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
正團級老王要復員了，工作的去向關聯著後半輩子的生計。他的兒子說：去找李叔叔，讓他開個後門，給你安排個好位置。老王就給他的老戰友——當年的小李子——現任李師長寫了一封信讓關照。信寄出去後又後悔了，他每每想起戰場上死去的戰友，心裡就難受，於是就又寄了一句話。
他和李師長於1950年2月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抗美援朝。那時老王28歲，小李子16歲。老王在解放前給地主趕過馬車，領導就把他分到了運輸隊往前線送彈藥。小李子年小力薄，個子跟槍桿差不多，首長就讓他跟著老王趕馬車。部隊有啥吃，小夥見風就長，加之聰明伶俐，不長時間，長鞭短鞭使得啪啪響。
老王說：“趕馬車當不了將軍，你還是上前線吧。”因此，小李就到了尖刀排。
那天，老王趕著馬車拉著彈藥向XX高地急趕，在嶺下遇到敵機轟炸，馬驚了，把車也拉翻了，彈藥滾了一地，馬拉著空車跑個沒影，他的同伴被炸得找不到屍體。老王聽見嶺上槍炮聲像過年放鞭炮一樣，就揹著一箱手榴彈向上爬，待他到了陣地，只見死體橫陳，不見一個人影。老王喊：“人咧——人咧——！”話沒落地，一個人從背後抱住了他，他扭頭一看，是個大鼻子。他說：“好狗日，你玩真哩啊！”拾起一個手榴彈朝大鼻子頭上咚咚砸了幾下，眼看著大鼻子翻了白眼。老王又喊：“人咧，沒人啦！”話剛落音，看到了滿身鮮血的小李子癱在不遠的地上咧著大嘴哭叫。這時老王聽得飛機響，厲聲說：“哭個啥，還不快跑！”拉住小李子連滾帶爬到了嶺下。飛機又把嶺上像犁地一樣翻了個遍。
朝鮮三年回來，趕馬車的都開上了汽車。可老王一坐上汽車頭都暈，手把方向盤直打顫，找不著油門和剎車，差點把教練碾死。而哭鼻子的小李子當上了營長，如今又成了他的師長。李師長不忘救命之恩，逢年過節都去看望老王伯伯。
這天，李師長一天接到老王兩封信，第二封信上只有一句話八個字：“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李師長眼前瞬間屹立著一個正氣凜然的高大形象，頓時眼溼了。他展開宣紙揮筆疾書，抬頭是：給我尊敬的師長。落款為：弟子，小李子。
老王復員了，被安排到機關大院看大門。他想清閒，要求去看後門。他在門崗的牆壁上掛著一幅中堂，是李師長斗大的八個字：“軍人以服從為天職”。經常走後門的，看到抬頭挺胸正步走的老王，不知怎麼越來越少了。老王落了個清閒自在，有時門一鎖，上街溜達了。
【作者簡介】馬河靜，澠池縣作協主席，河南省作協會員。曾在多家報刊雜誌發表小說、散文、評論。作品多次得獎併入年選和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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