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冲:麦子飘香的时节

李冲:麦子飘香的时节

麦子飘香的时节

文|李冲

月亮隐藏在山背后,隐隐约约的只露出半个月牙,一行柳树沿着蜿蜒的河道,逐渐消失在月下的暮色中,一阵风来,空气中氤氲着麦子的清香。

娟子一个人,沿着河道,呆呆的望着远处地里正在忙碌的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她知道,这是阿明家的地,阿明一家子是吃饭的人多,割麦子能派上用场的没有几个人,要不,都这么晚了,就剩他们一家子还在地里忙碌着。

地里终于恢复了寂静,这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半空了。

阿明气喘吁吁的跑到娟子跟前,娟子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夜色很美,柔柔的月光洒在娟子身上,和着晚间凉爽夜风带来的麦香,还有娟子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香,让这美好的夜色愈发的迷人了。

“她就是月宫的嫦娥”,阿明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被自己的这一想法给逗笑了。

娟子是阿明的邻居,如果用青梅竹马来形容他们两个,是一点都不为过的,她们是一块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上学、放学的路上,娟子都会瞅着机会跟阿明一起,阿明也是一样,上山挖韭菜、采槲叶、摘五味子这样的苦差事,一般的男孩子是不愿意和女孩子一起去的,都害怕女孩子麻烦,阿明可不这样,如果娟子要去,第一个就会想到阿明,只要阿明在身边,娟子上山就不会感到害怕。

娟子看到在一旁傻笑的阿明,笑着问:“你笑什么呢?”

阿明没有说话,挨着娟子在一旁坐下,静静的看着娟子,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自觉的都红了脸。

“阿明,噢!阿明,你在河里干啥哩?回来给我帮忙打麦了?”不远处珍嫂子不知道在干些啥,这个时候突然喊了起来。

喊声一下子惊醒了阿明,阿明扭过头,对娟子说:“走吧,我们回去吧,珍嫂子让给帮忙打麦子哩!”

二人就这样沿着河堤,往回走去。

珍嫂子的院子,已经围了十多个人,白炽灯挂在屋檐的一颗核桃树下,刚刚割完的麦子一摞摞的放在脱粒机跟前。

珍嫂子系着围裙,端着一个搪瓷盆子,里面放满了冰棍,随手拿出一个给阿明,“知道你今天忙了一天了,我家里的麦子也割完了,想趁着今天晚上凉快,将麦子打了,”珍嫂子说:“所以就要辛苦一下了!”

“好吧!”阿明有点气恼的答应着,他知道,珍嫂子说这话的意思,在他们的村子,村里的男人们大多都外出务工了,平时难得回来一次,如果回来,要么就是赶上红白喜事,要么就是割麦农忙的这几天,但是珍嫂子的男人,红白喜事和割麦农忙都回不来,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指望着珍嫂子一个人。

这里虽然家家户户的地不多,但是割麦子还得忙活十多天,有劳力的人家,总是早早的将麦子割回来,趁着晚上凉快,用脱粒机将麦子脱粒好趁天气晾晒,俗称打麦,但是打麦比较花费人力,打麦的时候,有专门扛麦子的、喂麦子的,用钩子拉麦子的,还要打麦架的,单家独户的劳力根本就不够。

为了节约时间,在这俗称“虎口夺食”的时节里抢收麦子,所以就把打麦放在晚上了,晚上天气凉快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人虽然累点,但不耽搁农活。打麦这个差事,叫人帮忙也比较容易,只要脱粒机一开,旁边的邻居就三三两两的来帮忙了,你给我家帮忙,我给你家帮忙,农村将这事称为“换工”。

脱粒机响了,大伙各就各位的奔赴各自的战场,阿明是自己人,当然就要多吃点苦了,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去打麦堆,就跟旁边的一个小伙去了院外的场子。

脱粒机“轰隆隆”的响着,脱完麦子的秸秆被一堆堆的用钩挠拉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阿明手忙脚乱的忙活着,麦山越堆越高,地下的人便用了个梯子,架在麦堆上,来回爬梯子将秸秆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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秸秆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中途又停歇了二次,就有人大喊:“完了没有,还有么,把人都快累死了。”

麦堆像一座小山的堆了起来,脱粒机的响声停了,阿明有气无力的从麦堆上溜下来,跟着大伙一溜带串的跑到河里,脱掉衣服,挖挖鼻孔,洗洗脸,身上马上就舒畅了许多。

珍嫂子在喊吃饭了,饭照例还是包谷糁子稀饭,凉调芋头、黄瓜,大伙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吃完了饭,一个个就都回家了,这个时候,月亮就快要跑到山背后了。

一连忙活了十多天,麦子也终于收完了,阿明家总是最后一个完工的,等吹风机扬完麦子,阿明兴冲冲的跑去找娟子的时候,娟子爸拉着长脸,从高大的门楼踱步出来,冷冷的说:“娟子不在,你以后别再找娟子了。”

阿明呆呆的站在原地,讪讪的看着娟子爸的背影,不知道说点什么。

“阿明,晚上来,”娟子在窗沿下低声给阿明说。

阿明看着窗沿玻璃上娟子清秀的脸庞,木然的点了点头。

这一夜,娟子家门前响起了一长一短的狗叫声,惹得全村的狗此起彼伏的叫起来,接着灯亮了,大门“咣”的被推开了,娟子的哭声,娟子爸的骂声,紧接着,一块砖头就飞了出来。

一连几天,阿明没有见到娟子,却听村上的人说,一户人家去娟子家求亲,娟子爸放下话来:“谁给15万块,就把我女子带走。”娟子当场就跟娟子爸吵翻了,娟子爸一个耳光打过来,这下可惹恼了倔脾气的娟子,饭也不吃了,把自己关在房中,已经有两三天了。

娟子妈心疼女儿,背过娟子爸,悄悄的敲开房门,带点吃食,安慰几句娟子,娟子边吃边哭的央求妈妈,表明自己的心思。娟子妈心疼女儿,却拗不过丈夫,只好央告娟子弟,去找阿明。

阿明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胡思乱想,娟子弟跑了进来,凑近阿明耳朵说:“阿明哥,你快赶紧去看看我姐姐,你再不去,我姐就饿死了。”

阿明一骨碌翻起来,跑到娟子家里。娟子爸正好在院子,看见阿明,扭过头,没有理睬阿明,其实心里也是心疼女儿,只是拉不开脸。

娟子见到阿明,喜笑颜开的,娟子妈见了,心里就啥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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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娟子和阿明的婚礼在阿明的庭院中举行,老支书特意被请来作为嘉宾,老支书又邀请了正好在村上开会的第一书记小孙,老支书被众人推选为主婚人,小孙作为镇上干部,也被推举为见证人,是要在婚礼现场发言的,小孙急的抓耳挠腮的,找不出词。

老支书在婚礼现场这样说:“娟子和阿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能走到一起,我是非常高兴,尤其他们结婚不要彩礼的这种做法,值得我们学习,值得我们村上宣传,我向他们表示祝贺!接着,清清嗓子,就又朗声念起了一段词:

娟子阿明,喜结良缘。

老小外家,亲朋邻里。

翻山越岭,前来赴宴。

诸事繁琐,粗茶淡饭。

招呼不周,请勿见怪。

娟子阿明,崇尚新风。

移风易俗,值得学习。

……

老支书的话提醒了小孙,小孙马上反应过来,接过话筒,首先向新人们表示了祝贺,接着说:“加上现在县上下发了《四扶五风六化》实施方案,移风易俗,崇尚新风,跟不良风俗作斗争,要从你我做起!娟子爸,你是我们村的骄傲,也是全镇的骄傲!”

娟子爸看到老支书和第一书记能亲自登门参加婚礼,并且还得到了老支书和村第一书记的肯定,心里乐开了花。

娟子爸心里是实实在在的高兴,珍嫂子却是脸上高兴,心里难过。回到家里,饭也不吃,竟唉声叹气的睡不着觉,她想起那个和她一起玩到大的涛哥,她们两个也是青梅竹马,结果就是因为涛哥家里凑不齐那8万元的彩礼,搞得她们劳燕分飞,涛哥一气之下,在她结婚当日南下广东打工。结婚当天,婆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她跟涛哥的事情,知道涛哥要走,把她关在房子,看犯人似的看着。

婆家自从把她接过门以后,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村里也有人背地里诋毁她说,拿了8万元的彩礼,抬高了行情。自从结婚后,双方家长就相互不太来往,后来跟婆家分了家,丈夫为了偿还彩礼,平时根本就不着家,一年四季在外奔波,就连农忙的时候也不回来。她是既当爹又当妈的把孩子拉扯大,珍嫂子越想越觉得冤屈,不自觉的留下了眼泪。

四岁的女儿看着妈妈流泪了,伸出小手帮妈妈擦眼泪,并不断的安慰妈妈说:“妈妈别哭,妈妈别哭!”

珍嫂子一下子紧紧的抱住孩子,喃喃的说:“这日子真难熬啊!等你长大了,想跟谁好就跟谁好,我是一分的彩礼钱也不要的,只要我女儿过得好!”

女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年后,又是麦子成熟的季节,娟子和阿明两人手挽着手,慢慢的沿着河堤,使劲的呼吸着空气中麦子的清香,月挂中天,夜色朦胧,一阵风吹过,飘来了远处久违的歌声:

远处蔚蓝天空下

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

爱过的地方

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

吹向我脸庞

想起你轻柔的话语

曾打湿我眼眶

我们曾在田野里歌唱

在冬季盼望

却没能等到阳光下

这秋天的景象

就让失散的誓言飞舞吧

随西风飘荡

就像你柔软的长发

曾芬芳我梦乡

远处蔚蓝天空下

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

爱过的地方

……

作者

李冲,男,80后,陕西商州人,现供职于丹凤县政府办公室。

李冲:麦子飘香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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