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施特勞斯一首《藍色多瑙河》讓無數的人對多瑙河這條歐洲大河充滿了嚮往之情。雖然也有幸先後在維也納、布拉迪斯拉發和布達佩斯目睹多瑙河的風采，但身在歐洲西部邊緣的法國，一想到2800多公里的漫漫長河，總覺得這條世界上穿越國家最多的大河似乎始終離我很遠。沒有想到的是，在我即將離開歐洲之際，偶然得知，多瑙河其實與我近在咫尺。
一次尋找多瑙河源頭之旅，成了歐洲在我離開之際送給我的最好禮物。
從斯特拉斯堡出發，跨過萊茵河，就進人了德國黑森林地界，沿著林中著名的咕咕鐘之路驅車100公里，就來到了位於黑森林山地邊緣的多瑙愛申根(DONAUESCH工NGEN)市。按照法文旅遊書的指示，多瑙河的源頭就在這座城市附近。但一番詢問之後，大出意料的是，多瑙河的源頭居然在城市之中，而不是我想像的群山密林裡。
多瑙河的源頭坐落在市內的城堡公園。歷史上多瑙愛申根市曾是弗騰堡大公駐地。大公宮殿至今保存完好，就是公園裡的城堡。多瑙河源頭緊挨著城堡。花崗岩砌成的圓形池子，直徑大約有5米。一池泉水清澈見底，池底鋪著細沙，潔白的沙石上壓著一層遊人拋擲的錢幣。圓池一側的石壁上，開著一個小孔，池內泉水源源不斷地從孔中流出。因為孔眼小，泉水在流出的一剎那變得湍急起來，在平靜的池水一側形成小小的旋渦，讓你猛然意識到這裡的水永不枯竭，宛如神泉。
雖然池壁鐫刻的標記和如織的遊人告訴我這裡就是按圖索驥要找的多瑙河源頭，但我還是不願相信，一條充滿野性的大河居然真的發源於繁華鬧市。
翻看同事查找的材料，發現這裡的多瑙河源頭原為官方“欽定”，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可。雖然如此，卻也事出有因。據說，發源於黑森林的兩條小河布里加(BRIGACH)和布里奇(BREG)在這裡相匯，以下河段被正式稱為多瑙河。當年城堡的主人正是巧妙利用了這一點，將莊園裡的泉水引人多瑙河，製造出人工的多瑙河源頭，以提高城堡的身價。沒成想倒也吸引了不少後世遊人到此止步。但尋根溯源，還要沿流域較長的布里奇河往上行。再仔細看法文旅遊介紹，才注意到結尾處一行小字，稱地理意義上的多瑙河源頭另在一個叫做富特旺根(FURTWANGAN)的城市附近。
富特旺根位於多瑙愛申根西北30多公里處。出得多瑙愛申根市向富特旺根方向不久就重新進人到黑森林，10公里以後，汽車就一直沿著一條淺澈的小河前行。從地圖上看，這就是布里奇河了。
嚴格地講，布里奇河只能算是一條山間小溪，夾在兩山之間，沿著谷地蜿蜒向前。溪底鋪滿山洪衝下的鵝卵石塊，溪水剛剛漫過石面，偶爾有一兩條小魚在水裡悠閒地遊過。雖然已是5月底，山外城市飛花已盡，夏天的氣息漸漸濃厚起來，但山裡的春天才剛剛開始。山上密佈的冷杉樹開始透出油綠，漫山遍野的草地如絨毯一般，綠草叢中，是盛開的各色野花。一派萬物勃發，全機盎然的景象。
富特旺根是一個小山村，進城不到兩分鐘就到了市中心廣場，布里奇河緊挨著廣場流過。雖然身在山中，但顯然富特旺根更願意把自己看做一座水城。連著廣場，依著布里奇河是一處設計獨特的河畔樂園。大塊的山石沿河岸層迭而上，其間修起水壓井、旋轉水車、小溝渠和道道閘門。一群孩童正旋轉著水車，壓著水泵，開心地玩樂。
也許這裡就是真正的多瑙河源頭了吧。正想著加人到孩子們中間，卻被路人告知，多瑙河源頭還在城外6公里處的山上。
一出城，汽車就離開平緩的谷地開始向山上爬坡。沿著DONAUQUELLE(多瑙河源頭)的指示牌，布里奇河像一條細腰長蛇在山道兩旁來回穿行。越往上走，水流越窄，最終成為一條小小的水溝，淹沒在漫山遍野的綠草和黃花之中。
終於到了山頂，車旁立著一塊花崗岩石，巖面鐫刻著多瑙河的形狀，沿途標明幾座著名的大城市。我所去過的三座城市只是擠在長長的多瑙河中間小小的一段。看來，要想走完多瑙河全流域，真是任重道遠啊!
沿著人工鋪設的石級再向山下走上幾十米，那條一直隨著山路爬上坡頂的布里奇河也鑽到了地裡。幾塊石頭大致圍出一條小小的河道，頂頭一塊橢圓形石頭下部開出一塊泉眼，細細的清泉無聲地從中流出。旁邊另一塊石面上刻字明示，這裡就是真正的多瑙河源頭了。
環顧四周，我們已在群山之巔。看介紹，這裡海拔1200米，比起多瑙愛申根市的“欽定”源頭，幾乎高出一倍。眼前細流涓涓，30公里外是泉水掃泊，而2800公里外的黑海口，則是大河奔湧，氣勢浩蕩。掬一捧清泉人口，泉水甘甜冰涼。我想，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能夠站在多瑙河那寬達近30公里的人海口時，我會否相信，這樣一條大氣磅礴的長河，居然來自今天面前這股不起眼的細小水流?而從細流到大河，多瑙河又要經過多麼漫長的歷程，接納多少同樣的細流，衝破多少關山阻隔!
但其實，換一個角度，也許我會想，萬里長河總是源於如注細流。壯烈人生，也終究來自平凡起點。眼前的一切讓我明白了那句著名的“涓涓細流匯大河”的中國諺語的力量所在。其實，德國人的諺語裡也有相同的句子，只是說得更加直白罷了:布里加河和布里奇河匯成多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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