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长半个月前还是局长，但现在不是了，退了。
早上一醒来，刘局长习惯性地坐在床头，顺手往床头柜上一摸，拿起一个软中华烟盒，可是一看，一根烟也没了，就叫刚进门的老伴：“哎，给我拿包烟过来。”老伴比他早两年退休，早上很早起来跟姐妹们外出做操，刚回来，听到刘局长的话，就说：“烟不是昨晚就没了吗？你以为你还在位，别人还会送过来呀？要抽呀，自己买去。”刘局长听到话有点呛，就没做声，悄悄地起了床，洗涮了一把后，就出了自己的别墅，来到小区大门口旁边的一家私人小卖部，对着里面喊：“我买一包烟。”小卖部的男主人好象出去了，女主人正在里间煮稀饭，听到喊声就出来了，看到是刘局长，就笑着说：“哦，是刘局长呀，你要买烟？”女主人当然有些奇怪，本来只有他老婆来退烟，哪有买烟的道理，只一会儿，女主人就明白过来，现在刘局长退了，没人送烟了，要自己买了，于是说：“要哪种烟？”刘局长问：“软中华多少钱一包？”“78。”女主人回答得很简洁。刘局长哦了一声，说：“那就拿一包硬中华吧。”女主人转了身，从柜架上拿了一包硬中华递过来。刘局长拿着烟，又是习惯性地一拆包装，抽出一支叼在嘴上，转身就要离开。这时站在柜台内的女主人正等着付钱，一看刘局长要出去，就说：“刘局长，你还没付钱哩。”刘局长回过头也回过神来，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也没摸出一分钱来，就尴尬地说：“看我，没带钱，我这就回家去拿。”说完，想将已拆了包装的烟放在柜上，但嘴上叼着的这根烟却怎么也不好装进去。女主人一看，就说：“刘局长，烟你拿着，等一会儿送钱来就行。”也是，官当到这个份上，身上是不带钱的，出门在外，身边几时不跟着个办公室主任或者秘书。刘局长悻悻地回到家，张口就问老伴：“哎，钱放在哪？”“不是在抽箱里吗？还问。”老伴的回答仍然带点冲味儿。刘局长拿了钱，出门进小卖店付了钱，但心里总有那么点火头儿。
刘局长返回后，刚好一支烟抽完，就听老伴叫：“老刘，快吃早餐吧。”刘局长机械性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又习惯性地把烟放在桌上，接过老伴递过来的一碗稀饭，就着桌上的几个小菜，闷头吃了起来。老伴看到这包烟，很不高兴地说：“我说呀，这烟40多块钱一包，你一天一包多，还要不要吃饭穿衣做其他事呀。”刘局长本来为着买烟没带钱、这烟又没软中华好抽而生闷气，一听老伴这样说，也有点火了：“难道就不让我活了。”老伴有点软了，禁了声没有开口，但一顿早餐也就这样在沉闷中吃完。
老伴喜欢逛街，这是老伴这两年养成的习惯，尽管不买什么东西，也是一天到晚泡在超市里。一吃完早餐，老伴洗完碗就出了门。
刘局长百无聊赖之际，就听到老李在门外对着大门喊道：“老刘，去不去老年文体活动中心打棒球？”老李已经退休3年了，退休前跟刘局长同一个单位，住的是同一小区的商品房，老李看到这几天刘局长不出门，怕他闷出病来，所以有意叫他出去活动活动，散散心。可是，刘局长听到这声老刘的叫声，比什么都难受，老刘是你叫的么，原来一直是上级领导和老伴叫的，你也配叫？但刘局长不便发作，只好对着门外闷声闷气地回应了一声：“不去。”听到老李远去的脚步，刘局长还在想，真的跟你出去，你这样直来直去地叫我，要是别人也跟着这样叫，我的脸面还往哪放？
刘局长悻悻然地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电脑的收藏夹里收藏了几个地址，平常刘局长在单位在家都是这样，有空上网时，要么打打游戏消磨时间，要么看看新闻了解一下奇闻怪事，要么上上色情网站饱览一下美女风光。刘局长点击了一个色情网站，哪知就这么一下，页面一个接一个打开，层出不穷，刘局长吓了一跳，妈的，又中毒了。刘局长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但一这样，刘局长就一个电话叫来办公室主任，不出20分钟，办公室主任准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办公室主任能解决得了的，立马解决，解决不了的，一会儿就叫来了专业人员，自己根本不用操心。可现在不同了，退了，不好再打电话了，那就叫专业人员来看看吧。电脑旁边有一本当地电话号码薄，刘局长翻了大约10分钟，找到一个电脑服务部，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服务部的人员说，要上门服务，每次服务费30元，要更换材料另外计费。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原来全部是别人办理，自己只是大笔一挥就行。听到这样说，刘局长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好，并报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大约30分钟后，服务人员上门，重新安装了系统，并收走现金30元。刘局长不平衡了，他不是心痛这30元钱，而是半个月前的生活跟现在的生活一对比，觉得悬殊。这样一折缠，老伴逛街也回来了。
老伴进了厨房，不到10分钟，就听到老伴在叫：“老刘，过来搭把手。”刘局长进了厨房，看到老伴已将米掏好，插上了电饭锅插座。老伴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条鱼，兴奋地说：“看到没有，今天便宜，5块8一斤，比前天便宜了整整一块。快拿个大盆子来。”一边说一边破鱼肚、清内脏，不到10分钟，一条还活蹦乱跳的鱼就被收拾成了一块一块的。就这样，老伴炒菜，刘局长打下手，40分钟后，饭也熟了，菜也好了。刘局长和老伴一起，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刘局长说：“酒呢？”老伴似乎因为买到了便宜的鱼，心情变得很好，说：“老刘，五粮液只有3瓶了，茅台也只有2瓶了，你说过留到过年时，等孩子回来了一起喝。现在就只有委曲你了，喝大曲吧。”酒当然是别人送的，大曲也是，原本这些不同类型的酒，都是由老伴拿到小店里退钱，而早些时候，老伴知道刘局长马上要退了，就留下了不少酒，其中大曲最多，老伴想，退了就很难喝得起茅台、五粮液了，大曲也几十元一瓶，买起来也得花不少钱，就留着，现在派上用场了。老伴开了一瓶后，倒了一杯给刘局长。刘局长只喝了一小口，就感觉到跟名酒差得好远，皱了一下眉头，但没办法，只好将就了，这餐饭，刘局长只喝了一小杯酒。要知道，刘局长是个瘾君子，平时都是一瓶两瓶不醉，今儿酒差，就喝少了。
饭后一杯茶也是刘局长的老习惯了，只要在家吃饭，饭后老伴一定会倒一杯茶过来，这次也是。但刘局长刚喝了一口，就觉得味道有点不用，赶紧问：“这是什么茶呀，怎么这么难喝？”老伴说：“原来你喝的茶都是别人送的，现在没了，只有自己买，你别嫌差，就这也80多块钱1包哩。”刘局长没话可说了，只感叹这世道人心。
刘局长中午上床眯了一觉，醒来时，不觉已是3点多钟了，老伴又早已出门逛街。刘局长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幽幽地吸了几口，感觉没多大意思，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这小王八蛋自从送他出国以后，就很少跟家里联系了，每次来电话就是要钱，除了钱他就不会想着这个家了。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刘局长有点兴奋，走过去拿起了听筒，听筒里传来大女儿的声音：“爸，是您吗？”俗话说得好，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果不其然。女儿虽然嫁到了外地，但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电话，刚退休那天，女儿还特意回了一趟家。女儿在电话里叮嘱，现在退休了，要好好保养身体，想吃什么就买，但烟要少抽点，酒要少喝点，要多外出活动，出门散散心，心情好、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一个电话过后，刘局长还真觉得自己老了，原来说话象是发号施令，现在连跟女儿通话都是“好好好”的，活象一个老小孩了。刘局长现在也后悔，当年女儿要嫁给这个女婿的时候，自己是怎样反对的，说人家无权无势、无钱无基的，又是一个普通的企业工人，所以没给人家一点好眼色，也没让人家得到一点好处，可这么几年过去，人家已经成为这家企业的总工程师了，整天忙碌不说，还老记挂着自己这个老丈人。想着想着，刘局长的眼角不禁有了些潮湿。
刘局长的手机这时却唱起歌来了，这首歌很好听，是办公室主任为自己从网上下载的。刘局长一看号码，是局里财务室打来的，于是按下接听键。出纳小郭在电话中说：“刘老局长，你过来领一下阳光津贴吧。”刘局长想，自己才退休半个月，这称呼也变了，变成老局长了。刘局长也知道，基本工资是打到存折上的，而阳光津贴每个月由局里发现金，原来只要自己一签上大名，所发的阳光津贴也会由出纳存到自己存折上的。现在退休了，没有这个权力了，而家里离局里有一段路，于是就有点低三下四地说：“小郭呀，你能不能给我送过来？”小郭说：“老局长，我哪有这个时间呀，现在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刘局长知道没指望了，就答应说：“我马上过来。”刘局长既然答应了，就得去，怎样去呢？刘局长一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一辆三轮摩的，于是挥挥手，待摩的停下来后，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等到了局大门口一掏口袋，还好，早上买烟剩下的钱还在身上，不然还不好怎么打发摩的司机哩。
刘局长到了局里，虽然碰到的人都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却没有人为他倒杯水，领了津贴后，刘局长想跟人聊聊，却一个个只顾忙自己的，根本就没有人腾出点时间跟自己聊。刘局长想，既然来了，总得跟新局长打个招呼吧，说不定新局长会留自己吃晚饭，或者派个车送自己回去哩。可到了新局长办公室，新局长却只说：“刘局长，您好呀，我现在正有事，你看，这么多人找我，没空呀，以后多来坐坐。”刘局长讨了个没趣，只得退出，灰溜溜地离开局里，继续打的回家。
回到家，已是下午5点多了，老伴也将晚餐准备好了。刘局长由于心情不爽，就闷闷的喝了3杯大曲，本来3杯酒对刘局长构不成什么影响，但不知是刘局长心情不好闹的，还是酒不太纯正力气重闹的，喝完后，刘局长就觉得头有点晕。老伴问有什么事，刘局长推说没有，只是随意地漱洗了一下，就上床了。
老伴吃完晚饭，洗好碗筷，又看了一阵子电视，然后漱洗上床。躺在刘局长身边时，觉得他身上很热，一摸他的额头，就有种烫手的感觉，于是，打了局里的电话和医院的电话，并把刘局长送到了医院。
刘局长就这样住院了。
（本文系官场小说选刊（ID：gcxsxk）原创，作者：黄健生,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如有侵权或违规,请联系后台删除 。 我们将在24小时内删除）
閱讀更多 汝城縣人民檢察院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