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树,别样的美

冬之树,别样的美

隆冬之际,岭南之南,依然睡在春夏的酣梦中,还处处都透着绿意,散发着鲜花的清香,而在同一个时间里,北方则是万木枯黄的寒冬,塞外黄沙弥天扬起、寒凝大地。

千山之外,海水正蓝。这里不是郁热的南方,深冬时节还如同八月的果园,街上穿着清凉的少女,交映出一片桃红柳绿的绚烂光景。我所身在的,是寒冬的苍黄大地,叶落草枯,玉碎香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凛烈的风把绿色的树叶全部吹走了,所以变成了枯树。树叶都吹光了,变成枯枝,可以眺望到很远很远的路,以至“望尽天涯路”,如果树叶很茂密,视觉会被挡住。在我们惊惶的少年时期,人生被想象得如身处密林,望不深远,人生被想象得错综复杂,到入世渐深,渐行渐老的一天,昨夜西风凋碧树,在枯木丛中,眼前越发清晰、宽阔,望尽天涯路,人生才会被理解得较为单纯,即使走完它相当复杂。

冬之树,别样的美

深冬的季节,晴空之下,一棵棵的冬之树,枝桠纤繁,纵横伸展。后面的蓝天,晴着,蓝着,浸润在一片彻寒当中,映照得枯枝如此明晰,上面乱糟糟的鸟巢,落在枝上侧头理毛的乌鸦,都可以看得纤毫毕现。一树的枯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就像瓷器上的冰裂纹。如果是多云天气的话,阳光透过阴霾云层射过来,枯枝远望过去有些迷濛,灰而起紫晕,有那么一些苍凉冷清。那种风景仿佛隔世的古画,悠久、缓慢、雅致、怅惘,昏昏黄黄中浮现了枯藤老树昏鸦,浮现了红酥手黄藤酒,浮现了蓝田日暖玉生烟,奈何一切都是滑向消逝的,如同暮霭在日落后向西方徐徐消退。迷迷濛濛中,淡淡的诗意在周围游移,那是冬之枯树摇晃着的一片孤寂。

每一树枯枝,都有过曾经的葱绿与嫣红。望着已经没有花朵叶片的枯枝,心里其实知道,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花季,那些枝上曾经火烧般的开满了花呀!其实这棵树还活着,这个世界上所有还能活着的人或者物,内里都有一颗深心不是吗?啜饮过春水,曝晒过秋阳,还能悄无声息地结果,然后枯老,那么天地玄黄这一切,就都还在轨道上,哪怕这轨道正在幽秘与混沌里行驶着。

冬之树,别样的美

生命并没有天长地久的繁盛,如果生命只能够面对春夏,不能够面对秋冬,那是不成熟的生命。眷恋一树繁华,就不能拒绝一树枯萎,明白了这些,情感才可以更幽深。当黄叶或尽脱,或只三三两两,挂在瑟缩的枯枝上索索抖颤——这满目萧条的冬之树,其实也值得玩味。寒来暑往,飞花落叶,就像人世间的诸行无常,通过与自然界的这种交流和对话,人们对于无常的现实可以增加心理承受力,在精神上得到某种慰藉。

浓尽必枯,劫后再来。在这个世界上,大自然所留下的只有一轮轮的枯和荣。越是枯竭,越是深入生命赤裸的秘密。此时此际,严冬的安息笼住纷纭的万类。多少生命,干枯,散落,瑟缩,正默默躲在石隙、瓦缝、泥土深处,一息尚存,静静等待,要一直等到春天来临。那些生命强健的根,我们的眼睛看不见。看不见它却在那里——世间有多少东西我们看不见。

冬之树,别样的美

《裂枝的嘎鸣》[德]赫尔曼·黑塞

折裂的树枝

经年独垂,

它在风中奏起干亢的歌,

叶已尽,皮已摧,

光秃、苍白、生事已倦,

死复难期。

它的歌声亢硬苍劲,

倔强而隐怀凄惶,

再唱一个炎夏,

一个冬日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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