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八景》之二
將軍覆雪
楊建英
阿勒泰城有兩座大山：駝峰山，將軍山。一座突出旅遊功能，一座注重精神內涵。
與駝峰山相比，將軍山一無石駝天造，二無秀水環抱，只是光禿禿那麼一堆，實在沒有什麼看頭。
現代人看山，多從實用，經濟視角打量。山上有寶嗎？可以攀巖旅遊嗎？等等，很少從精神視角出發。
前人可不！“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一種灑脫；“相看兩不厭，惟有鏡亭山”，是一種寄託；“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是一種革命的浪漫情懷......
同駝峰山一樣，將軍山也有四大神奇：
一奇傳說眾多。在阿勒泰的所有山中，還沒有那座山象將軍山一樣有著如此眾多的傳說。我在《駝峰夕照》一文中，象捧明星一樣，把個駱駝峰“吹”得神乎其神。其實，駝峰山也真如有些明星一樣，文化底蘊很淺。一沒有史書記載；二不見詩詞詠歎。將軍山可不是這樣，傳說多有記載，文獻白紙黑字。在《阿勒泰風情》一書中，對此山傳說有著較為詳實的梳理：一是傳說此山為紀念新疆都督楊增新而命名；二是因為伊犁將軍常庚曾登臨此山，故命名；三是此山虎踞熊蹲，極象一位守衛阿勒泰的威嚴將軍；四是此山過去曾有一廟，主持名叫“堅金”，後因為人們誤讀“堅金”為將軍；五是此山為紀念成吉思汗六過金山時的一位將軍而命名；六是此山因大炮而得名。據考證，自宣統三年（1912），新軍開進阿勒泰山城，將炮營設在此山上，因為清代和民國初年，人們稱大炮為“將軍”——“大將軍”、“二將軍”。從此以後，人們習慣就把安設大炮的這座山叫將軍山了。好傢伙！如此眾多的傳說繫於一山，可著阿勒泰地區找不出第二座來。
二奇巍峨磅礴。將軍山虎踞克蘭河東岸是阿勒泰城的象徵與驕傲。其主峰南北走向，縱橫十八平方公里；峰巒起伏舒緩，溝壑密佈相間；一三六０是它高貴的身材，昂首天際它是山城的至尊。
山登絕頂，自成峰巒，環首而視，“南望是蒼莽的額爾齊斯和克蘭河河谷，近處是廣闊富饒的田野和牧場；北望是阿爾泰山峰嵐疊翠，雪線松林；東望是神秘的汗德尕特；西望是錦山秀水的烏拉斯特，一股‘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情奔湧而來。在此山眾多的傳說中，我最欣賞的就是形象命名說。它虎踞熊蹲，極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守護著這片美麗的土地。它更像那位黃河母親，小小的阿勒泰城就像匍匐在它臂彎裡的一個安詳的嬰兒。
三奇山尊獨守。我的一位文友見我把阿勒泰城的山說得天花亂墜，頗為不屑——視野狹窄，小家子氣！與天下的名山大川相比，這些山還算山嗎？我搖頭苦笑，反問了一句，你說的那些個山，都在城中嗎？他無言以對。
是呀！世間之奇風異景多在於險遠。“風景在遠方”幾成景觀學之至理。然而，真正的風景在哪兒？是在遠方，還是在人的眼中、心中？所謂“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其實，真正的風景就在我們身邊。
將軍山獨立山城，卻始終與城市保持著距離。它傲然屹立，始終保持著山的本色，山的尊嚴。真正的風景，應是時刻陶冶你的性情，啟發你的智慧，指點你的人生。生活在五光十色山城中的我們，該怎樣不迷失真我，處方有一個：經常抬頭看一看這座淳樸、靜默、巍峨、安然的將軍山即可。
四奇覆雪婀娜。每次讀本地作家李娟的經典名作《九篇雪》，我都感動不已。是呀，“這個世界上能夠覆蓋一切的，除了雪就只有墳墓。所以，雪地的美，便有墓地的美。”如果，非要給這句話找一個模型，我以為，非覆雪的將軍山莫屬。大雪覆蓋了大山，而大山所呈現出的景象，就真的有如一個大墳墓。所以，每次佇立山前，我總是神情激盪，雙眼潮溼。大雪覆蓋了什麼，大山又包藏著什麼？閱盡世事的大山，沉默不語。
雪後的將軍山格外靚麗，婀娜多姿。駝峰山是山城夏日的名片；將軍山就是冬日的名片。天藍藍的，雪白白的，雲淡淡的。本來就舒緩的溝壑經雪覆蓋，就更加沒有稜角。軟軟的，綿綿的，懶懶的。撲上去吧！滑幾趟雪，打幾個滾兒，撒幾個歡兒，隔著雪做的肌膚同山起膩，感受一下山的體魄。之後，當冰雪消融，草木叢生，將軍山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從世人隔膜的眼神中獨守著寂寞，安寧。
正是：
神烈山頭野草青，
浩蕩東風正縱橫。
山城譭譽多少事，
盡在將軍覆雪中。
楊建英，男、北京人。現為新疆阿勒泰地區文聯副主席。作品散見於《文藝報》、《散文百家》、《人民日報》 、《光明日報》、《美麗鄉村》等報刊。曾出版散文集《老山城》、隨筆集《山城密碼》、報告文學集《新疆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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