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偷瓜

那些年,偷瓜

近來炎熱,見有人在戶外納涼過夜,勾起一段往事,還是惡作劇的。想起來好笑,但總笑不起來。

七十年代中期,一連多年夏秋乾旱,秋莊稼蔫了,但總給塬上人留下一個天然大炕。麥收過後的碾麥場,光潔寬闊,是一巷子老少爺們納涼閒諞的地。一到夜裡,村西的大炕上,都會演繹精彩的故事:三國計謀奇,梁山英雄義,孝之奉雙親,毒婦害幼子,寡婦偷漢子,光棍溜後牆,浩天認北斗,天河嘆牽牛。誰家媳婦水色,那個園子桃甜,那塊地西瓜將熟,那棵樹木棗沒味。打拳摔跤,洪拳長棍,胡吹冒撂,真不怕一村的母牛死完。日鬼編圈,醞釀著見不得光的事。總之,夏夜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

天剛黑下來,幾個小子就扛了蘆蓆,挾了被子,往村西的光場上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今晚有事發生。這幾個貨就不是省油的燈,看那神秘兮兮的眉眼就明白。

月色暗,星漸稀,除了場面上的酣聲,就是場畔蟋蟀的叫聲。小毛頭們行動了,他們要去偷西瓜。

西瓜地是鄰村的,在村西一里多的窪地裡。從旁邊的玉米爬過去,伏在瓜地邊。朦朧的月光下,西瓜躺了一地,微微泛著青光,遠處的瓜棚邊,掛了一盞馬燈,燈光有點黃,忽忽悠悠的,偶爾有一兩聲咳嗽傳來。一個小紅點,忽明忽暗,顯然,看瓜人還沒睡,正抽菸。等,等,等蚊子喝飽了血,身上起包,等露水爬上草葉,等那座黑黢黢的瓜棚無聲無息死了一般。

貓了腰,揀大的摸,摸到就扯。有一腳踩爛的,有讓瓜蔓絆倒,鼻子碰到另一個瓜的,憋住氣,忍了疼,不作聲。年齡小的,滾兩個就往苞谷地鑽,心重的,三個四個的抻,等全部進了苞谷地,也就安全了。

那些年,偷瓜

剩下的只是咋樣往回抱了。一般人只能抱兩個,抱三個就難了,要同伴幫忙。懷裡抱兩個,中間壘一個,下巴抵壓瓜身,口裡咬住蒂把,撇開兩腿,母鴨子似得往回走。一路走著歇著,有時腳下一絆,連人帶瓜滾落一地。幾個人停下來,吃了走路。回到大場上,氣喘吁吁。

一場老少不用喊,都起來了。沒有刀,抱著一摔,一人一大塊,口手並用,生熟不論,頭伸到瓜殼裡,碰到熟的是運氣,半生的也不晦氣,畢竟來路不正,權當吃黃瓜。肚子圓了,打飽嗝嘴裡噴出了紅瓤黃瓤,瓜皮扔了,全是隻咬了一口兩口的。小不點利索,一絲不掛,瓜水從嘴裡流出來,在大如西瓜的肚皮上淌兩道小溪,匯到小雞雞上,不知是水是尿,流個不住。大人知羞,尿憋了,轉過身,從大褲襠旁邊掏出來,一陣大雨小雨,自此到天明,你來他去,譁聲不絕,清晨起來,場角溼了一大片。

一回得手,還思下次,人總是貪心。出過兩次手,總不成功,顯然防備加強了。增加了人手不說,還裝備了鐵杈,揚言非給偷瓜的尻子上攮幾個血窟窿不可。老人們說了,娃呀,人要知足哩,不能去了。你以為人家找不到你,憑一路和場畔的瓜皮,人家都找到你後門,今個為嘴,人家能原諒,明個為錢為色,就董大爛子哩。

乾旱還在繼續,大炕還在聚人,瓜園正在開張。賊心還在熾烈,防備許已疲憊。

那些年,偷瓜

又是風高月黑,又是星移參橫,人還那些人,卻換了線路,不從苞谷地進園,改為從南邊,南邊有土梁,可藏,瓜棚在園北較遠。一旦有情況,撤離方便。

眾人在土梁下等待,兩人窺探形勢,園中一片寂靜,正準備進園,突然園中一聲喊:有埋伏。同時忽地站起七八個人,向苞谷地衝過去。瓜棚中又有幾人提了鐵杈隨後,顯見是要抄後路。"立住!狗日的往哪裡跑?"喊聲一聲緊似一聲。

慌不擇路,跌跌撞撞跑回大場。疑惑,狼狽之際,另一波人也回來了。原來他們去得早,正爬在瓜地待機,尚未動手。偶然發現身後土樑上有人探頭,以為有埋伏,一聲驚呼,鑽入苞谷地,後邊來這波以為人家早在園裡等著,從苞谷地抄後路,看瓜人聽見動靜,持鐵杈追來。鬧了一個大烏龍。閃了腿的,頭上碰青的,半天驚魂未定的,氣緩不順的,多是慶幸,慶幸屁股上沒讓戳幾個血窟窿。

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偷瓜者,幾個已經作古,剩下的已成爺字輩了,不管事幹得大小,都已安享晚年,有的則沒那麼幸運,董下大爛子,不再是屁股上戳幾個窟窿就能了事的。


作者簡介:邢福和,筆名千萬裡行吟,長期從事詩詞創作,共創作詩詞1000多首,以各種形式 ,發表700多首。創作散文、雜感等50多篇,發表30多篇。製作影視資料片12集。創作出版詩文集《千萬裡行吟》,參與編輯出版文史資料書《老渭南》、臨渭區中小學地方教材《美麗臨渭》等。現系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渭南市詩詞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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