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流浪狗
文\胡杨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定在这儿见面。
公园在两个月之前就用两米高的蓝色铁皮挡板围上了。一辆褐色SUV和一辆白色一辆黑色轿车，占据了公园门口停车场的三个侧面。也许他们也是来约会的，只是看到门口堵上了，才不得不在车里谈。有车真是太方便了。不像我，这么凉的天儿了，还寒酸地站在公园门口等人。
车里的人会不会看到我的约会呢？想想就尴尬。
公园是约会的好地方，但封堵上了的公园门口却不不怎么样，尤其是这时节。
门口两侧昏黄的路灯，是曾经浪漫的公园现在唯一浪漫的色调。和季节也很相符。
深秋的风和来回翻转的落叶、不时被风吹动的蓝色铁皮挡板，互相补称，发出呜呜、哗哗、咣咣的响声，增添了肃杀凄凉的气氛。
我看看手机，八点半。原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站的时间长了我腰和膝都有些酸。干脆先别挺着了，趁她还没来蹲一会儿。站累了蹲一会儿就会缓解疲乏，很舒服。
刚蹲下，一只小狗蹭我的后屁股。
我是在感到后屁股有动静，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是只小狗的。刚感到后屁股有动静时，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看到是只小狗才放下心来。
这是一只小板凳样的小白狗，身子有一尺多长，但四条小短腿加在一起也没有一尺。它应该是谁家养的宠物，但白毛已经变得黑乎乎了，尾巴上的长毛已经纠结成一绺一绺的了。可能是个胖乎乎的身体，现在已经瘦成皮包骨，后腿处的肚子已经深深瘪进去，显得腰很细，给人一种随时会折断的担心。
看到被我发现，它快速（碎步）跑出两米多远，转身看着我。我再次蹲下看它，喊它过来。我想看清楚它的模样，以进一步猜测它什么品种价值几何。那样的话我就会知道它曾经在怎样的家庭待过。城市里的狗都是被人丢弃的狗，看它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例外。品种和外形，决定它是受宠还是终遭遗弃。除此再无理由。因为任何一只狗的忠心和乖巧都是不容置疑的。
我喊它过来。它一动不动。
我不打算再装作有兴趣，不打算再用它消磨时间，起身转头看远处的街道。她会从那个方向来。我是说如果她还来的话。
一会儿，我感到小腿之间有动静。低头一看，那只小狗正在舔我的裤腿儿。我后退一步躲开。我的裤子和夹克都是为这次约会新买的。
小狗转头追了过来，瞄着我的裤腿，像是那里有肉骨头。当然，狗也有可能认为那里有屎。
我再退一步。
它继续低头追。
我抬脚吓唬它，它躲了一下。确定不是踢它后，又往前凑。
这很令人讨厌。我蹲下来和它对视，想用冷漠严厉的眼神告诉它适可而止。而它的眼神却充满疑问，似乎还有丝丝抱怨。我无奈摇了摇头。
这时，黑色轿车中司机从车里下来。他开了前门下来，砰地关上。又开后门，上去后又砰地关上。在他两次开门的瞬间，车里流出优美的音乐甜美的歌声：……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音乐、歌声、歌词都实在是太美了！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差不多同时，那辆白色轿车突然发动了引擎，猛地倒退了几米，又猛地窜出去，车轮和路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吱吱声，砂砾随后哗哗掉落。我想这辆车不会是因为我和小狗无聊的游戏而走的。我和小狗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小狗也像是被白色轿车貌似愤怒的离开惊了一下，转头凝视了半天才回过头来。眼神像是询问我那辆车是怎么回事。我用眼神告诉他：我一无所知。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差一刻九点。再等十分钟，我打算在差五分九点的时候离开。即使是等人，也不要把时间等满了。差一点整点，就像给自己留下了一点余地，稍许安慰。
差五分九点，我准时缓步离开。
十几米后，我回头看那只小狗，它还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我。我不由轻轻一笑，想问它：我有地方睡觉，你有吗？
看着这只流浪狗，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幸运。一瞬间感到很激动，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
是啊，比起这只流浪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起码还有地方睡觉！而它，这只流浪狗，会一直睡在路边，直到死。
我满含热泪转头快步离开。
十几米后，听到后面传来邓丽君的歌声：却见依稀彷佛，她在水中伫立……
看来那辆褐色轿车，一晚上都在反复播放这一首歌。这首很熟悉的歌，歌名叫《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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