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我成了深圳男子圖鑑的主角

掉進地鐵月臺的那雙鞋子是不是會感到很幸運?日日夜夜東奔西走,鞋底磨平,鞋頭也折舊的有點明顯,“終於可以啊逃脫這個主人了”他應該此時是快樂的,如果有翅膀,他可能會高興地飛起來。

Kevin穿著一隻鞋子,一高一低地往公司趕,正值上班高峰期,人們的目光都是機械地往前方看,或者呆滯地轉動眼珠子,證明兩條腿走路的是個活物,很少有人會注意到Kevin的腳,Kevin正好可以鬆一口氣,不會讓人看到自己那麼尷尬的一面。

出差的郝總今天打來越洋電話交代了緊急任務,他得馬上處理,也正因為這個電話,他被蜂擁的人群擠掉那一隻鞋子,地鐵工作人員說只能等到今天下班關停地鐵的時候才能取出,不然會很危險。kevin想著那就算了吧,反正這雙鞋也穿了很久,也舊了,可能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不怎麼體面的主人了,那就放他走吧!讓雙方都解脫。

「今天腸粉漲了一塊,房價又翻了一番」

衝到辦公室火急火燎換了放在辦公室的拖鞋,準備開晨會,其實就是雞血大會。面對和自己曾經初入職場一樣年紀的小朋友們,他們滿滿的膠原蛋白,臉上洋溢著鬥志,彷彿只要有自己就可以天下無敵的樣子。Kevin彷彿看到曾經的自己,做外貿這一行,基本上是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也沒有上班下班之分。在公司裡大洋彼岸客戶還在睡覺的時候要收集各種信息,發送可能對方永遠也看不到的千封郵件,也有可能發過去得到的只是一個fuck,想想自己也沒做什麼大惡至極的事憑什麼要得到一個fuck的回覆,以前的玻璃心,在上萬封的郵件後直接在心裡fuck回去,然後去吃個大餐慶祝又有人回覆我郵件了。晚上洗澡洗到一半聽到電話響也來不及擦乾就得跑去接聽,深怕錯過哪個客戶。半夜聽到郵件的提示也要一個鯉魚挺爬起來甩自己幾巴掌,清醒以後回覆客戶的郵件。經過了這麼多的日日夜夜才會有今天這個銷售經理的職位。

但是他知道曾經自己也有累到想要甩手不幹,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小城鎮,卻總是心有不甘,又埋著一肚子的委屈繼續幹,那時候他是感謝自己遇到一個好導師,給了他很多建議,在他接不到單的時候,打雞血給他。有人說不能自己打雞血的人都不會成為一個優秀者,但是有時候一個人打雞血久了真的會疲,還是會需要別人給與一些鼓勵!

所以現在他也就成為了這個給與他們雞血的人,也希望每個人都能夠少走一些彎路,多獲得一些客戶。

喊完平安銷售式的口號後,大家帶著一臉激昂的神情回去工作。Kevin環顧了這個近100平的會議室,簡潔大氣的裝修,再望一眼近一千平的辦公區,格子間每個人都埋頭在做自己的事情,白天穿梭在這個市中心的CBD,工作的點卻也只是一個一米五的格子間,為了這個格子間得耗上自己4年的時間,從一入職的時候是這個格子間,從普通職員升到主管,再到經理,他比同職位的人少用2年完成了這個進階升職,卻都在這個格子間完成。人事之前說給他一個單獨的辦公室,但是他覺得用格子間把自己和成員隔離開來,會不利於溝通,而在這裡他可以看到所有人的工作狀態,也可以隨時給予他們指導。

最後看了眼這些工作中的小朋友,來不及多感慨,開始著手處理郝總交待的緊急任務,發完郵件,釘釘信息顯示客戶已經到了前臺,於是又帶著小兵小將去陪金主爸爸。這元氣滿滿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26歲,我成了深圳男子圖鑑的主角

送走客戶已經是1點了,離下午 上班只有半個小時,只能點個外賣,豐富菜式的手機界面卻不知道吃哪家,中飯早已成為完成任務的一項工作。隨手點了一個平時常點的腸粉,付款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比之前漲了一塊錢,旁邊的小馬剛聊著他去年買的房子又漲了一波,說話間藏不住的滿足,確實他比開法拉利上班的小喬低調多了。

雖然不說,但Kevin心裡很清楚,深圳這個地方藏龍臥虎,一個公司都是一個社會,有著大不同,每天同一個空間上班,也可能跟你一樣去食堂吃飯,點外賣吃,同樣是拼命工作,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人家是開法拉利上班的富二代。投胎這種事情還真不是技術活,也算不了大數據,只能靠運氣。

「曾經的天堂,現在是不是荒唐?」

四年大學畢業,成績算不上拔尖,但是川外畢業的學生也不算差,沒有做翻譯,最後選擇做外貿,也算是機緣巧合,或者其實是命中註定,沒有做翻譯的那份心,也熬不住安安靜,翻字典,查資料和那麼多堅刻的術語做鬥爭。

出生小城市的一個獨生子女,家庭算的上是小康,也去過中國的幾個一線城市甚至是國外(雖然只是泰國)旅遊,算不上見過大世面,但是面對各種級別的場合也絲毫不怯場。這樣的Kevin畢業時說要來深圳發展,爸媽卻死活不答應,軟磨硬泡,最後算是騙著說就在深圳待半年看看就回去,父母才得以放行。那是還不知道什麼兒行千里母擔憂,只是覺得父母的見識怎麼都這麼短,甚至有點煩他們這種想把自己永遠圈在身邊的做法。Kevin雖然沒有什麼宏圖大志,但是看著同學朋友都去外面闖蕩甚至出國留學,心裡還是癢的,而自己也不是那麼個閒的人,就隨波逐流一回。

少時少有顧忌,一心只想闖出一片天地,甚至覺得,那麼多人都可以在深圳這個天堂一樣的城市闖出一片天,甚至是紮根下來。自己也不會比他們差,年少氣盛,一個箱子,一張機票就這麼飛來了深圳。被黑中介坑,恨得牙癢癢,卻也不能一刀捅了他。天天擠地鐵,經歷等一波的地鐵,現在要等二三波,深圳的人口似乎從來沒有減少,只是越來越增多,這個殺出一條血路的邊陲小鎮,鄧小平曾經說有潛力超過亞洲“四小龍”的深圳,現在即使 “北上廣”也要加一個深才顯得完整。似乎也容下了他Kevin的存在。

即使曾經住著800塊擺個床只能剋制的轉個身的出租房,出入高級SHOPPIG MAll,也和朋友開玩笑要是這商場都是自己開的那多悠哉啊。到現在卻連深圳的一個廁所也沒有屬於這個快要三十歲的男人。

對於老父親老母親時不時來的魔鬼電話催婚,自己有時候也會恍惚,為什麼要苦哈哈地留在深圳,像父母說的那樣,回到小城市,可以有父母安排的悠閒工作,一天6.5小時的工作時間,可以6小時玩,上半個小時的班,大把的時間吃雞,大把的時間和女孩子調笑,晚上約上一波狐朋狗友喝酒吹水不也挺好,到了結婚的年紀再配合父母安排的親事,結婚生個大胖小子,還可以讓父母帶小孩,生活不也是十分愜意麼?又有什麼不好呢?

所以曾經隨大流來到這個天堂一樣的城市,到現在不願回去,到底是為什麼呢?Kevin也不是十分明白。

曾經火極一時的“逃離北上廣”事件,可是真的又有多少人願意真正的逃離呢?即使每天加班加到凌晨三四點,即使每天就靠外賣過日子,即使就是賣給工作依然買不起深圳的一個廁所?也許有不甘,也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快節奏,也許是習慣了這裡的便捷,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自己變成一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患者的事實。

「沒有超人的夢想,卻活成了鋼鐵巨人」

Kevin不是一個慾望很強的人,也沒有宏達的目標,更沒有強大的意志力,小時候想學小提琴,學了一個月覺得難就放棄的人,相比那些擁有偉大的夢想,想做劃時代意義的執行人,到頭來其實只是做了一下瑣碎,無窮無盡憂慮工作的人,他的落差沒有那麼大。

大家經常會調笑說,北上廣深的男人活成了牲口,女人活成了男人,這話一點不假,反正就沒有一個正常人長期生活在高聳入雲的鋼筋鐵林裡,連人的屬性都被同化了,一具具鋼鐵巨人行走在天橋上,就為能進入那個地下上億的列車,在喪屍一樣的人群中屏住呼吸,聞盡屁味、汗味、口臭味,然後到達終點後終於長長的舒一口氣。慶幸自己還活著。

不知道是讚美還是隻是一種表達,對於這種生活在一線甚至是超一線的人群,影視劇給了一個很詳細的寫照。日版的《東京女子圖鑑》國版的《北京女子圖鑑》《上海女子圖鑑》,都是女性,謳歌女性的獨立、強大,男人何嘗不是,可能因為某些原因,大家都已然習以為常了吧,男人就是該累死累活,不得抱怨半句,不然就是沒種。Kevin在心裡嘀咕一句可能自己挺沒種的,他害怕生老病死的來臨。

26歲,我成了深圳男子圖鑑的主角

曾經無敵的狼叔都已經老去,死去,那我們這波耐抗的鋼鐵巨人有一天也會老去死去,或許那時候依然買不起深圳的一個廁所。

26歲,我成了深圳男子圖鑑的主角

加班加累了,刷一刷朋友圈,法國、英國、意大利,一大波的地標又來了,不清楚他們是出於炫耀還是什麼心理,反正他是沒有心思每到一個地方都把地標都曬一下,出過那麼多的差,走過那麼多的國家,標在朋友圈也是不能賺銀子。還沒刷完今天的朋友圈,一則社會新聞跳出來,又是死人,現在死人都不那麼有影響力了。

這個猝死高發的地方,聽多了,不免會把相似的場景往自己身上扣,26歲的身體,經常加班加到天昏地暗,會不會有天突然死掉?那墓地會不會也選擇在深圳呢?可能爸媽會忍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把他帶回他出生的小城市呢!

26歲,我成了深圳男子圖鑑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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