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時間把「我愛你」寫成了「我愛過你」

最終,時間把“我愛你”寫成了“我愛過你”

重言站在機場玻璃幕牆的外面,低頭看手機的側臉,一如學生時代俯身在桌上寫作業時的模樣,窗外大樹參天,一晃這麼多年。小息在心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從通道走出去,外面是全然陌生的世界。這座屬於重言的城市,她夢見過太多次,如今終於來了,卻突然心生膽怯。可來不及了,雙腳已經隨著心跳漸漸趨近,重言微笑著說:“小息,謝謝你,”他仍像少年時那樣叫她,眉目裡有繾綣的深情,卻表現得剋制,“謝謝你這麼遠來看我。”

他不知道這段旅程,她在心裡早已走了千萬遍。當他說想見她一面的時候,她打開APP訂票、整理行李的動作,熟練得如同每日演習過。她一年出差幾十次,只有這次在飛機上緊張到不知所措。他變了嗎?那麼我呢,我變了嗎?變得更好了嗎?

小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味圖省事,頭髮剪了又剪;衣服大都黑白灰,沉悶無趣;在裝扮上唯一的偏好,大概是愛戴細長而精美的耳飾,墜在鎖骨之上,輕輕搖曳。而這,只因畢業晚會上,重言曾誇她的耳環漂亮。

從前,她未曾認真記下他的話,那字句卻自己生了根,在她不曾發覺的角落枝繁葉茂,不可收拾。

當時他們是哥們兒,重言是出了名的好動分子,和所有人都玩得來。記憶裡,他們時常爭執,從課間休息吵到下課路上,為荒唐小事鬥氣,互不相讓。重言脾氣壞,小息向來倔強,兩個人絕交過數次,最後不是小息把重言從街上撿回去,就是重言試探著回頭。這般吵吵鬧鬧,快樂終究還是多一些。現在想來,遺憾彼時年少,不懂欣賞,亦無法牽手擁抱。

晚風微涼,重言帶小息走向停車場。小息留意到他胖了,有了成年男子的樣子。他似乎有所察覺,笑著說:“小息,你怎麼把長髮剪了呢?越來越像小男生了。”話語間沒有生分,像彼此上個月才見過。

最終,時間把“我愛你”寫成了“我愛過你”

他開一輛水晶藍色的車,駕駛的樣子沉著冷漠,臉上有著和城市夜色一致的倦容。這是小息所不熟悉的重言,那個她鍾情多年的少年在如歌歲月裡遠去,成年之後,他們似乎都換了另一副容顏。小息沒有忍住,轉頭仔細端詳起社會人重言的樣子來,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不僅胖了,還比以前難看了。她放鬆了一些,心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多虧世界上有化妝品。

重言被看得尷尬,開口說:“聽說你不愛和同學聯繫。”小息淡淡地說:“有什麼好聯繫的,大家都那麼久不見了,又分散在各個城市,沒必要。”重言訕笑,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現實,畢業後就人間蒸發,也就我知道你的工作電話,每年給你打一個,不然幾年也聽不見你問候一聲。”“我又沒做出什麼拯救地球的大事來。”小息小聲咕噥,又解釋了一句,“就是覺得挺沒必要的。”她開始後悔一時衝動來見他,這對話太真實、太匱乏了,像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五金商店,瑣碎地充斥著,沒有一點多餘的空間。

他們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重言把她送到酒店。藍色汽車漂亮的尾燈在暗夜裡詭異又迷幻,冷風撲面,她像剛從冰涼海水裡掙扎上岸的人,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倖——她慶幸選的酒店離機場不算太遠,他們沒有機會聊得更多。

一早就知道,彼此終會變得平凡。人間煙火,飲食男女,例外的都堪稱奇蹟。一切真相被推上舞臺,聚光燈下,連身後的陰影都被放大,原來從無新事。十年了,她愛的或許是自己假想中的重言,像在茫茫水域中找到一座島嶼,不會離開,也不會有失望。

此刻她或許該走了,隔一片海,遠眺下一個十年。

最終,時間把“我愛你”寫成了“我愛過你”

尋一縷味道,寫一瓣溫暖

作者丨薄荷

來源丨《青春美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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