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周末开始,上海人民就有点集体亢奋。
因为据说魔都今晚开始有暴雪!!
暴雪!暴雪!!暴雪!!!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小编在魔都生活了30来年,只在电视里看到过暴雪的样子。可是,就当全民迎雪的热潮达到巅峰的时候,据说——
好吧,也许是上海人民的热情融化了飞雪,或者连雪姑娘都看不下去上海人民的嘚瑟样了。
于是,小编对于“暴雪”的想象只能继续停留在“纸上谈兵”阶段。
好在,古往今来的诗词中,关于雪的描写还真不少。而且都是很有性格的雪。
最·香艳的雪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唐】崔道融《梅花》
崔道融的这首《梅花》,本算不上经典,却因为一部《甄嬛传》,一座倚梅园,有了比许多名篇更高的传播度。不知流潋紫选中这一句“朔风如解意”有没有特别的缘故,或许也只是因为偶然,就好比范缜说落花,落于席与落于厕,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次偶然。
我不喜欢日系文化,却喜欢其中的一个词:“一期一会”,珍惜生命的每一次相会。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一个人、一场雪、一首诗的邂逅,何尝不是如此?
最·伤感的雪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宋】李清照《清平乐·年年雪里》
李清照的词,以南渡为限,截然地呈现出两种风格。前期是娇憨的、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青春肆意挥霍;而后期,则是颠沛流离、夫妻分离,清高的女子卷入龌龊的官司,是眼见得美好的事物纷纷离去。
早期的李清照嗜酒,喜欢那种微醺的快感与潇洒;
后期的李清照更嗜酒,却是借酒浇愁,逃避现实。
后期李清照的词有很多回忆,比如这一首,比如还有《永遇乐》中的那句”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回忆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伤感。
喜欢《人比黄花瘦》中最后的那一段:
想当年蓬莱春状元红,
酒阑歌罢玉樽空。
菊花笺上珠玑落,
诗思犹如酒泉涌。
今日里物是人非事事休,
酒意诗情谁与共。
只落个人生有酒复何求,
酒入愁肠国恨家仇心上涌。
但愿入醉乡,管它春又冬。
词也好,曲也好,唱得更是如入化境。
借用李煜的一句词,写李清照的心情“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最·清淡的雪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经·小雅·采薇》(节选)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诗经》讲求的是哀而不伤,就如这首“采薇”。从“杨柳依依”到“雨雪霏霏”,中间多少个春夏秋冬,就这么轻轻被略过了。
这或许就是“留白”。《诗经》中的一些上乘之作,都是隔着时间空间去看一个故事、一段感情的。因为距离,其实看得更真切,因为真切的懂得,于是选择了不说。因为“她”不说,所以“我”从中填补了自己的故事。
先秦的诗词,好多都有这种绝妙的好,她是作者写的,但都是未完,等着每个读者去填充自己的故事,去完成她。
读着《诗经》里哪些寡淡、克制的文字,读着读着,突然之间就泪流满面了……
最·豪迈的雪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当我第一眼看见玉门关那块被岁月风霜侵蚀得斑驳憔悴的石头(唯一的一块石头)时,我突然觉得自己读懂边塞诗了——那种 从血管里迸发的热情,足以燃烧严寒、荒漠、孤独,让一切变得有声有色。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但宇宙从未如此充盈,充盈着秦时明月汉时关、充盈着金戈铁马、五千年的岁月。
唐代是个瑰丽奇绝的时代,大唐盛世的雪也下得比古往今来任何时候都有活力、有豪气。
最·率性的雪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世说新语·任诞》
“魏晋风骨、邺下风流”,如今也只剩下遥远的想象了。今人如何热衷地模仿,也都似“东施效颦”,越用力,越可笑。
王子猷“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可我们中的大部分,已经被朝九晚五,被KPI,被码不完的字干不完的活耗尽了最后一点雅兴。
那个世界,那种风骨,还是就这样想象就算了吧。我们没有自己的小舟,我们在出发前需要规划线路,不要错过末班车……
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有一个这样值得自己不顾一切出发的朋友吗?
最·孤独的雪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清】曹雪芹《红楼梦》
说起“孤独的雪”,很多人会首推柳宗元的《江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而我想到的却是《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注”。《好了歌注》说的不是雪,是人生,我们每个人都逃不开的宿命。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当我们明白了亘古宇宙,我们最终还是一个人孑孓独行时,我们大概也明白了孤独……
可是,当繁花着锦、烈火喷烹油的时候,谁又狠得下心,中途离席呢?
最·温暖的雪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唐】白居易《问刘十九》
说了那么多雪,泰半都有些伤感。最后来一首温暖些的。白居易的《问刘十九》更像是一首小品。她最近常让我想起《琅琊榜》中梅长苏家的那把铁壶,红罗炭微红的光泽,氤氲的水汽,仿佛听到水滴滋在炭上美妙的声音。
炉中是茶是酒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一杯隔绝了屋外的狂风大雪与严寒,隔绝了所有的焦虑和悲伤。
这一杯切切实实握在手里。
要紧的是,你准备了不只一个杯子……
人生太长太累太冷,
来来来,饮了这一杯,抓紧手中的温暖,那一点小确幸。
今晚,雪,还会来吗?
爱来不来吧?一切随缘。
何况,来了,还要担心她什么时候走?
这场雪,已在我心中下过。
雪,洁白、轻盈,脆弱
一片一片
从广寒坠落
义无反顾
向着未知的宿命
堕落、堕落
不断地堕落
直至殒身泥沼
尘埃落定
从尘埃仰望天际
清净无尘的广寒
回不去的过去
抹不去的记忆
转眼,雪落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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