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迷途迦摩
在深山里行走，常常看见一些奇妙的事情。
有一次，我开车从秭归磨坪乡返回，快到一个叫送甲山的村子，公路七弯八扭，要经过一条漫过水泥路面的小溪。
小溪边一大群飞舞的蝴蝶吸引了我的目光。
小溪常见，蝴蝶常见，这样一大群蝴蝶聚集在小溪边飞舞的情景，还是不太常见。
我不由得停下来仔细地观察，不断地给它们拍照。
它们在空中飞舞一阵，然后所有的蝴蝶都落在小溪边的沙地上，整整齐齐，基本面朝一个方向，井然有序，触角翕动着，静默片刻，然后又再度飞起，像一朵黄花砰然炸开。飞一阵又落下来整齐列队，每一次都落在同一小块地方，方圆不盈尺。
我悄悄地掩过去，离它们越来越近。我特别好奇：它们在干啥？
我成功地蹑到了离它们咫尺之处，伸手就可以摸到它们。
但它们似乎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到来很漠然，没有散开的迹象。又或者是它们精神太过集中，把我的到来当成一片来自天空的乌云？
但我感觉它们应该还是意识到了一个另类的到来，因为我蹲下来，它们好久没有再次起飞。它们安静地不动。
一般蝴蝶见人就会飞走，它们这种安静，感觉是一种沉默地对峙。
看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掌对着它们挥过去。
我并不想伤害它们，我只是想把它们撵走，看它们到底为什么对着这么小的一片地方恋恋不去。
我的掌风所及，它们再次轰然而起，在空中乱舞。
群蝶离开后的地面，并没有什么秘密。都是小溪从山上冲下来的小石子。
只是有一只蝴蝶没有随着它的兄弟姐妹们飞起来。
它斜斜地倒在地上，三对足抱着一块小石头。
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它的翅膀，一动不动。再碰一下，依然不动。
原来，它死了。
怔怔地看着它，我突然从内心深处觉得庄重起来。
原来这是一场蝴蝶的葬礼！它们飞舞、落下，又飞起来，又落下，原来是属于它们的庄严仪式，就像土家人跳撒叶儿荷一般。
对死的敬畏，其实就是对生命的礼赞，对逝去的不舍，其实源于对存在的珍惜。
我赶紧站起来，远远地退后。
我刚站起来，空中飞舞的蝴蝶全都落下来，落在刚才的地方，整齐列队，把那只死去的蝴蝶围在中间。
看过法布尔《昆虫记》，里面讲过一种大孔雀蝶，一只雌性可以引来无数的雄性赴汤蹈火。动物学家往往用性来解释蝴蝶的大量聚集。比如云南的蝴蝶泉，动物学家就解释说它们聚会是为了求偶。也有动物学家说蝴蝶聚集在小溪边是为了饮水。我不知道这些解释对不对。
但这一次我的偶遇，这群蝴蝶的聚会，显然不是因为性，也不是因为饥渴。
它们是因为生死。
我突然对这些小小的生灵充满了敬意。
这个死去的同伴在它们的族群里属于什么身份？它们悲伤吗？它们对这样的大悲痛感同身受吗？它们这样在人类看来特殊的仪式会持续多久呢？它们将怎样处理这只死去的蝴蝶呢？
不得而知。那是我们未知的世界。这未知的世界让人感到对生命的敬畏。
天将黑，我要赶路。我庄重地看了它们一眼，上车发动了引擎，对面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因为我占了道路他不得而过，正在静静地等候。很奇怪他没有催我。
我从他身边经过，他也正在认真地看着这群蝴蝶。
閱讀更多 煮書人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