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民国的十种文人风骨

一个人必先有灵魂,然后才可有骨气。

那些令人敬慕的大师们已然远去,他们的风骨却遗世长存。

一、蔡元培:不做不自由的大学校长

乱世民国的十种文人风骨

蔡元培一生辞职无数次,其中仅在北大校长任上就先后多次辞职。他1917年1月4日到北大就职,7月3日就向黎元洪总统提出辞职,抗议张勋复辟。

1918年5月22日,为抗议“中日防敌军事协定”,又向大总统提出辞呈。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为抗议逮捕学生,于5月8日提交辞呈,9日悄然离京。这次辞职引发广大师生挽蔡大行动,北京各大学校校长于5月13日齐上辞呈。

1923年1月17日,蔡元培再度愤而辞职,次日他在《晨报》刊发辞去北大校长职务的声明:

元培为保持人格起见,不能与主张干涉司法独立、人权之教育当局再生关系,业已呈请总统辞去国立北京大学校长之职,自本日起,不再到校办事,特此声明。

蔡元培的几次辞职,诞生了两篇杰出的宣言:《关于不合作宣言》和《不肯再任北京大学校长的宣言》,前者为了正义,后者为了自由。1919年6月15日发布的《不肯再任北京大学校长的宣言》,掷地有声:

我绝对不能再作不自由的大学校长:思想自由,是世界大学的通例。德意志帝政时代,是世界著名专制的国家,他的大学何等自由。那美、法等国,更不必说了。北京大学,向来受旧思想的拘束,是很不自由的。我进去了,想稍稍开点风气,请了几个比较有点新思想的人,提倡点新的学理,发布点新的印刷品,用世界的新思想来比较,用我的理想来批评,还算是半新的。在新的一方面偶有点儿沾沾自喜的,我还觉得好笑。那知道旧的一方面,看了这点半新的,就算“洪水猛兽”一样了。又不能用正当的辩论法来辩论,鬼鬼祟祟,想借着强权来干涉。于是教育部来干涉了,国务院来干涉了,甚而什么参议院也来干涉了,世界有这种不自由的大学么?还要我去充这种大学的校长么?

二、马一浮:“我在,但我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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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芳自认东南五省联军统帅,驻扎杭州。有一次,他慕名前来拜访马一浮。马一浮不肯会见。

家人鉴于孙传芳的权势,觉得不必搞得太僵,便打圆场说:“是不是可以告诉他你不在家?”

马一浮断然说:“告诉他,人在家,就是不见!”

弄得孙传芳只好悻悻而返。

抗战期间,马一浮在重庆办起复性书院。有一年,孔祥熙的母亲去世,丧事办得极为铺张,一些附庸风雅的权贵还想要马一浮写一篇歌功颂德的墓志铭。他们先是派了一名副官找到马一浮,副官毫不客气地说:“孔部长的太夫人去世,请你写一篇墓志铭,要赶快写成。”

马一浮客气地回绝:“老朽已经年迈,久不执笔写文章了,请回复孔部长,恕难从命。”来人怏怏而归。

过了几天,一位秘书又被派来。他说话客气多了,先是颂扬马老的道德文章,然后说明来意,说孔部长对母亲如何孝顺,恳请您老写一篇墓志铭。

马一浮久不吭声,来人又说:“孔部长绝不会让您老白写的,准备送您黄金若干两。”

马一浮听说金钱交易,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说:“我虽一介寒儒,但从不为五斗米折腰,你请回去复命吧!”秘书也是无功而返。

三、刘文典:“你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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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刘文典担任安徽大学校长。当时蒋介石刚掌握大权不久,想提高自己的声望,多次表示要到刘文典主持校务的安徽大学去视察,但刘拒绝其到校“训话 ”。后来,蒋虽如愿以偿,可在他视察时,校园到处冷冷清清,并没有领袖所希望的那种隆重而热烈的欢迎场面。因为,刘文典认为,大学不是衙门,不需要向权贵献媚。

后来,安徽大学学生闹学潮,蒋介石传令刘文典当面向他汇报。刘文典对蒋介石给教育部下达的文件里使用了“责令”、“责成”、“纵容学生闹事”等词十分不满,自以为“我刘叔雅并非贩夫走卒,即是高官也不应对我呼之而来,挥手而去!”见蒋介石时,他戴礼帽着长衫,昂首阔步。

蒋介石冲口问:"你是刘文典么?"刘文典不仅没叫他蒋主席,反而傲然说:“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长辈叫的,不是随便哪个人叫的。”

蒋要刘交出在学生风潮中闹事的共产党员名单,要严惩罢课学生。刘文典说:“我只知道教书,不知道谁是共产党。你是总司令,就应该带好你的兵。我是大学校长,学校的事由我来管。”

蒋介石气不打一处来,拍案大骂:“刘文典,你看看自己像个什么东西?简直一个封建遗老! 不把你这学阀撤掉,就对不起总理在天之灵!”刘文典反唇相讥:“蒋介石,你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纯粹一个封建军阀!”说到激烈处,两人互相拍桌大骂,一个骂“你是学阀”,一个骂“你是新军阀”。

结果,学阀拧不过军阀,蒋介石恼羞成怒,以“治学不严”的罪名,把刘校长关进大牢。此事在全国学术界引起了极大震动。安庆的学生举行示威游行,要求“保障人权”、“释放刘文典”。后来,经国民党元老蔡元培等人的说情、力保,陈立夫又从中斡旋,蒋才以“即日离皖”为条件,释放了刘文典。

四、潘光旦:主席的儿子也别想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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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光旦1935年起兼任了清华大学教务长,负责全校的教学组织工作。他工作认真负责,不徇私情。

有一次,安徽省主席刘振华想让他的两个儿子来清华旁听。

因他的要求有违清华校规,潘光旦回信婉言拒绝,信中说:“承刘主席看得起,但清华之所以被人瞧得上眼,全是因为它按规章制度办事。如果把这点给破了,清华不是也不值钱了吗?”

五、胡适:“总统,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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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4月8日,胡适回到台湾,10日上午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一职。在就职典礼上,胡适同蒋介石发生了激烈的交锋。胡适对会上蒋介石以领袖身份发表的讲话极其不满,他认为蒋介石要求“中央研究院”责无旁贷地担负起复兴民族文化的大任,“目前大家共同努力的唯一工作目标,为早日完成‘反共抗俄’使命,如果此一工作不能完成则吾人一切努力终将落空,因此希望今后学术研究,亦能配合此一工作来求其发展”以及“五四运动”“打倒孔家店”的论述违反了学术研究的独立原则,干涉了学术研究的自由。

胡适的答谢词以石破天惊的愤怒开头:“总统,你错了!”胡适的当头棒喝,让毫无防备的领袖眼冒金花。在蒋介石的极度错愕中,胡适又毫不客气地说:“我所谓的打倒,是打倒孔家店的权威性、神秘性,世界上任何的思想、学说,凡是不允许人家怀疑的、批评的,我都要打倒!”

蒋介石愤怒的引信瞬间点燃了,他勃然变色,拂袖站立,若不是张群、陈诚等人拉住,他肯定会踢翻座椅,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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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上的蒋介石,不露声色。照片背后的蒋介石却一腔怒火,屈辱让他长夜难眠。他在日记中写道:

今天实为我平生所遭遇的第二次最大的横逆之来。第一次乃是民国十五年冬、十六年初在武汉受鲍尔廷宴会中之侮辱。而今天在中央研究院听胡适就职典礼中之答拜的侮辱,亦可说是求全之毁,我不知其人之狂妄荒谬至此,真是一狂人……因胡事终日抑郁,服药后方可安眠。

六、闻一多:我自清贫,绝交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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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南联大时,闻一多虽然生活艰难,但从无怨言,也不去求得别人的同情和帮助。他有不少朋友在重庆做官,也都似真似假地对他表示过“关怀”,但他从不显露自己的贫寒。他一个年轻时代的朋友抗战前就混入官场,已经当到大学校长、教育部次长等要职,多次想拉闻一多去做官。

有一次,这位朋友因公到昆明,专门去看望闻一多。眼见闻一多那清贫如洗的处境,他再次提出建议说:“何苦这样苦自己呢,至少也要去重庆休养一段时间,我负责接待。”

闻一多回答说:“论交情,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过去不分彼此,你来我往,也是常事。你如不嫌弃简陋,我愿意留你小住,但你那儿我不能去!”

好友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得很简单:“你那儿和过去不一样了,那是衙门,那里有官气!”

为了不沾这“官气”,从此以后,闻一多毅然与这位好友断绝了来往。

七、马寅初:蒋介石要见我,他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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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抗战期间担任重庆大学商学院院长兼中央大学经济系主任,多次在公开演讲中指责孔祥熙大发国難财。1940年他给陆军大学将官班讲抗战财政问题,他说:

“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存亡的严重关头,全国上下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同心同德、共赴国难。但是现在不是这样,现在是‘下等人’出力,‘中等人’出钱,‘上等人’则既不出钱,又不出力,囤积居奇,发国难财。还有一种‘上上等人’依靠权势,利用国家经济机密从事外汇投机,大发超级国难财。这种猪狗不如的‘上上等人’就是孔祥熙和宋子文之流......必须把孔祥熙、宋子文撤职,把他们不义的家财拿出来充作抗战经费。”

马寅初连续发表文章与演讲,揭露国民党的腐败,痛斥孔宋之流的无耻,使国民党政府大为头疼,也遭到很多权贵的忌恨。宋霭龄、宋美龄等人向蒋介石施加影响,要求对马寅初进行严厉处置。

一天,蒋介石召见重庆大学校长叶元龙,狠狠训斥他:“你真糊涂,怎么可以请马寅初当院长?你知道他在外边骂行政院长孔祥熙吗?他骂的话全是无稽之谈!他骂孔祥熙就是骂我。”末了,蒋介石说:“下星期四你陪他到我这儿来,我要当面跟他谈谈。他是长辈,也是同乡,总要以大局为重!”

校长怕碰钉子,让侄子去向马寅初转达蒋介石的意思。马寅初一听,火冒三丈地说:"叫我去见他,我不去!让宪兵来陪我去吧! "又说:"文职不去拜见军事长官,没有这个必要!见了面就要吵嘴,犯不着!再说,从前我给他讲过课,他是我的学生,学生应当来看老师,哪有老师去看学生的道理!他如果有话说,就叫他来看我!"

蒋介石知道后很生气,又无计可施,只好对校长说:“我是想同他谈谈经济问题。你回去告诉他,以后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马寅初始终置之不理。孔祥熙为了拉拢马寅初,想请他出任财政部长,也遭到他了的严词拒绝。

八、傅斯年:“我还能沉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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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是胡适的学生,这个“五四”学生运动的总指挥,在1919年5月4日的上午,扛着大旗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一直冲进赵家楼。

傅斯年拒绝从政,一生精力投入学术和教育,对贪污腐败恨入骨髓。在国民参政会上,他经常对国民党政府的政治弊端做激烈的抨击,人称“傅大炮”。

他曾多次要求罢免孔祥熙的行政院长职务,对孔提出质询案。蒋介石为了保护孔祥熙,亲自出面宴请傅斯年,想为孔祥熙说情。

在宴会上,蒋介石问傅斯年:“你信任我吗?”

“我绝对信任。”傅斯年回答,"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你也就该信任你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说。"

说到这里,傅斯年有些激动,在座的人都为他担心。蒋介石也为之动容,最后只得罢免了孔祥熙的包括行政院长在内的一切实际职务。

孔祥熙之后的另一任行政院长宋子文,更是施展权力,利用战后接收敌伪产业等各种手段积聚巨额财富。傅斯年愤怒至极,连续写下《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宋子文的失败》和《论豪门资本之必须铲除》三篇战斗力极强的檄文,在《世纪评论》和《观察》发表。由于傅斯年的揭发和弹劾,中华民国历史上两任贪污腐败的行政院长因此而下台。

1945年12月间,西南联大学生因反内战活动而与当地军警发生冲突。时任北大代理校长的傅斯年赶过去,见到对惨案负有直接责任的关麟征,劈头便说:"从前我们是朋友,可是现在我们是仇敌。学生就像我的孩子,你杀害了他们,我还能沉默吗?"

九、柳诒征:"你不配做民主国家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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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后,柳诒征当选为江苏省参议员,凡与国计民生有关之事,他总是仗义执言。

一次,参议会开会时,省主席及各厅厅长均列席被质询。

会上,教育厅长为一件事指责参议员吹毛求疵,柳诒征当即拍案而起,手指着他,声色俱厉地说:"你是我在高等师范时的及门学生,何以这样糊涂,不明白民主精神?你须知道参议员时代表人民行使神圣的任务,你们不过暂时负一时治权责任,应当小心,敬听主人翁代表的意见。没有民主修养就不配列席会议,就不配做民主国家官吏!"

教育厅长一时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呆如木鸡,不知所对,而全场则掌声雷动。

十、众学者拒绝“奉旨选举”

1940 年3月蔡元培病逝,中央研究院院长职位空缺,需要补选。按当时程式,应先由数十名资深学者组成的中研院评议会推举候选人,再由政府遴选任命。

当时,胡适、翁文灏、朱家骅三人被学界目为主要候选人,其中又以胡适呼声最高。中研院长原为无权无钱的闲差,本不至于引发连最高层都卷入其中的风波。但胡适此时正担任驻美大使,力促美国对日作战。"驻美大使"却是个各方趋之若鹜的" 肥差",不少人想取而代之。权势炙人的孔祥熙更是觊觎已久,想乘机以亲信颜惠庆取代。

由于孔氏一家向为学界所鄙薄厌恶,所以,孔氏图谋一经披露,便引起学界公愤。不少人虽然希望胡适回国领导中研院,但又不愿让孔氏得逞,便不拟投胡适的票。此时蒋介石也想对选举施加影响,在选举前亲自下条子要"举顾孟余出来。"

此举触怒了学界,学者们就此对权贵进行了坚决的抵制。选举前夕,担任评议员的学者聚会,陈寅恪大谈学术自由主义,主张"院长必须在外国学界有声望","我们总不能单举几个蒋先生的秘书。"他的意见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学界的态度为蒋介石所知,他虽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最终,评议会正式选举的结果是:

翁文灏、朱家骅各二十四票,胡适二十票,李四光六票,王世杰四票,顾孟余只得一票。

顾氏惨败,实乃蒋介石帮了倒忙的结果,也反映了学界对权势的漠视、对学术自由的珍视及维护这种自由的风骨与勇气。依据程式,得票最多的三人即为中央研究院院长候选人,经过一番踌躇后,蒋介石等最后决定由朱家骅代理中研院院长,胡适仍为驻美大使,这场风波始得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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