好。

第006章 驚天大案

掌櫃又說道:“江老先生教了五十年的書,學生不計其數,唯有一個學生最得他意,名為趙允生,這趙允生雖出類拔萃,但家境貧寒,又是外鄉人士,總是遭人排擠。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這趙允生便不知所蹤了。江老先生總是替這心尖上的學生惋惜。再後來,江老先生的娘子也突然猝死,高堂兩老也死了,漸漸江家也敗落了。多半是他不爭氣的兒子造的孽。”

袁青忙湊了上去:“那這個江奕昌到底怎麼不爭氣了?”

掌櫃抬頭掃了一眼周遭,見四下無人,才在袁青耳邊說道:“聽說他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是江家在這地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戶,雖然後來敗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江老先生是好人,聽說不少人領過他的恩,便沒人把江奕昌那些事拿出來說。”

袁青蹙眉,便將尋母的事情對掌櫃說了個清楚。嘆息道:“不瞞你說,我總覺得江老先生認識我母親。”

“你母親貴姓?”

袁青答:“姓陳!二十幾年前也是徽州一帶的大戶人家。”

“陳?”掌櫃搖頭:“這一帶,倒沒聽說過姓陳的大戶人家。”

“那袁呢?姓袁的呢?”袁青接著問。

掌櫃的搖頭:“不清楚!這二十幾年的事,我不清楚也實屬正常。我搬到這鎮上也才十幾年。”掌櫃招了招手,示意袁青再靠近些:“實話跟你說,這鎮上的人幾乎都是後搬來的。原來的本地人,早就陸陸續續搬走了。據說二十幾年前發生了一件大事,怪詭異的!”

“什麼大事?你快說!”

掌櫃嚥了咽口水,低聲道:“聽說二十幾年前一個晚上,鎮上的不少孩童忽然間就失蹤了。後來全鎮的人到處尋找。在後山的山腰上發現了一顆大樹。孩子們被齊刷刷的吊死在那棵大樹上,那樹極大,孩子們爬上去都困難,自然不可能自殺。那十幾具孩子的屍體被抬回來後,鎮上就炸了鍋。”

袁青雙瞳瞪大,尖呼道:“十幾個孩子,一夜之間全部被吊死在一棵樹上?”

“可不是嘛,都一樣得死相猙獰,舌頭伸長。繩子打的結也都是一模一樣。”

“報官了嗎?抓到兇手了嗎?”袁青語氣憤憤。

掌櫃擺手:“報官有何用?還不是不了了之。眾人都傳,這是鬼母索命。這些孩子都被鬼母帶走了!警署也就這樣結了案。”

“荒唐!”袁青拍案,怒道:“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就是因為那群迂腐的人散佈謠言,這群孩子才死的不明不白。”

掌櫃匆忙捂住袁青的嘴,神秘兮兮道:“話別說這麼早,你難道忘記每天晚上聽到的鬼娃童謠啦?鎮上的人都說,是那些枉死的孩子回來了!”袁青一怔,頭皮一陣發麻。他雖覺得靈異,但到底不相信是什麼鬼娃。掌櫃見袁青臉色有些難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袁青回到了客房中,滿心鬱悶,實在覺得荒唐可笑。

古鎮的夜,如同被一張烏黑密網覆蓋著,戾氣重且霧霾深,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風中撲閃,古宅房簷高凸的菱角,被折射出一道邪影,如同脊獸的齒,張牙舞爪的想要吞噬著什麼,顯得更靈異陰森!

多雨時節,實在令人壓抑,到處泛著溼氣,晾乾的衣衫似乎也有粘乎的感覺。

袁青將溼透的鞋換了下來,換上了桌案上那雙金絲鑲邊的繡鞋。黑繡鞋樣式老舊,男女皆可穿,鞋子略大不合腳,穿上倒也舒適。袁青準備到鎮上轉一圈,盼著買雙合適的鞋來穿。

剛繞了東街,見迎面而來了一個男孩,七歲左右,臉上有一塊暗紅的胎記。男孩死死地盯著袁青腳上的黑繡鞋,瞳孔瞪大,萬分驚恐的神情。男孩只顧盯著袁青腳上的鞋,“砰”一聲撞翻了牆角的木梯,人與木梯轟然倒地。袁青大驚,匆忙上前來扶,男孩如見鬼般,連滾帶爬的倉惶而逃。

袁青低頭來望自己的鞋,心裡頓時毛悚起來。

鞋!這雙鞋到底怎麼了?

袁青苦思,總覺得這雙鞋貌似哪裡見過。

“黑繡鞋?”袁青喃喃重複著,猛然大悟:“江奕昌!”第一次拜訪江老先生時,江奕昌就穿著一雙同自己腳上,一模一樣的金絲鑲邊黑繡鞋。

可是,穿著同樣式的鞋,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江奕昌腳上的那雙黑繡鞋,又是從哪來的呢?

這個男孩,為何見到這雙黑繡鞋如此驚恐呢?

江老先生臨終之前,口中為何塞著一隻鞋呢?

而採芙,又為何捧著這雙黑繡鞋滿街亂竄呢?

袁青滿腦間的疑惑,但確定的是:這些疑惑必有關聯,絕不是逢巧!絕不是!

繞了一圈,袁青又回到了客棧。袁青終究未能忍住疑惑,轉身進了茶樓。劉老闆伏在櫃案上查賬,見袁青進店,招呼道:“小少爺請坐,想喝什麼茶?”

“來壺店裡最好的茶。”劉老闆使喚著唯一的小二沏茶,自己又埋頭繼續查賬。

袁青湊近道:“劉老闆,可否跟您打聽一件事呢?”劉老闆性情溫和,與袁青又有幾面之緣,自然答道:“小少爺儘管問。”袁青大喜,指了指腳上的黑繡鞋,焦急問道:“請問這雙鞋,是採芙哪裡得來的?”

劉老闆掃了一眼袁青的腳,不由想起那日採芙送鞋的情景,如實答道:“這鞋是亡妻生前做的。”袁青大悟,又問:“那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有這一模一樣的黑繡鞋呢?”

“這個就難說了!”劉老闆嘆息:“亡妻生前一直在做繡鞋補貼家用。這買鞋的人不少,我也沒發一一跟你說!”袁青察覺自己失了禮,故不再多問。喝了茶又回到了對面二樓的客房中。站於二樓,瞭望這江南水鄉,撇開了陰森戾氣,處處皆是古香美景。

促狹的街道人群湧動,商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人群突然躥出了一個人影,引起了袁青的注意。只見方才那個胎記男孩緩緩路過了茶樓,在門前徘徊了許久,突然朝著二樓廂房的雕花窗裡扔了顆石子,隨即疾步跑開。原本以為是孩童淘氣禍害人,誰知一刻鐘的工夫,採芙便匆匆忙忙出了廂房,神秘兮兮的在茶樓前左顧右盼,見無人注意自己,這才安心的朝著胎記男孩離開的方向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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